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月黑风高夜，血染琅叶山 ...
-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因果轮回，无休无止。
这句话是一个老道士说的。说这话的时候，他若有所思，一手甩开了拂尘，一手捋了捋如拂尘一般的花白胡须。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我渐渐记不清其中的很多细节。
好吧，让我仔细想想，那大抵是一千年前了……
彼时我刚刚化成了人形，头一遭去人间游历，陌生的一切都让我新奇不已。一时玩心大起，我小小地捉弄了一位白面公子，不想他恼羞成怒，仗着几分背景请了术法高深的老道士来捉我。我敢保证，那只是一个没有恶意的捉弄而已，正是因此，老道士捉到我之后小加惩戒，并没有把我打回原形，他说我仙根清灵，须得一心修行，他日必成大器。
我听得满心欢喜，倘若将老道士的话说给爹娘听，他们一定会长舒一口气。只需过了最后一劫，他们就能修成仙了，往后自然照料不到幼小而不求上进的孩子——区区不才在下我，这也正是他们一直放心不下的。
“爹娘勿要担心，我此去人间玩上一回，玩够了回来后自会静心修行，待修成正果，定会去仙界向你们尽孝道。”我喝着爹费心为我收集的甘露，信誓旦旦地说。爹娘皆是长叹一声，不知为何，他们一早便断定我并非修仙的料。
如果不是为了能永远与爹娘在一起，我并不想修仙。为什么妖都想着修仙呢？我不解地问老道士，他笑而不答。
经此一事，我无心游玩，遂收了心，返了琅叶山。
————————————————————————
琅叶山位于人界与仙界相交处，却无人无仙居住，满山遍野皆是妖精。据说此山汇聚了仙人两界的正阳之气，是妖精修仙的十大上山之一。
我生于斯，长于斯，对山上的角角落落再熟悉不过。然而这次，甫一进山，我便察觉有异。一时间却又摸不清脉络。
往日热闹的琅叶山也能拥有这样的安静？爹不来迎我，娘也不来接我。上眼皮一直狂跳，我急冲冲地回到洞府，却找不见他们的影子。偌大的洞府里，爹娘收的那些个侍婢也都不见影子。往日与爹娘一起修行的妖精皆是闭门不出，有意躲着我。
我问洞府前的那棵小松树，他嗫嚅着不敢言语。“再不说话，看我劈了你。”我捏了几分劲儿，欲往他那细长的树干上使去。力未到，他竟翻一翻白眼，厥了过去。
诡异，大大的诡异。
“雁雁，你竟也躲着我？”我从袖中捏出一尾大雁羽毛念道，不多时，我的朋友雁归包袱款款而来。
“紫迟，与我一同离开琅叶吧。我们去别处修行，这里恐怕是容不下我们了。”他急急地道。
“雁雁，我离家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何事？爹娘何在？”我问。他目光躲闪：“我爹娘早已不在了，你自然是知道的，如何又问及。”
“雁归，你知道我问的是我的爹娘！”见他答非所问，我怒道：“你最好与我好好道来，否则我先拔光了你的羽毛。”
“紫迟，好紫迟，我是为了你好。”他有些犹豫，终究还是道出了事情的原委。
我再也见不到爹娘了。他们并非已经登仙，而是死在了修仙的路上。
最后的天劫比预想中早到了些许时日，他们本可以顺利躲过，奈何虎妖王暗地里下手加害。那厮觊觎爹娘的灵力已经很久了，只要爹娘联手，他总也占不去什么便宜，倒是就此消停了好一阵子。这次竟然捡了这么个时机，可谓阴险狠厉之极，怪道琅叶山上，无妖敢与我提及。爹娘最终丧生于滚滚天雷和虎妖王的咄咄逼迫中，破碎的内丹也被他取了去，而后焚灭。
————————————————————————
修行千年，爹娘竟遭遇此灭顶之灾。此等仇恨叫我如何能够容忍。
“你不能去，紫迟，你刚化了人形，根本不是虎妖王的对手。”雁归拦住了我。可是我的眼前已看不见其他，只余仇恨，“即便是送死也要去”。仇恨蒙住了我的心，我一路闯进了虎妖王的洞府，一干喽啰竟无能拦下我的。
“小灵芝，你是来为那两只狐狸报仇的？”虎妖王对我的到来不屑一顾，“他们两只狐狸，怎会养出你这个草木孩儿。本王向来与草木之族无甚瓜葛，本想留你一条性命，奈何你过来送死，那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哼哼，你的内丹也是极好的。”
他的话说对了一半，可是送死的却不是我。
我一言不发，一掌劈开了他的天灵，而后是他的妻妾子嗣，而后是其他。
那一夜，我不知从哪儿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比往日大十倍、百倍。虎妖王的洞府血流成河，再无生机，捏碎了他们的内丹，我仙缘尽断。如此甚好，我再也不用修仙，不用想起我那一心修仙的爹娘。
我是一株紫灵芝，他们是狐狸。我与他们结了缘，也为他们报了仇。我以为就此可以遗忘。但是此后的许多个夜晚，我都会梦到他们。
他们从异地来，占了正在沉睡中的我的洞府，又因没有子嗣，死缠烂打非要做我的爹娘，而后尽
心尽力助我修成了人形。我的岁月里，多了几分关爱……
“紫迟，你要去哪里？”雁归问我。月黑风高夜，他迎上了满身是血的我，发现了我额头上的红痕，那是魔的印记。
“绝灭城。”我道，“雁雁，你好好修行，我们就此别过吧。”
“紫迟，无论你去哪里，我都愿意同往。”他道，目光炯炯，“这仙，不修也罢，我惟一的朋友，却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