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特兰蒂斯》Alteran

16、第16章 不眠之夜

　　‘耻辱？诅咒！？’
　　‘自己对他仅仅是Sodium的药品！？’
　　韩景只觉呼吸一窒，冰凉的心被眼前的每一个字，每一句崩碎成一片片，流露出不肯相信的痛苦。他几乎握不住手里的水杯，整个人像垮了一样坐在了沙发上。
　　他直直地盯住光屏，过了半响，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暖，忽然惨惨一笑，双手抱住了空空痛痛的头。
　　‘原来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我所做的一切，在他的眼里怕是只有恶心与厌恶？’
　　‘自己能进入9号基地，与他住在ROEDLAS，不过都是他的计划……’
　　‘自己真是一个傻瓜，还那么的开心，那么的自以为是，以为他最终被自己融化，动了真情……’
　　‘但为什么！？就是到了现在，自己的心…还是无法控制地黏着他？扯也扯不掉……’
　　‘为什么！？难道会是因为亚特兰蒂斯的诅咒！？’
　　韩景发着呆，无数的回忆，现实与幻境交织着，破碎着，尽数上来，像是被苍茫的大雪覆盖一般，昏沉的脑子空空荡荡，心中也空空荡荡。
　　他觉得疼，一阵揪心的痛令他抬起头，目光停落在光屏中的报告，下方有“罗杰尔”的署名。

　　“学长……？”过了好久，他才幽幽一语，直觉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的无力。他慢慢伸出了手，轻轻合上了光脑，没有想象中的喜怒。
　　又发呆了好一会，直至深夜的寒意来临，他才站起了身，直接回到了卧室。
　　望着凌乱的大床，那一张沉睡的俊美容颜，韩景的心无法抑制地冰凉……
　　他忽然扭过头去，迅速换上了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离开了这一间无法再做停留的冰冷公寓。

　　“你看这，竟是浩瀚无边的大海！可惜走了这么久，竟没有发现一个人……茫茫世界，好像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梦里的他，在幻境里挠头微笑，清黑的双眸永远追逐着自己。
　　他又忽然笑道：“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就好。”
　　他握住了自己的手，那么的温暖，令人怦然心动。
　　他与自己拥抱在一起，缠绵地吻在天地之间，耳边是喃呢的细语，哗哗的海水，天空的颜色如蓝宝石一样美丽。
　　“不，我并不寂寞，因为有你……”他停下温柔的吻，目光如水一样包围着自己。
　　“你呢？”
　　“我……我会选择半睡半醒地度过余生……只要你会离开我的话。”自己与他鼻尖相触，清澈明亮的黑眸可以看见自己的笑颜。自己在他的眼中微笑，眼角弯着，像太阳一般灿烂温暖。
　　自己想要吻住他，可身子微倾的一刹那，心脏猛然一跳，是冥冥中的不安。睁开了眼，竟看见一双冷冷清清的金眸，冷冷注视着自己。
　　那人离自己很近，他的身姿，他的容颜，仿佛凝聚着世间最美丽的元素，是意识里最完美的描绘。他有一双璀璨的金眸，长长的银发垂落流泻，似被月华浸染，漾出最美丽的光芒。他虽然冷冷漠漠，可那双深邃的金眸，透着一抹藐视苍生的威压，行云流水般直面而来。
　　‘他……！？’甚至来不及想第二个字，他竟以难以置信地速度穿透自己，就好像灵魂被猛地一撞，强烈到自己要被撞出躯体！？

　　莫里斯霍然惊醒，冷汗淋漓，翻身坐了起来。
　　‘竟然梦见了亚特兰蒂斯……自己从未梦见过他！？’
　　‘他是谁！？他不是全息中的那一个亚特兰蒂斯人，难道是另外的亚特兰蒂斯！？’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出现在亚特兰蒂斯的幻境里……？’
　　‘他……好像最后……蹙起了眉……？’
　　莫里斯撑着额头，回忆着梦里的幻境，那一双璀璨的金眸，似乎在穿透自己的一刹那，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又好像是幻觉，比光速还要快的穿透……

