23、各自的选择 ...
-
“阿姨，您去睡吧，这里有我和顾蒙守着，明天还要忙一天呢，您别累着了。”
陈铎轻声地说着，伸手去搀扶那跪在地上止不住哭泣的妇人，她满是泪痕的脸上有着难掩的疲惫和哀伤，让陈铎也忍不住鼻酸。
顾蒙的堂姐也走了过来，同样劝说着，随后便将顾太太扶出了灵堂。
这是一个肃静又压抑的夜晚，乡间的空地上临时搭建出来的一个大棚子，成了一个简陋的灵堂，里面只有几张木凳和一个木桌，奶奶的棺材摆放在正中间，木桌上是老人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棚内只有昏黄的灯光，灯泡被风吹动时，光影便摇摇晃晃地投射在地上。
陈铎就着这摇晃的光线，看着坐在最里那木凳上的顾蒙，冷峻着一张脸，空洞无神的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得知这个消息到连夜赶回来，顾蒙都没怎么说话，只是沉默地忙着奶奶的后事，沉默地拥抱着泣不成声的妈妈，然后沉默地守着灵堂。
沉默地让陈铎的心都揪到了一块。
他默默地坐到顾蒙的身边，欲言又止了好几回，最终还是保持沉默地陪坐在一旁。
冬夜里的灵堂，萧瑟的更让人觉得悲伤。
直到天边划出那一道鱼肚白时，顾蒙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陈铎。”
“恩？”
许久都没听到后文，陈铎好奇地转过头去看他，顾蒙仍旧是那直视前方的姿势，仿佛刚刚开口的人不是他一样。陈铎摸不清此刻顾蒙心底的想法，只看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松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就走出了灵堂。
此后的事情陈铎就像是看了一场悲情的黑白默片，直到最后整个葬礼结束，顾蒙跪在奶奶的坟前，头抵着黄土，久久都没有起身。
陈铎别过了身，顾蒙一定不愿意让人看见，他那些滴落进泥土里的泪水。
回去的路上，顾蒙的情绪平复了许多，陈铎时不时地偷瞄他，抓住了机会就开口说道：“顾蒙，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吧。”
顾蒙停了下来。
“喂，不会吧你，这就想赶我回去啊。”
看到对方眉头一皱，陈铎皱的比他还深，“不行，我不回去，要回一起回。你别想甩开我。”
顾蒙看了他很久，看的陈铎都要点招架不住时，才开口：“陈铎。”
陈铎紧张死了，顾蒙如果执意要赶他回去他也没辙啊，总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耍赖吧，可这也是完全出于他自己的私心，他想陪着顾蒙啊，圣诞节那晚顾蒙才二次失恋，第二天就得知奶奶走了，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忙了三天都还没好好休息，身心俱疲的情况下叫他怎么可能留他一个人在这乡下，绝对要陪在他身边，绝对！
想到这陈铎就不紧张了，还冒出了一股坚决的斗志，我既然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你回来，也就能死皮赖脸地跟着你留下。
顾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小子的双眼都要冒出火来，留就留吧。
“陈铎。”
“哎，你能不能别只叫我的名字啊，后文呢？”
顾蒙闻言一愣，心底有种道不明说不清的感觉一闪而过。
“陈铎。”
陈铎有点抓狂，燃烧的斗志被顾蒙这有头没尾的召唤浇熄了一半，什么毛病啊。
“谢谢你。”
顾蒙笑着走上前，伸手想去揉一揉眼前那人的头发，却被他机灵地躲开到一边，边躲边叫囔着：“别啊，三天没洗头了，恶不恶心啊，”这话还没叫囔完，立马又接道：“谢什么谢啊，谁跟谁啊说谢谢啊，恶不恶心。”
顾蒙不说话，径直往前走去，陈铎屁颠颠地跟在他后面，觉得他那些悲伤的情绪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我们回去先吃饭吧，不不不，还是先洗澡吧，不不不，吃饭先。”
顾蒙一步一步地往家走着，听着耳边那人纠结不已的念叨，看着这填满了他童年最为快乐时光的乡间路边的光景，觉得心里那紧系的一个结，轻轻地被拉扯着，就松开了。
夜里，陈铎和顾蒙正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冬天的乡下实在太冷了，原本两人各自一张被子，陈铎却畏寒的要紧，打算穿着棉衣睡的时候，顾蒙就靠了过来，三两下就将两张被子叠在了一起，陈铎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另一个温热的身体靠在了身边。
