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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多情的命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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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途旅行给人带来的不外乎倦态、混乱、回忆。
  因此当那个更年期过去四十年的斑倷老太不亦乐乎的翻着花绳顺便把任务书扔给夏的时候,夏很有翻个白眼昏过去,或者是用超能力、下毒甚至吐槽等方式来搞死斑捺这个为老不尊的队长的冲动。
  “我才回来一个月好吧?现在可是身心俱疲,累得我不辨今夕是何年。”即使队规严格,但夏还是决定拼死为自己争取权利。更何况队规这种死板规矩早就被斑倷不按常规出牌的个性蹂躏的基本要塌台了。
  “不好意思夏,你有不能拒绝的理由。”斑倷老太悠悠道。
  “……那是什么?”
  “因为我就想要你来做。”
  “……”
  因此,夏就光荣的变成了一名母亲般的抚养式劳力人物。
  接下来的一个周她要领命去照顾一个即将要“出生”的不知是婴儿还是少年还是老头的家伙,当然她期待是个身格健硕的老头,那样会少她很多麻烦,老头一般懂得要多,对世道看的开明,虽然让他接受这个死后世界比较困难,但总会少些无理的要求。
  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心高气傲,让他接受很容易,但就是不会乖乖听话,总会充分他的好奇心来搞死无数家政“妈妈们”让无数人在她们的坟头悲壮的撒一捧土道一声,英勇殉职的保姆啊,你安心去吧,那小鬼已经会使用能力了……
  没错,这是一个死后的世界,人世间总有人因为无数原因猝死,由于非正常死亡使他们的灵魂无法安心离去,因此进入了末点,原子组合,重新构成人体。
  只是重新“复活”之后每个人都拥有超能力,而他们的超能力就是自己的灵魂,一旦丧失能力,就意味着生命的再次终结,也就是末点世界中的“死亡”。
  基于此理,末点的规则就变得简单清晰——弱肉强食。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达尔文说的话永远不算过时。
  因此为了保证刚“出生”的超能力“婴儿”不会被在适应环境之前被夺取能力,官方就会派人去保护。而特别有能力的,则考虑配备全程老师,重点培养,优先发展。
  从哪个方面考虑夏也不会接受这次领养的任务,她刚刚从边疆回来,带着风尘不说,只是五年的边疆生活实在让她有些不太适应国都的繁华喧闹,更何况她对平常之事(例如照看小孩)早已变得生疏不已,这次突然让她去给个刚死的“小孩”当全程保姆,她可不是那么有耐心去当导游介绍末点的种种。
  “我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为什么你也在。”夏望着那个叫做十四入口的山坡,一边很不爽的扯嘴角。
  “……我也没什么问题,可是正好我也有对象要处理。”尘世认为夏的委屈根本就没有出现的理由,“而且照理来说,委屈的应该是我吧?”
  “……”
  山顶上突然迸发出耀眼的白光,在上面“町”的亮出一个名字来,深浅。
  夏的被监护人到了。
  发光的门啪的打开,在夏垫脚伸头眺望之前,那个可怜的叫做深浅的家伙就落花流水般从山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了下来。那场面叫一个壮观,尘土飞扬,黄埃散漫风萧索。
  “残忍的女人,你看他滚的那么痛苦就不会让他停下来么。”尘世说的天经地义。
  夏回头白尘世一眼,“你个只会叠纸飞机的废柴,如果真的同情他你也可以把他停下来,另,你在魔法学校物理三次补考中都惨烈的没有过吧,你认为用这种速度滚下来可以轻易让那堆物体停下来么。”
  “……停下来了。”尘世同样一脸平静的指着“那个自然从山顶滚下来根本不可能立刻停下来的”家伙。
  “啥?!”夏回头,就看见刚刚还在快速滚动中的深浅正轻轻弹去身上的尘土,极为绅士的站起来,同时脸上是轻微的迷惘。
  夏撑了撑额头,这真是个前途无量的家伙。有时候预感这种东西真是奇妙的了不得,正如此时的夏能够强烈的感受到眼前这家伙将要带来的血腥风云,每个来到维和国的死人都会受到严密调查,而斑倷把这家伙托给自己当学生,她不禁要多想些什么事了。
  “哈罗~”夏摆出一副知心姐姐的姿态迎上去,“欢迎来到末点世界~”
  眼前这个家伙显然露出很疑惑的神色,夏在他准备开口之前迅速打断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好吧,如果由于刚刚的高速运动而导致你的大脑出现了故障,我可以帮你解答一切问题。首先不用疑惑,你已经死了。第二点,这是死后的世界其实和现世没什么差别。第三点真心的祝福你,你现在来到了维和国,是这个死亡的末点世界中最强大的中立国,在这里,人们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骗你的,你这种天真相信的表情真让我很感动,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相信着爱与纯真……喂!我是你老师!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师道!好好,下一点,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停下来的,从那么陡峭的山上滚下来。”她指了指成60度夹角的山坡,真的,到现在她还不能理解为什么转世的地方是60度的山坡,上次一个老太太从这里滚下来之后直接被送去了医疗总院,当时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对了最后一点,你的名字叫深浅。”
  深浅顿了一下,如果夏没看错,他抖了一下,声音微颤,“……鬼?”