　　“……”
　　“……”
　　莫里斯忽慢慢地攥住床单，感受着心底的隐隐躁动。因为回想着梦境，他不得不面对那一幕幕缠绵蚀骨的画面，说不出的感觉无法遏制地冒出来。
　　他忍不住摸向了手边，无意识地探出了手去，心倏地一抽，手指处一片空空的冰凉。
　　“！？”心中突然触动了什么，从最深处涌出一丝空，一丝莫名的不安。
　　他回过头，发现身边空空荡荡，那一个熟悉得就像空气般存在的人，忽然不见了，没有搂着自己，抱着自己……自己应该不再感到厌恶，不再隐忍着羞恼，可现在，却多出一丝说不出的感觉？
　　忽然意识到……没有空气的感觉……？
　　就像有一颗微小的石子哽咽在胸口……若有若无地不适着……
　　莫里斯迅速调节着呼吸，过了半响，才掀开被子，慢慢走出了卧室。
　　推开卧室的门，没有预料中的温暖与明亮，外面一片漆黑，能听见拖鞋的回响。他感到一丝很久没有过的寒意……
　　手指按住了开关，客厅如以往般通亮起来，空空荡荡，没有他的身影。
　　‘自己在想什么……？’莫里斯抑制住飘飘渺渺的思绪，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看见吧台上的药盒，他微微一怔，然后移开了目光，披着长长的如丝缎一般的金发，来到了落地窗前。
　　俯瞰着远处的繁华夜色，莫里斯修然而立，流光溢彩的灯火，照映在冷冷漠漠的俊美脸庞。他就那么静静遥望着，眼里光芒折射，深夜的黄金海岸不断地变幻，五光十色。

　　窗外的灯火化作一道道流光，在视野里如闪电般飞逝，韩景行驶着最高时速，飞驰在深夜的高速通道。
　　忽然一个大转，车盘几乎飘移，他感受着强烈的失重感，如同自己此刻的心境……
　　车横驰Waeber，Gold Coast，Karidel三大区，仅仅十多分钟，竟行驶过四十公里，停在中产阶级聚集的Hybrids区。

　　“Hi，你以前是不抽烟的？韩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Dracs超市内，一位中年男子接过两条烟，好奇地望向这一位十分熟悉的客人。
　　“以前不抽，但现在离不开它。”韩景已没有心思去笑。
　　“心情不好？”男子笑了笑，从手边拿过一支打火机，“这个免费送你。是不是在C.F.干得不顺心？数学那玩意实在是太难了……”
　　“谢谢。”韩景接过打火机与两条烟，扯了下嘴角：“这世上…还有比数学更让人头疼的东西……”
　　“会有难住你的事？唔……搞数学的人？你…不会是有了喜欢的人？”
　　韩景一怔，强笑道：“胡说什么呢？我忙着对付难题，哪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事？”
　　“是吗？还以为你谈了恋爱？连头发与眼镜都不一样啦？”
　　韩景不禁摸住空空的鼻梁，心中一痛，继续笑道：“眼镜坏了，明天就能修好。”
　　“我看你不带眼镜挺好，整个人显得很精神！”那男子笑呵呵道。
　　韩景扯了扯唇：“算了……我还是习惯以前的模样……”

　　与他告别后，韩景刚走进寒冷的深夜，便抽出一根烟，点燃。
　　黑夜里不时响起一阵阵被呛声，直到一座寻常的House亮起灯光，夜色才恢复一片寂静。
　　韩景换上拖鞋，走进熟悉的家。屋内的墙壁上挂着不少相框，每一张都是开心的笑颜；布艺的沙发旁放着一缸金鱼，一盆娇艳的秋海棠。虽然面积不大，普普通通，却处处洋溢着家的温暖。
　　韩景又抽了一根烟，连水都没喝，直接打开自己的电脑，坐在了沙发上。

　　“亚特兰蒂斯……”
　　“亚特兰蒂斯，传说中的史前文明。在大洪灾之前，地球上或许真地存在过的一片大陆，这片大陆拥有高度的文明，却神秘消失在大西洋中，后人将这片孕育着史前文明的大陆叫做亚特兰蒂斯。”
　　“传说亚特兰蒂斯的生活非常奢华，那里的人们容貌俊美，举止优雅，甚至能使人体再生，返老还童，无忧无虑地生活在那个世外天堂。”
　　“据柏拉图记载，亚特兰蒂斯人无须劳力赚取生活，整个城市都是机械管理。他们无需专门读书，知识可以从特殊装置中吸取，六、七岁小孩的智商就已远远超过现在的高等学者。”
　　“亚特兰蒂斯人认为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无论益与弊，他们追求心灵的高度开发，探寻灵魂的无限潜力，能与动物做心灵的沟通，传说能洞悉人类的思绪。”