他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冷？”
顾蒙看他还在打颤，就又靠过去了一点。
两人面对面地睡着，陈铎觉得自己只要拉长一下脖子就可以亲到顾蒙的鼻子。
“没……我热。”
“别乱动。”顾蒙怒了他一眼。
陈铎立马就不动了，睁着圆溜溜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对方。
“不睡？”
两眼一闭。
听到一声轻笑。
“笑屁啊。”
陈铎低声骂了一句，没得到回复，好奇地微睁开半只眼去偷瞄，却发现顾蒙正看着他，一瞬不动，目光如水。
陈铎被自己这形容恶心到了，但被看着却是事实。
“陈铎。”
“恩？”
“我突然想起件事。”
“什么事？”
“你有喜欢的人吗？”
陈铎瞬间心惊，怎么会突然问这个？什么叫突然想起来？难道顾蒙发现什么了？不可能啊，他这个戏剧高材生藏得可是好好的，好到快把许大仙给气死的程度，怎么可能被顾蒙这个直男发现呢。
陈铎陷入自我的思绪里，以为自己闭着眼装的不动声色，却不知那紧闭的眼皮不自然的颤抖轻易就出卖了他，顾蒙看在眼里，心底一沉，却终究没有点破。这小子果然是有喜欢的人，会是谁，他的交际圈子自己是再清楚不过的，来去就那么几个人，能是谁？喜欢多久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他？
太多的疑问盘旋在脑海里，顾蒙这才发觉，在感情这方面，向来都是他在向陈铎诉说，却从来没留意过陈铎的心事，不过……一想到陈铎有个深藏在心底的人，这认知让他莫名地有点不舒服。
两个人都在为对方的事情思考着，竟没有一个人再开口将话题延续。
陈铎一时紧张过头，松懈了下就觉得被窝暖暖的，枕头软软的，身边人的气息好闻得不得了，思绪渐行渐远就向周公报道去了。
剩下顾蒙舒缓了半天将那不舒服的感觉归咎于好兄弟竟然对自己有所隐瞒实在太可气之后静等答复半天未果，他低声又叫了一声，才肯定陈铎是睡着了。
顾蒙哭笑不得，眼看着这不知不觉中睡着的人弯曲起身子，侧睡的头靠了过来，脸朝向了被窝里，微微地张开了嘴巴呼吸。
稍稍低点头就可以闻到那股洗发水的味道，是奶奶家十年如一的那款洗发水。
顾蒙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魔怔，因为他有点移不开自己注视着好朋友的眼睛，这小子……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耐看了？
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目光，越发变得柔和，直到闭上了眼睛。
“好你个乐乐啊，背叛组织玩私奔是吧。”
许大仙的魔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阴阳怪调的语气听得陈铎有点发憷，他就不该手贱去充电开手机。
“怎么，想跟顾蒙修成正果，归隐山林是吧？”
“谁造的谣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陈铎喊冤。
“那你搞什么音讯全无，躲谁呢你。”
陈铎真心觉得冤，一点也没想那么深层次的东西，只是在乡下这小段时间，前几天是无暇兼顾，后几天是犯懒，非得说点什么，那也是因为顾蒙也一副全身心不理世事的样子，就想着配合他，两个人这样无忧无虑过几天清净日子也蛮有情调的。
不过今天刚开机就收到轰炸式地未接来电的短信提醒让人有点意外，随和就接到了许大仙的电话。
“这次太没良心啦乐乐，怎么也应该跟大家吱一声，我们都有点担心你，你想想秦老板什么反应。”
陈铎一愣，他还真没想到秦老板。
电话那头许大仙的声音离远了点，貌似他还想絮叨些什么被虎子打断了，两人对话了几句，才说道：“那好吧乐乐，元旦快乐，记得给秦老板回个电话，等你回来再算。”
“元旦快乐。”
陈铎丧气地挂了电话。
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短信，未接提醒的那个号码，几乎都是同一个。
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他至今还是认为，秦唯初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拿到过明面上来说，之前顾蒙追求着席容的时期，他对秦唯初不说没有过动心，甚至也放纵了两人之间的一些暧昧，不过，一切都建立在秦唯初是在玩乐的前提下，彼此都把握这个度，对秦唯初做到见招拆招，又不失乐趣就好。
不过……
“大老板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不自觉地哼成了歌，陈铎叹了口气，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没几秒电话就通了。
