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公子紫庭

35、离曲

　　文臻漓手执笔，轻轻的在雪白的缣帛上写着秀气的小篆。旁边堆着的，是一卷又一卷被记载下来的曲调。这是之前他在谱曲之时，吩咐宫中其他乐师记下的。

　　只是如今太过散乱，他要将此整理一番。只要此曲谱整理好，他在缣帛上写上一份完整的曲谱，那么，《华颂》便算作是完成了。

　　他指尖微微发颤，连手中的笔也跟着他一起微颤着。他紧抿着自己已经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薄唇，脸色也早已不复红润。

　　一抹刺眼的猩红从他唇角滑落而出，与他惨白如纸的脸色形成了对比，看上去让人惊心。可是他却无暇去理会，继续执笔而书。

　　唇角的猩红在不停滴落，由脸颊滑到下颌，继而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襟上，染成了一片殷红。点点暗红好似洒在他的月白衫上，宛若冬日盛开的寒梅。

　　身旁无人，只因他说了一句，不喜有人在身旁扰乱心神，便是驱赶出去。他是君上心尖上的人儿，无人敢忤逆他，而且君上也命令他们，随时要听他的吩咐。

　　华政十分了解文臻漓的性子，所以才敢如此放手，不时时刻刻的监视。

　　文臻漓在落款处，缓缓写下一句话：政儿，日后好生照顾自己。

　　最后一笔落下，文臻漓猛然将案上的东西一扫而落，随后他便是剧烈咳嗽起来，咳出一滩黑红色，洒在案上。随后他无力的伏在案上，双眸迷茫而没有焦距。只有胸口处轻微的起伏让人知晓，他还有一口气。

　　听到殿内的声响，外边的宫女们便是急忙冲了进来。看到眼前一片的殷红，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其中一名较为冷静的宫女喊道，“赶紧去唤御医还有君上！”

　　华政根本没有想到，竟会有如此噩耗传来。丢下自己手中的奏折，便是飞奔而去，想要急忙到那人的身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空落落的。没有烦躁，没有慌乱，只有莫名的空荡。

　　好似掉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四周一片漆黑。他顿时明白了，这是恐惧。想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袂，却是扑了一个空，只余下淡淡的梅香。

　　不知是害怕华政会怪罪，御医们竟是比华政要来得早。几名老者手忙脚乱的让文臻漓躺平，随后又是把脉，又是观面色，又是探鼻息。

　　等华政来之时，看到眼前的景色，心早已凉了一大半。

　　其中一名御医发现了华政，急忙转过身去，向华政下跪，“君上……”华政却懒得等他行礼结束，便是打断他，询问道，“怎么样了？”

　　说罢，就是疾步而上，却是见到文臻漓一身的猩红，唇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他不知道身旁的御医们说了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毒已深入五脏六腑……老臣无力回天……怕是……”

　　脑袋轰然炸开，全乱了，思绪全乱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清醒着，还是已然不清醒了。反射的朝那些御医们嘶吼着，“你们说什么？！滚！”随后瞥到有人触碰着自己心上的人儿，完全不管是为何，上前就是一把夺过来，再给了那人一掌。

　　“别碰他！谁允许你们碰他的？！滚！滚出去！”双手紧紧的将心上的人儿搂在怀里，似乎是他倾尽一切得来的珍宝，容不得任何人的触碰与玷污。生怕因为这些人的触碰，而让这珍宝失去了光辉。

　　那名被华政一掌击在心中的御医猛然喷出一滩猩红，脸色顿时煞白，双唇微微颤着。一旁的御医们见华政如此神情，心中惧意更甚，急忙将那名受了重伤的御医扶起，退了出去。

　　华政紧紧搂着文臻漓，见他唇角上未干涸的血迹，便是抬起手来，帮他轻轻的拭去。华政修长的手指有些颤抖，缓缓抚着文臻漓已然惨白毫无红润的脸颊，“先生……先生……政儿在这呢，求先生看看政儿！求先生看看政儿！”

　　声音有些低哑，颤抖着，听上去有些不流利。

　　不知怀中的人是真的听到了，竟是缓缓扑闪了一下长睫，睁开了眸子。华政顿时欣喜异常，就好似在黑暗中，有人开了一道门，从那里传来了他渴望的光芒。

　　“政儿……”文臻漓轻声的一唤，无力的想要抬起手，却发现自己办不到。华政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便是急忙的将他的手握在手心之中，让他抚着自己的脸。

　　“先生，政儿在这……”

　　“曲已完成，先生也该去了……现在一想，并不是你的错。错的人，是先生。”文臻漓气若游丝的轻轻一笑，笑声中带着万般的无奈，和嘲讽。

　　错的人，是他，不是政儿。他这一生，错的离谱。

　　再次一瞥这个他最宠溺，且又爱上的孩子，文臻漓轻轻的一笑，指尖勾画出他俊俏精致的轮廓。就此永别罢，政儿。他缓缓的闭上双眸，手也无力的垂下。

　　华政瞳孔猛然的一缩，大脑一片空白。他感觉自己的世界一直存在的那道光芒消失了，他已经寻不到回去的路，他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处走。

　　已经无人再陪在他的身旁，无人再如此宠溺的待他，无人再与他并肩。

　　先生早已是他的全部，他费尽苦心，将先生留在了自己身旁，却是变成如此的结果。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先生怎么忍心离他而去？先生怎么忍心，让他如此撕心裂肺。

　　他明明还想着，要陪先生一起共度余生，陪先生看这世间万种美景，与先生共奏一曲。还有许许多多，他想要做的事情，他都还没有做。

　　“啊！”华政嘶声吼叫着，紧紧的将怀中人搂在怀里，从眸子滑落出来的晶莹，湿了那人的衣襟，与原先的猩红交汇，融成了一片，宛若泼墨的山水。

　　他心碎了，他的世界失去了那唯一的光芒。他心冷了，他失去了那个，唯一能让他的心温暖起来的人。

　　错的人，是他啊！

　　凤兮凤兮归故乡
　　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
　　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
　　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
　　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
　　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
　　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
　　无感我思使余悲

　　————《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