　　电脑中显示的一条条信息，都是寻常可见古老传说，或是柏拉图的传记，或是当今历史学者的研究分析。但没有关于欲`望`的相关记载，甚至在所有的亚特兰蒂斯传说中，都提到亚特兰蒂斯人专注灵魂的升华，心灵的净化，反而有意抛弃自身的`欲`望，倒与东方的神话体系，修仙飞升有一点神似。
　　‘没有报告中反复提及的`欲`望……’
　　‘没有潘多拉的盒子？’
　　‘诅咒……都没有……’
　　韩景一页一页地搜索，脚边的烟头落满一地，仍没有查询到他想要的东西。最后他狠狠抽了一口烟，从肺里深吐出一口气，不禁摸住茶几上的手机，想要拨通学长的电话。
　　但现在正是凌晨三点……
　　他硬生生忍住强烈的冲动，呆看着手机中的号码，终是放回了茶几，又点燃一根烟，烦躁地连抽好几口。
　　他双眉紧锁，不断地抽烟，不知疲倦地继续搜索网络，甚至烟头燃烧至手指，都没有察觉疼痛。

　　渐渐地，他想起与学长在Nereus的一番谈话，有关各种文明的古老传说。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本质，原罪，人类的`欲`望就是一种原罪！
　　学长曾说，如果亚特兰蒂斯人真是传说中的创世神，那么，各个文明的传说其实都是源自亚特兰蒂斯，每一个神话的背后，都应该有亚特兰蒂斯文明的渗透。
　　这就可以解释…潘多拉的盒子？欲望？原罪！？
　　仿佛在黑暗中看见一丝微弱的光亮，韩景一阵激动后，又感到一阵揪心的痛楚汹涌而来，人不禁一时愣住。
　　亚特兰蒂斯的幻境，曾经最美好的回忆，却在一夜之间，竟变成自己无法承受的讽刺，真会是亚特兰蒂斯的诅咒……！？
　　手指夹着烟，不能控制地微微发着抖……

　　连续抽了三根烟后，韩景开始放宽搜索范围，首先输入了“潘多拉”的关键词。
　　潘多拉是古希腊的经典传说，而古希腊是西方文明的发源地。潘多拉是宙斯创造的第一个人类女子，是拥有一切天赋的女人，但她的诞生，竟是宙斯这位希腊神话中的主神，欲要惩罚人类的产物。
　　她带来的盒子，是众神对人类的诅咒，里面有世间一切的邪恶——贪婪、虚无、诽谤、嫉妒、痛苦等等。而她的绝世美艳，本生便是欲望的化身，诱惑着伊皮米修斯，从此给人间带来灾难……

　　光屏闪动，韩景的眉宇刻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几个小时。
　　他看了好久，慢慢地，理出一条微弱的线索。
　　似乎……与`欲`望有关的起源，在传说中，人类都会被神砥直接或间接地提前警告，就好像圣经中夏娃被蛇诱惑的篇章。耶和华曾警告过夏娃与亚当，不可食用知善恶树所结的果，但人类总会违背神意，偷吃禁果，从此遭受世间的各种劫难。
　　当然，也有信奉`欲`望的文明传说，屈指可数，无不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遗失的文明。
　　韩景抽着烟，以不同与常人的思维，敏锐捕捉到一点端倪。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曾发生过，那么……是不是可以怀疑？亚特兰蒂斯的主流文明是否定人类的`欲`望，但也有一个在远古就消失的可能，曾经有过认同人类的`欲`望，可惜被神秘的抹去了？
　　‘每一个神话，都在警告人类，只要开启了欲望，就会给美丽祥和的世间带来永恒的痛苦与灾难……’
　　‘可人类发展至今，并没有因为欲望而遭受巨大的灾难，甚至可以说，人类的欲望，在无形间推动着科技的创新！’
　　‘还是说？亚特兰蒂斯是在以前人之鉴警告着人类，毕竟，他们的时间迫在眉睫，或许无法看见人类的未来……’
　　‘或许欲望对于亚特兰蒂斯人是危险的，或许会是诅咒……？’
　　韩景想着这个疯狂的念头，不经意间发现窗外由暗转明，蔚蓝的天空泛起白露。
　　‘已快七点了……’韩景看了下光屏一角的时间，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罗杰尔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