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木盒》马汇安

4、 冷与热

　　此时临近中午，阳光更加肆无忌惮的展现光芒，好像正午时分是它发挥威力的正当理由，任谁也无法干涉它撒欢似的‘微笑’。
　　许多事物因阳光而美丽，但却苦了街边的两个年轻人……
　　同时戴着鸭舌帽的贺嘉豫与肖兴见，正躲在街边某个不起眼的地方窥视着街对面的一家算得上豪华的饭店。
　　顺着额头两边向下流汗的贺嘉豫，有些被汗水侵略的皱眉。用手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滴，汗滴被甩开，瞬间被阳光吸收了水分，与空气融为了一体。
　　站在贺嘉豫身后的肖兴见已是汗流浃背，略有些紧身的休闲T恤被汗水浸泡后，将健硕的肌肉轮廓显露无遗。黝黑的肌肤，粗密浓黑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再加上水润丰满的嘴唇，就算不是位顶级帅哥，也绝对是可以让小女生犯花痴的长相。然而一米八的身高，刚刚好为贺嘉豫遮去背后的阳光。
　　“兴见哥哥，你怎么确定我看见的那个嫌疑人就在这里面？”而贺嘉豫也相当尽职尽责，目不转睛的盯着饭店门口进进出出的每一位客人。
　　“死者是海帮帮主黄四海一个情妇的弟弟，黄四海最宠幸的就是这个情妇，所以他不可能不管。而这么多天警方也没有接到有人横尸街头的报案，就说明黄四海还没有采取行动，能够让黄四海有所顾忌的，如今就只有清帮。”肖兴见认真地回答着贺嘉豫的问题，任由汗滴随着下巴投向了大地的怀抱。
　　“还不都是黑|道~”贺嘉豫不以为然的叨念。
　　“我接到密报今天清帮的帮主会在此与黄四海见面，我估计就是为了这事。所以待会儿你要好好看看清帮少东身边的每一个人。”肖兴见扶了扶帽沿，盯着对面的饭店。
　　“哦，那清帮到底是一个什么帮派啊？”贺嘉豫脱口而出的问道。
　　“清帮！……就是一个黑|道团伙的名字。”肖兴见停顿了一下，含糊带过的解释。
　　贺嘉豫听出了肖兴见的含糊带过，猜出这个清帮绝对没这么简单，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将原本已经不小的眼睛，更加睁大，更加仔细地看着饭店门口来来去去的人。
　　让贺嘉豫与肖兴见在外面晒了一上午太阳的人，此时正在饭店内的一间包间里。
　　包间内，一张圆形餐桌直径的两端，坐着的正是两大帮派的老大。
　　一边是海帮帮主黄四海，另一边则是清帮帮主严静翊。
　　二人相对而坐，却不相视。
　　年近五十，一脸横肉的黄四海依靠在椅子背上，戴有金戒指与金手链的右手，在桌面上点出声音。带有翡翠戒指的肥粗左手将雪茄送进了嘴里，窄扁的额头因吸烟而变成了三条肉渠。被吐出来的烟缓慢的飘浮在空中，直至包间的每个角落。
　　烟雾散去，逐渐清晰的是黄四海斜视严静翊的一条缝肉眼。
　　严静翊丝毫没有畏惧黄四海，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冷漠的眼神，目光随意的落在某个地方，体态惬意的坐在对面。
　　“噔~噔~噔~”清脆的点桌面的声音，是此刻在包间里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我说严大少爷，虽说我海帮不如你清帮强大。但我海帮也绝对不是让人欺负的主儿！你手底下的人毫不留情面的杀了我的人，这你严大少爷总得给个说法吧！不然我怎么向我那死去的兄弟的家人交待？以后我黄四海的脸面要往哪儿放？”黄四海巨雷般的声音打破了包间内的寂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得不揉了揉耳朵。脸上的横肉也因说话而抖了几抖，目光更加逼近了严静翊。而站在身后的两名随从也都将或瞪或蔑视的目光投向了严静翊。
