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七章 潦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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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旧是漫无边际的暗黑迷雾，我在行走，却感觉不到实地，漂浮在混沌虚空之中，突然一道灼眼的白光闪过天际划开一道血口，竟好像是八荒天雷。我慢慢睁开眼，世界由一条缝开始逐渐变大变宽，最后成为一个完整的世界。
还是我昏迷前的那片旷野，我有些郁结。我轻轻挪动了下，触碰到身边的人，回望过去，是夜宸仰躺着。我凑过去，仔细观察他的脸部轮廓，他硬挺的鼻梁，和在日光下显出点点淡淡光晕的睫毛。伸出手指，拨弄了下他微微上翘的睫毛，正欲收回，却不料我的手被他突然伸出的手紧紧握住。
他睁开眼，紧盯着我。
我有些心虚，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他淡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是我多心了么，为什么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紧张：“你……，是谁？”
我不解地凝望他，研究着他的面部表情，手背不由地伸了过去，可他又先我一步紧紧扣住，一阵疼痛从手臂上传来，我忍不住出声抱怨：“你怎么了啊，摔坏脑子了？不记得我？我是墨忘啊……”
他松开了手，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手无力垂下。
我有一肚子的疑问：“喂，我们怎么到这里来的？这是哪里啊？今天是人间的几月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受伤了么？伤得重不重？欸，对了，我记得，我记得我们不是在天庭的么，噢，对，我还跟你老爸吵架呢，怎么到这来了？”
夜宸眼神渐冷。望向我，喃喃：“又忘了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我记得呢？”我捅了他一下，“说什么呢？”
然而他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没什么。”
我们身后刚好有一处较大的岩石，所以我们都靠在岩石上休息的。这时他勉力撑起，看着我，道：“墨忘，你听我说，你问的那些都不是现在的问题。我们现在要解决的是生存问题。懂？”
我很少见他这么严肃，竟然有些紧张，慎重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然后，第一步，走出这片鸟不拉屎的荒野。懂？”
我又点点头。
“那还不做事？”夜宸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挫败感。
虽然很没面子，但事关生死，于是我很好学地问道：“我要做什么啊？”
夜宸盯着我，抚额，嘴唇有些苍白，“你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对不对？”
我只能再点一次头。
“所以——麻烦你叫下土地。”
我啊了一声，“叫土地？是方师叔早课里面提过好几次的那个土地公么？他在哪里？我怎么叫？”
其实夜宸很虚弱，可是他很坚持地给了我一个巨大的爆栗。
“这么多年，你白活了。”
他得出了一个简洁有力的结论。
“其实你的道行应该够了的，确保起见，你祭出神器，敲敲地面，唤一声土地就好。”
我信了一半。但还是照做了。我祭出神剑，十分用力地敲打地面，然后清了清嗓子，用方圆十里都能听见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轰炸道：“土地——公，你出来——”
我揉了揉眼睛，终于确定在我眼前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翩，白衣胜雪的年少公子。这年头，土地公竟然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而是这样年轻貌美的公子了？他掏了掏耳朵，朝我奔过来，吼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敢扰本少会周公啊？”说着却盯着我身后的那位，接着浑身哆嗦起来，扑通跪倒：“参见天神。不知天神驾到，未能远迎，还请不要怪罪、不要怪罪啊……”
我还在诧异这人态度的转变速度，听得夜宸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家的黄毛丫头绕了您的清梦，应该是我想你赔不是吧。”
我歪了歪嘴，却没有说话。
白衣胜雪的土地公跪在地上一副泫然欲泣状：“天神，这一声您怎么当得起哟，这可是会折寿的哦，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这位姑奶奶可千万别跟小的计较啊。”
我哼了一声。果然是个“小的”。只能看出人家夜宸是位天神，有点见识的，早就称太子殿下了。
“土地公，我家主人要我问你，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搬出夜宸的身份，代替夜宸问道、
土地公战战兢兢答，“此地为陕西华阴县北部的小平原。”
