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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君之知君(7) ...

  •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威廉姆斯。
      短暂的春季,山坡上星星点点地坠满了紫色的花。我和周丞手拉着手,漫步在春日阳光柔和的午后。绿色的道路延伸到远方,四下里空旷寂静,渺无人烟。我们像两个隐者,携着手,坐在树下读书。
      周丞喜欢博尔赫斯的小说。他说,那些故事都有种神秘而清新的气质。我就陪他一起看,看得累了就枕着他的肩膀,迷迷糊糊的闭着眼睛睡觉。
      他有时候会轻轻的摸我的头发,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躺在爸爸的怀里。
      周丞是个众所周知的老好人,有求必应,事事上心。
      上高中的时候,他最好的哥们儿Adam为了练拳击,经常不来上课。他就把笔记都整理好,送到他家,再详细的给他解释一遍。
      Adam跟我说,他之所以期末考试能全部及格,都是靠周丞。
      我醋坛子打翻了,拉着他不依不饶:“你又是学生会又是网球部,有点时间都陪Adam了,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周丞总会揉揉我的头发:“怎么可能?庭庭你太聪明了,成绩太好。如果有一天你也考不及格了,我发誓我会来帮你。”
      我不服气的说:“那你的意思是,只有我成绩不好了你才会来陪我?那我马上期中就考个不及格给你看看。”
      他急忙辩解:“不是那个意思。Adam很辛苦的,我帮他也是理所应当。”然后把我搂进怀里,蹭着我的耳朵轻轻说:“你一定能体谅我的,对不对?”
      我一边嗔怒的嘟囔着“谁要体谅你啊”,一边很懒散地整个人窝进他的怀里。
      还有一次,学生会的副主席生病了,周丞不愿意增加成员们圣诞节的工作量,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写文案写了整整两晚上。我竟然都不忍心发牢骚,只是在一边陪着他,帮他加点热水,整理材料。
      我喜欢他伏案的样子。端坐,专注,自成一个独立的完美的世界。也让我以为,他是不会辛苦,不会疲惫的。
      难道是我错了么?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
      床的触感很柔软,弥散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我挣扎着坐起来,指尖仿佛触碰到了什么东西。房门唰的开了,门口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有光漫进来,把他周身的空白填满。
      几盏光线柔弱的灯亮了,但还是刺得我眼睛有点痛。我眯了眯眼,看清了徐君之。
      他穿着一套白色的休闲服,勾勒出矫健的身躯。他的整个人在那片白色里,显得柔和。
      此刻我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雪白的床单。厚重的黑色落地窗帘,挡住屋外的景色。我看见自己的双臂被白色的绷带缠得很紧,只有十根指头露在外面。右手边放着一个黑色的遥控器。想来,我刚才一定是按到了它的某个键。
      “好些了?”徐君之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像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是。我这是在哪里?”
      “我家。”
      我作为一个女生的警戒与防备一下就竖了起来。
      “你的伤后处理都是阿梅和Jennifer负责的。”徐君之走进房间,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此时他的头发没有抹发胶,很温柔的垂在脸颊边。
      “那个……谢谢你……”我很尴尬,别过脸不敢看他。
      我想到三次出状况,每次都是碰见他。
      但这是头一次,在我醒来时睁开眼,他还守在床边。
      我能感觉到,他在看着我,目光柔和。
      “为什么伤害自己?”
      我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早从爸爸妈妈离婚开始,这就是我的习惯。遇到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我就会拿刀割自己。父母离婚是,爸爸去世是,和周丞分手,也是。其实身体的疼痛并不能减轻什么内心的压抑,我只是享受刀割入身体那一瞬间的感觉,像是一种机器,把灵魂和□□分开,然后他们渐行渐远。而我,可以抽离出来,成为一个旁观者。
      我感到他的气息逼近,侵占了我所能感觉到的自由空间。
      “阿梅说,你的胸口,后背,双腿,都是伤口。到底,为什么?”