“陈铎？”低沉的男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元旦快乐啊秦老板。”
“元旦快乐。”
陈铎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接句什么话，瞬间就陷入了沉默。
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关机这么久？还是该问一下秦老板找我有什么事？不对不对，不能问，问了绝对会发生尴尬的事情，不能问。
陈铎一时慌了神，也好在没有犯迷糊。
“陈铎。”
“恩？”
“你明天再不回来，我就把你的圣诞礼物给乐乐了。”
让我先喷一口老血！
不是吧大老板，这是萌系少年的撒娇台词啊不适合你吧大老板，给乐乐是怎么一回事，我这是要跟一只狗来争夺圣诞礼物吗，你让我如何回答，不行那是我的OR好吧那就给狗吧，无论哪一个都……
说！不！出！口！啊！
“哎哟~~我就是乐乐嘛~~~~~”
自以为机智的话音刚落。
“……”手机那头的秦老板。
“……”正好来到门口的顾蒙。
“……”看到顾蒙“……”的陈铎，以及配合着那句荡漾的话语而翘在半空中的兰花指。
“元旦快乐小书迷！债见！”
陈铎飞速挂了电话。
“书迷？”
站在门口的顾蒙随口问了一句。
“哈哈哈哈是啊……编辑刘！编辑刘说元旦活动！让我给这个小书迷打电话！她死活不相信我是安乐乐！我就是！我就是乐乐！我……”
“够了够了，”顾蒙打断这莫名其妙突如其来的激昂演讲，“我知道你是。”
陈铎刚准备松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让你的书迷觉得安乐乐是个死娘娘腔？”
陈铎在心里默默流泪，无比悔恨充电开了个机。
“不一样的腔调，不一样的精彩。”
顾蒙只当他又在发神经，径直过去拿了件外套扔在陈铎身上，说：“穿好，出去。”
“去哪？”
他还打算过去陪长辈们看元旦晚会呢，这外面黑麻麻的一片出去做什么。
哦哦哦，穿反了袖子，脱掉，再穿。
顾蒙受不了地走过去，强硬地帮助陈铎将外套立马穿好，还帮他戴好了帽子，两条绳子紧紧一拉结实地绑在了脖子下面。
“出去你就知道了。”
然后拖着那个还想垂死挣扎的人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陈铎就打了个寒颤，他迈着小碎步跟着顾蒙走在乡间小路上，边走边问：“去哪啊做什么呀有事吗串门吗你先跟我说一下我做个心理准备呀，哎哟妈呀我踢到石头了，到底去哪？”
冷不防丁顾蒙转过身来，陈铎一个急刹车，差点后仰摔倒在地。
“吓死我了！”
“你能不能别问跟着走？”
“走哪去呀，你卖了我怎么办？”
顾蒙简直不想再跟他讲话。
得瑟的家伙还在那不依不饶，“什么呀，这节奏难道你是要带我去放烟花吗难道。”说完就自顾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哎哟这脑残剧情我都不屑写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到一半笑声截然而止，陈铎不可思议地看着顾蒙那一脸的别扭。
卧槽说中了。
什么神展开，带我去看烟花是想做甚，这不是泡妹子的手段吗。
顾蒙没有回答，转身又继续向前走去，这次陈铎不再出声地乖乖跟着，其实没走多远，不在中途讲那么几句废话，转瞬就可以到的一小块空地，就在房子的前面。
放在了空地上的，还是各种类型的烟花。
收着满肚子的疑问，陈铎看着顾蒙走上前随意拿起了一根小的烟花棒，火机一打就点燃了，黑暗中瞬间亮起了一簇小小的火光。
一点点地烧至湮灭。
“拜托你，烟花棒不是这么玩的。”
在地上捡起两根，陈铎拿过顾蒙手上的火机，点燃之后，一手拿着一根，在半空中一会绕圈，一会流线地挥动着，边挥还边配音道：“咻咻咻~~咻咻咻~~”
“我跟你讲，这种啊，还应该绑在树枝上，绑多几个之后一次性点燃，然后人站在那树下，啧啧啧，那个火树银花，那个暮然回首，那个……”
“今年元旦，本来想带容容来看奶奶的。”
陈铎乱挥舞的动作停了下来。
呵呵。
别人哪用得着你教啊傻逼。
还真以为神展开带你来放烟花啊傻逼。
顾蒙略奇怪地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陈铎，还没问对方就立马神采奕奕地要去点那个最大型号的冲天炮，顾蒙赶紧拦下他。
“这个我来。”
陈铎也不跟他争，自觉退到一旁，等到顾蒙点燃之后跟他一起跑开到一边。
看着那冲天而上的火焰在空中绽放的那一瞬间。
“今年万事大吉，顾蒙。”
“新年快乐，陈铎。”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各自的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