　　“死去的那个是黄老板你的兄弟还是……你有实无名的‘小舅子’？”开口说话的是站在严静翊左身后的佟然君。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一身拘谨的装束却长了一张讨喜的脸，像极了一个换穿西装逃学来到这里的高中生。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说话？！”黄四海的嗓门分贝又高了三度。佟然君不动声色语气不缓不慢的一句话，让黄四海立刻勃然大怒，将手中的雪茄重重的拍在了桌上。与此同时也站立了起来，怒瞪着佟然君。
　　带火的雪茄被黄四海拍在桌面上，火苗飞出，雪茄被拍扁，没有了丝毫‘生机’。
　　然而面无表情，神色毫无变化的佟然君，却更加直视的看着黄四海。没有畏惧，没有闪烁，也没有凶狠的目光，而是很淡定的站在严静翊的身后。
　　“一看就是还没有毕业的高中奶娃娃，居然跑到这里来没大没小！”黄四海身后的随从之一随声附和道。
　　“没错，还是赶快回去，免得被老师记大过~哈哈……”另一随从也随之高涨了气焰。
　　“哈哈哈……”黄四海等三人笑成了一团。
　　“不过是一句没有水准的废话，也能把你们笑成这样？真不知道是我像高中生，还是你们像弱智生？”佟然君的话，让对面的三个人立刻冻结了画面，没有声音没有肢体语言，有的只是呆愣的在那里思考着佟然君的话。
　　“老大，他指的是哪句话？”
　　“是啊，老大，他说的那句没水准的废话是哪句啊？”
　　“嘣！嘣！”黄四海立刻起身将两个暴栗狠狠的种在了两个随从的头顶上，两名随从立刻安静下来，站在黄四海的身后，大气不敢喘一下。
　　“你们这两个没用的笨蛋，不懂就给我闪一边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黄四海呵斥身后的两个人，随后将目光转向了严静翊：“严大少爷，今天咱们能在这里见面那绝对不是偶然，大家都是为了解决事情才会坐在这里，你一直不开口，却总是让身边的狗乱叫，这样我可看不到你的诚意啊！”黄四海说完便很有底气得坐了下来，等待着看严静翊如何给自己一个交代。
　　当年创立清帮统一黑|道的正是严静翊的外公——仇天记。黄四海当年在仇天记手下做事，因为不满仇天记把副帮主的位置交给了别人，于是另立门户创立了海帮。海帮的日益强大，是清帮不可小视的。严静翊刚接手清帮没几年，所以严静翊对黄四海的威胁并不大。
　　严静翊依旧不发一言，佟然君不再出声，另一边的伞豆依旧姿势不变的站着。
　　此时的包间内又恢复了最初的安静，而让黄四海手腕上的大金表抢到了发声的机会。
　　“啧啧啧，啧啧啧……”表针依旧走着，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黄四海身后的两名随从虽不知严静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也不再敢开口调侃。黄四海心里也有些打鼓，弄不清摸不透对面这个年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黑|道老大，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沉默得让人有些虚寒。
　　黄四海的眼神有些飘忽，从刚刚的直视改为上下巡视。仔细看严静翊还真不是一般的帅，比身后那个长相像高中生的佟然君还要帅气。尖尖的下巴，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窝，一头的卷发，如果不是知道严静翊是纯正的中国血统，还真的会以为他是混血儿。
　　长长的睫毛却掩盖不住严静翊冰冷的眼神，忽然抬眼看向了黄四海，与其直视。
　　清澈的双眸带有一丝丝的寒气，好像下一秒便会从严静翊的眼睛里出现一道冰剑，箭不虚发的射向黄四海的眉心。
　　黄四海看着严静翊的眼神，竟不禁有些寒颤。
　　“第一，我从不养狗，我身边的都是兄弟。倒是你身后的那两只……很是听话啊~”严静翊边说话边扫视了黄四海身后的随从一眼，两个随从虽气但不敢再给老大丢脸，只好忍气不语。
　　“……”黄四海的左脸颊上面的肉抖了一抖。
　　“第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做了，就应该做好被别人知道的准备。谁不知道死者是你最宠幸的情妇的弟弟？你又何必遮遮掩掩？”语气没有升降，情绪没有起伏，严静翊不理会黄四海变形的脸，有条不紊的说着。