“那离这最近的村庄怎么走？”
“离这最近的，应该是清平村。二位天神是否要去？去的话，小的愿意带路。”
我转头看了一眼夜宸，他闭目斜靠在岩石上，神情颇为疲惫，我知道他听着我们的谈话，既然此刻他没有出口反对，我便对土地道：“还不带路？”
“是，二位请跟我来。”
“慢着。”我拦住他，笑了笑：“这位——土地公，你没瞧见我主人受了点小伤嘛，长时间赶路不利调养，所以，”我停顿了下，等着这位比较年轻的土地公接。果然，他面部抽了抽，看了眼我手中的神剑，哈笑道：“那让小的背这位天神吧。”
我莞尔，“欸，想不到土地公这么有助神为乐的精神，值得表扬啊。”
我回身在夜宸身边蹲下，小心地扶起他，道：“主人，我们走吧。”
却发现夜宸正盯着我看，眼神复杂。
这便行走了快一个时辰，我走在土地公走侧。瞧见土地公背上闭目的夜宸唇色发白，面色更是比刚才难看了几分。
我擦了擦面上的汗，问土地公：“你有水吗？”
“没有水，只有半壶酒了。”土地有些气喘地回答。
“那好，把酒给我吧。”
我接过酒葫芦，自己先抿了一小口，然后拍了拍夜宸的背，夜宸睁开眼睛，那一瞬的神情将让我想到初生时的婴孩，带一份单纯的茫然。
我把酒葫芦凑到他嘴边，可能是倾斜的角度不太对，呃，我其实还没有喂人喝过东西，有些酒流出来湿了他的颈口和衣裳。我拿开酒葫芦，看他轻轻咳嗽，我忙过去顺他的背。
“对不起，对不起啊……”
夜宸咳了会儿，皱着眉，只是几淡地回了一句没事。我没看见土地公嘴角弯了弯。
我有些自责，问土地：“此去清平村，几天脚程？”
“少则三天，多则五天。”
“喔。”我蹙起了眉。这么点酒，哪里够喝呢。
“嗯……那个，能给我喝点么？”土地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一把圈住酒葫芦，谨慎地望向土地，断然道，“不行。绝对不行。”
“你好歹是个土地，三天不喝这点酒又不会怎么样。”
土地乞求道：“姑奶奶，你就发发慈悲吧，小的背着天神走了这么长的路也口渴啊……姑奶奶这么好的心肠怎么忍心教我……”
“给他。”夜宸的声音清凉响起，打断了土地的呶呶不休。我望向夜宸，却未见他睁开眼目。也罢，土地也挺可怜的。我把酒葫芦递给他，谁知他拿过酒葫芦就喝了个底朝天，我拦都拦不住。
我满脸黑线地盯着白衣少年阳光明媚的笑脸。一股寒气慢慢渗出，一字一顿道：“你，不想活了么？”
白衣少年告饶道：“小的实在是很渴嘛……”这人还真不可貌相，说的话和他的样子一点都不相称。我翻了一大白眼，继续赶路。
入夜。
我们在旷野上生了一堆火，搬了几块石头当凳子，绣鞋一晚上。
月亮随着时间的消逝慢慢的爬高，高悬夜空，银河光带闪烁着无数晶亮，就像宝石镶嵌在夜色的绸缎上。好美。
夜宸微眯了眼看看我，又看看月，不言语。
我问土地：“接下去我们应该往哪里走？”土地指了指一个方向。呃，我其实根本没啥概念。
大约再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有一个人在轻轻摇我。我不耐地睁眼，却看见夜宸在夜色朦胧里愈显苍白的脸。他指指一旁入睡的土地，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点了点一个方向，好像是叫我往那走。我皱眉，用口型问怎么了。他没有多说，只叫我动作快点。于是我起身，腿有些麻，差点跌倒，他扶住了我。
我们正朝夜宸说的那个方向走了不到百米，就听见暗处有一个声音：“看来你真的就是太子殿下了。”
正欲开口，却看见了已经闪现在我们面前的土地。依旧一身白衣，却不似白天的点头哈腰，反而有些居高临下之意。见他这副模样，心中倒也明白了六七分。夜宸在这时开口了：
“小小一个土地，见了本殿竟敢不姓礼？”
土地哼了一声，道：“现今，地上众仙都已收到天帝玉函，我只要将你交给天帝，便是立了大功。”
夜宸世何许人，如今虽然有些潦倒，但也不容一个土地这样对待。不等夜宸发话，心中猛地窜起一股火，我竟然上前怒喝道：“放肆！ 就算太子殿下被天帝通缉，但太子头衔至今未废，你难道不曾把六界天规放在眼里么？就算你能把我们拿下，你以为你见得到高高在上的天帝么？你最多不过是见到负责追捕我们的天将而已，你以为你有那么大功劳吗？”
我看着面前的土地，思量着他究竟有多少修为，要动起手来自己能不能搞定。
土地听我一番长篇大论，竟然施施然真的给夜宸行了礼，然而不赦自起，笑道：“无论如何，今晚你们是逃不掉了！”
我心里一横，抽剑相向，依然飞身刺去：“先问过我这把剑再说。”
两人缠斗一会儿，土地的法术相当花俏却不凌厉，我还能应付，我以为厉害的还在后面，这会儿不过是在试探我，可这时土地却忽然不是停止仙术的施展，忍我的剑搁在他的脖子上。我谨慎地盯着他。他却死死盯着夜宸，大声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夜宸轻笑，不紧不慢道：“不过是散仙水罢了。”
我收回了剑，回到夜宸身边。土地还在原地，吼：“什么时候？酒葫芦？”
“还不笨嘛。不过，你记着，这是要告诉你，地仙和天神的差距，绝对不只是修为高低这么简单。还有这里。”他指指土地的脑袋。然后他表现出一位高等天神的基本风范，极其优雅地转身，“告辞。珍重。”
然后拉着我快速没入夜色深处。
我路上追问那位小土地会怎么样，他只是说仙力尽失罢了不打紧。于是我也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永远不要去招惹他，因为就算在他最潦倒的时刻他依然能给对手最狠厉的还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七章 潦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