  夏抽搐嘴角,“……你这个混蛋你看知心姐姐我哪里有像鬼啊!!”她今年芳龄二十二,但她天真的相信着自己还是个无邪的少女,用一双充满憧憬的大眼睛凝视着这个未知的世界。
  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直白露骨的表达了心声,旁边的尘世“噗”的一声笑出来,夏一个凌厉的眼神飞过去,“副队长大人,请注意自保。”
  就在两人你来我往废话的时候,深浅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双手,他眼神有些好奇,努力的触动一下指间,竟然拥簇起一堆小小的冰渣。
  夏和尘世对望一眼,这家伙是个无师自通,果然厉害。想到这里夏不觉有点忧郁,想当年她死的时候,从入口半死不活的滚下来就被送去登记,由于能力太过低级就被随便扔到个差劲的区里去自生自灭,好歹自己身残志坚,牢记着头悬梁锥刺股、凿壁偷光、囊萤映雪的故事,少年白发,发愤立志啊……想到这里,她有些伤感的擦了擦眼角那并不存在的泪水,羡慕的盯着深浅,哪像现在的小孩,刚“出生”就有老师教导,社会呵护,不会去接触末点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果然是各安天命。
  正想着,深浅突然老老实实的道,“我想喝下午茶。”
  “……”所以说她最讨厌娇生惯养的小孩,还下午茶,让你喝一个月的地下道水看你还下午茶,但夏极力四十五度仰面微笑,“本来可以的,但介于你表现太过良好,你得先进解剖班。”
  “你这是报复吧夏,”尘世很有意识的戳穿夏的虚伪面具。
  “请你不要误导我的学生,副队长大人。”夏回头笑的和蔼可亲,“这年头死无全尸的例子不胜枚举。”
  “别。”尘世举手投降,一双眸子却还是笑的无赖,“我可惹不起你,SAP满分的天才。”
  “哎,别这么夸我。”听见这么陈旧的荣耀称号,夏掩面微笑,做出副“羞涩”的模样,不过羞涩这东西实在不好拿捏,不小心就会表演的像个面瘫患者。
  又是一道金光,大门上方妥帖的露出俩字,七月。
  “哦,你学生啊。”夏看了看,“那我们先去登记了,再加一个登记办可能就忙不过来了,你多保重。”
  尘世点点头,目送着夏离开,又回过头,不禁皱了皱眉,这么久了,只见入口金光大放,却迟迟不见有身影滚落下来,难道机关出问题了?
  他正想着,只见眼前一花,带风的拳头便挥了过来,那人动作极快,气息也隐匿的很好,他之前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出来。
  尘世一个俯身躲过头波的攻击,手指伸向腰后的工具包里,转瞬甩出三张白纸,那白纸擦着来人的额发掀飞上去,竟是割去丝丝碎发。
  立纸如刀。
  只是他顾得了眼前却顾不住身后,第二个人在后面施了什么法术,尘世竟是动弹不得,第二个人缓缓行至尘世面前,拖着一把长长的刀,尘世看着那人,皱着眉头,“你?”