　　“你！……”面对现实，黄四海也无法回击，原本几乎看不到的一条缝眼睛，现如今居然能够找得到具体位置。
　　“第三，虽说杀人偿命，但你有本事去报警吗？告诉警方，死者的身份，还有生前的一些……‘业绩’？更何况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就是我清帮杀的？你又凭什么来向我要人！”分贝没有提高，情绪没有激动，姿势依旧惬意，惟有严静翊犀利的眼神穿透了黄四海的心。
　　“就凭死者是我海帮的人！现如今除了你清帮之外，道上的人还有谁敢和我海帮作对？除非他日子过够了！我告诉你严静翊，别以为你坐上清帮龙头老大的位置，你就是真正的老大！我黄老大在江湖上混的时候，你连开裆裤还没穿上呢！”黄四海的怒视对上了严静翊能冰冻三尺的冷眸。虽有些被严静翊的眼神冻住，但好歹他也是海帮的一帮之主。毕竟严静翊对黄四海来说只是个晚辈。他料定严静翊也不会有多大的本事与胆量，敢和自己抗衡。
　　站在严静翊右后方的伞豆开始有些紧张，情绪的变化全由眼神里流露出来。看着黄四海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免为严静翊捏了一把冷汗。毕竟自己杀了人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严静翊再有胆量也抵不过一个事实啊。
　　“那又怎样？你又能奈我何？”言简意赅的语言，稳如泰山的气势，与冷若冰霜的眼神，像是三箭齐发的利器，一同射向了黄四海。
　　“好你个严静翊！我给你三分薄面，你就开染房！我告诉你，既然这件事情你不给我个说法，那咱们就只好按照道上的规矩办，到时候你严大少爷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别说你黄叔叔我没事先提醒你！”黄四海狠拍桌面一下，站直身体怒瞪严静翊恶狠狠的说完便转身大步离开。身后的两名随从本想跟着老大也稀落严静翊几句，却被严静翊的冷眸给活生生的憋了回去，谁也不敢出声，灰溜溜的离开了房间。
　　听到了黄四海最后的那一句话，伞豆内疚极了，虽然黄四海那个有实无名的小舅子是个社会上的人渣败类，死有余辜，但如果不是自己的一时冲动，又怎会给自己最尊重最景仰的老大惹来麻烦？杀人偿命的这个道理他懂，坐牢或者偿命他都不怕，但他不甘心为那个人渣败类偿命，并且还会连累他人。不值，太不值了！越想就越惭愧，越想就越恨自己，气自己。白皙的脸蛋憋得通红，眼睛死死的闭着，渐渐地，湿润了，留下了几滴眼泪。
　　“这个黄胖子，现在居然如此的嚣张！”待黄四海离开包间之后，佟然君便移步坐在了严静翊的旁边。
　　“只是小人得志而已。”家常话般的总结，让严静翊的惬意，增添了几分慵懒。
　　“对不起，翊哥，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意气用事的惹麻烦！”伞豆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眼泪。
　　“当年外公没有把副帮主的位置交给黄四海，对此，他一直耿耿于怀，从小我就听外公说过，他一直在找机会想要除掉清帮或者收为己用。这几年清海两帮明争暗斗的次数数不胜数。所以就算没有这件事，他也会对我下黑手。”严静翊没有抬眼看过伞豆一次，只是不痛不痒的说出这些话。
　　但听在伞豆心里，却是安慰的话语，心里更加的愧疚，全身上下的冲动细胞全部在沸腾：“我这就去给黄四海一个交代，人是我杀的，祸是我闯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罢，伞豆便向门口快步走去。
　　“站住。”依旧是严静翊不带任何语气的命令口吻。
　　听到了命令，伞豆立刻停止了脚步，站立在了原地，满脸激动泪水的转过身来看着严静翊与佟然君，还不停的抽泣着。
　　“你甘心给那个死人偿命？”严静翊看着伞豆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