      我猛地坐起身,羞得面红耳赤,却直直的对上他那双探询的黝黑的双眸。他的轮廓很深,眉毛很浓厚。此刻他看着我,那气势我丝毫无法招架。空气中浮着他身上的香味,让我晃神。
      “不要你管。”我恶狠狠的吐出这三个字,毫不示弱的看着他。
      徐之君半跪在床上,英气逼人的脸此刻仿佛正贴着我的。我感觉到,我们鼻尖的距离,为零。
      “我偏要管。”他右手抬起,紧紧捏住我的下颌。
      我的双手被牢牢缠进绷带,此刻只能拼命扭着头,想要摆脱他的魔掌。但他的手指收的很紧,让我根本没有扭转的余地,只能死死盯着他。
      他黑亮的眸子竟然很清澈,让我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狼狈惊恐,不知所措。
      我承认我有点害怕,但我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那么生气。
      他却没有再使劲,只是一只手掐着我,一只手撑着床。我知道这个姿势太过暧昧,奋力想推开他坐起身来。他却不肯松手,死死地把我抵在床上。
      “你有病啊?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涨红了脸,吃力的吐出这几个字。
      他却突然伏下身来,吻住了我。
      一瞬间的呼吸艰难让我瞪大了眼睛,霎时脑海里转过了千百个念头。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他想怎么样?
      我闭着嘴,顽强抵抗,眼泪汩汩的冒了出来。可是我越抵抗,他却攻势越凶猛,一边用右手狠狠的掰开我的下颌,一边去扯我的衣带。
      我用仅露在外的双手去抓他的手臂,仿佛听见自己的皮肤一寸寸裂开的声音。眼角的余光看见,白色绷带的一角已经被染得鲜红。很疼。很触目。
      徐君之停下粗暴的动作,怔怔的看着我的手臂。我立刻坐起,狠狠的推开他,跳下床缩进房间里离他最远的一角,捂着胸口不停喘气。
      他看着我,目光中有种既憎恶又悲悯的神色。
      “你想干什么?”我哆哆嗦嗦的问他。
      他半跪在床上,目光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没有回答我的话。
      良久,他才说:“你的绷带,需要换新的。我要离开新加坡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一天再走。”然后,他缓慢的站起身,仿若无事一般的穿上拖鞋,文质彬彬的走到门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凝重的空气却散不开。
      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此刻我的感受,心里就只有一个“乱”字。
      为什么要对我这样?仅仅是因为我不回答他而生气吗?怎么会有这么霸道无礼的人?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女生抱着一个盒子走进了我的房间。
      “许小姐,徐先生吩咐我给您换药。”
      许小姐?
      大概徐君之对她撒了一样的谎以免在陈阿姨面前穿帮。
      我惊魂未定,下意识的拉紧了睡袍,皱眉问道:“你是谁?”
      女生笑了笑:“我叫阿梅,是这里的佣人。”
      她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笑容纯真无害,很有亲和力。我任她拉着,坐到床边。
      她开始帮我拆纱布。大概是看到徐君之走出门衣冠不整的样子,阿梅说:“许小姐不要害怕,我们徐先生不是那样的人。他只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老太太身体不好,他公司那边好像又有什么合作危机。”
      我想起自从上次陪他去陈阿姨家,他就举止奇怪。
      难道真的是因为公司原因?
      阿梅拿出一根棉签,轻柔的把药膏涂抹在我的双臂上。红色的痕迹,像是无数条不断延伸的生命线,从手臂,到指尖。她没有问我这些伤疤的来历,只是小心翼翼的,沿着伤口,慢慢擦着,像一个缝补漏洞的织布女。
      药膏冰冰凉凉的,让我感觉很舒服。
      “谢谢……”我轻轻的说。
      “许小姐,我在这个房子里四年,你可是徐先生第一次带回家的女孩子呢。”阿梅缠好纱布,对着我笑了笑:“先生一定很喜欢你吧。”
      我感到脸颊立刻烧得滚烫,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们……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只是……收留了我一晚上……”
      说这话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冲到床边,拉开厚重的黑色窗帘,大片大片的阳光瞬间落进屋子,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竟然一夜未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君之知君(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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