  拖刀的人笑了笑,“睡一会儿吧,棋子。”
  尘世只觉眼前一片血光,轰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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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命运啊。以前尘世总是笑,说,多情的命运啊,请给他一个戏剧性的开始,再给他一个欢乐的结局。
  他在昏沉中暗暗发笑,戏剧性的开始有了,那结局呢。
  莫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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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弥挽着袖子在家里看黄历,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虽然直到二十五岁那年绝症晚期也没搞出什么名堂,唯一让他觉得兴奋的是自己死亡那天是宜【安葬】,让他觉得自己没白活二十五年,老天终于开眼了。
  特别是当他在维和国国都圣湖区的全国最大书店里又买到本年度的黄历时,简直是喜极而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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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忌出行。
  上面字字落实,写的极为清楚。
  “我去上学了,大叔。”辰雨斜挎着包站在门口,微微弯下身子去换鞋,嘴里还咬着一块巧克力。
  “……出门可能有点麻烦。”刹弥嘟囔着,继续用放大镜看今天的各项事宜,“我劝你还是呆在家里好了。”
  “我们要崇尚科学、反对迷信,你都是死人了怎么还信那些鬼神的东西……”辰雨对她这个狂爱黄历至死不渝的室友实在是折服,“那我走咯,会买点蔬菜回来。”
  门打开还没阖好辰雨就又折回来了。
  她站在那儿看着刹弥,眼神怪异,“……大叔?”
  “如果门口有只硕大无比的巨鼠就不要尖叫……映镜刚刚给狸猫剃了毛……”刹弥说的很淡定,完全忽视自己早上起床开门拿报纸时受到的惊吓。
  狸猫就是那个传说中力大无穷却长相柔美的狮子,真搞不懂为啥映镜会养那么有挑战性的宠物。
  “……不是……”辰雨很艰难的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紧接着门被打开,几个影子投映在门口的木质地板上。
  黑色大氅,黑色墨镜,黑色连衣帽。
  “对不起,圣湖区一号刹弥,请跟我们走一趟。”逮捕的例行语句。
  刹弥跟在制裁者身后走出家门时对辰雨做了个“别担心”的手势,只是简单的披了件大衣就出了门。
  那是辰雨最后一次见刹弥,她当时太过惊吓,以至于等到刹弥的身影全部消失在街角才哆嗦着拿起手机来给映镜打电话,在映镜赶回家之前她大脑空白的蹲坐在木板上发呆。
  刹弥出门从来没有关门的习惯,他们家丢东西的频率本应很高,不过多亏狸猫很尽职尽责的充当watch dog,才使他们家每月不仅不丢东西,还莫名其妙的多出来很多不知所谓的东西。
  而此时,辰雨就盯着敞开着的大门发呆,她竟然有回忆过去的趋势,那些零碎的片段就像水龙头里的水,水龙头坏掉了,水就不间断的流出来。
  ——她讨厌制裁者。
  她来末点之后只见过一次制裁者,那一次却给她留下了无法破灭的印象。就是那一次之后,有些人永久的离开,有些人仍在,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她深深的害怕,甚至是恐惧制裁者的出现,他们的出现永远只会与灾难挂钩。
  这次,她想不出什么会让制裁者把刹弥从她的身边带走。
  刹弥是这幢房子的第一个居住者,那时她和映镜都还活着,她猜不出一个人住在这么巨大而空荡的房子里究竟有多寂寞,只是那时她跟在“引导者”后面走进圣湖区一号时,开门就差点哭出来,里面全是温馨的色调,刚刚是黄昏,所有的灯全部都打开了,温柔的光色让她一瞬间想到了自己的家,那个温存备至的家,刹弥就站在屋子中央,带着薄薄的眼镜,头发乱糟糟的,微笑着说,“今天宜【解除】。没想到还真是碰巧。”
  刹弥已经到了被喊成“大叔”的年龄,可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神神叨叨的东西,但他永远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总是笑,喜欢阳光。
  辰雨真的想不出会有什么把他从自己身边带走。
  等辰雨从恍惚中抬头,发现映镜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正温柔的给自己披上外衣,一边轻声道,“辰雨,你先去茶那里住下,刹弥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大哥。”辰雨垂下头,拿手抹了抹眼睛,“刹弥大叔他是好人啊。”
  “辰雨,如果你相信刹弥是好人,就要相信好人有好报。好了,别多想了,走吧。”映镜拍拍她,把她扶起来,一边四处观察了一下。
  房子并没有什么异样,制裁者只是带走了刹弥,而房子里没有任何被翻过的凌乱痕迹,餐桌上的牛奶还在冒着热气,自己走时放在桌子上的报纸也还原封不动的躺在那里。
  那么就是刹弥自己的问题了。
  如果他出了事,映镜暗叹一口气,还不知道会扯出多大的乱子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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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还在开头,可过去早已蠢蠢欲动。无数的导火索埋在过去的光阴里,只等那人云淡风轻的点上引信,轰然炸开这绚烂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