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廿四 翡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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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子来躺在床上只是觉得自己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即便已经睡了一整天，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侧身背对着房门，却总感觉门没有关严，灌进来的冷风吹得背后凉飕飕的。就在他打算下床关门转过身的刹那，身后悄无声息立着的白衣身影着实吓了他一大跳，好悬没有叫出声来，只是瞪大了眼，惊恐地结巴，“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凤牧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脸慌张的人，暗想因为自己他才病了的，难得有些愧疚。不过，他做不来嘘寒问暖，也不会放低姿态去道歉，只是干巴巴地说：“你想喝水吗？”
本来傅子来是有一些口渴，但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岂知男人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径自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递在面前。
无奈地接下水杯，傅子来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拿起杯子咕咚咕咚猛灌，他不想面对这样尴尬的场面。
“马上就快要过年了，你这病真不是时候。”
凤牧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好似要长谈，这让傅子来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小病而已，很快就能好的，”子来轻笑一声，“凤兄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
“……哦。”
没有人再开口，本来就很冷清的屋子，在有了两个大活人之后，竟然比之前还显安静。像是两个人都在刻意屏住呼吸，仿佛谁先打破沉默，就又回到了昨天。
低着头脑袋乱成一团的傅子来，双手紧紧握住早已没了水的水杯，心里有些怨念的想这人得多别扭才会这般像个小孩一样，明明是关心自己还在说瞎话否认……子来在心底大大翻了个白眼。
“那你好好休息吧。”男人站起身，他实在是不适合这样的场面，自己从来未曾应付过麻烦的事，以往遇到难以解决的烦恼，他都很直接，要么快刀斩乱麻，要么不予理睬，从不曾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凤兄，请留步！”
明明他也很想摆脱尴尬的沉默，明明很不想面对这个人，但是傅子来刚刚看到男人站起身要走的刹那，不知脑袋里的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出口挽留。
“呃……我是说，你既然来了，就再陪陪我。我躺在床上一天，怪闷的。”
闻言，凤牧并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又坐在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傅子来。
“你昨天，那些话，”傅子来并没有看向男人，他怕他一旦对上凤牧那双清冷的眼，什么都说不出来。“我想了很久，也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出来，想告诉一个人，不管是谁。”
男人静静地听，并没有打断他，摆出一副任人倾诉的样子。
“你说的也许没有错，但是我想我也是没错的。也许，我的爱对于师兄来说是一种负担，但是我并没有告诉他，我并没有成为他的负累，我只是这样默默地喜欢就已经很知足了。”此时，子来依旧低着头，甚至闭上了眼睛。
“你说我并不了解师兄，我想了一夜，喜欢上一个人，也许并不需要什么了解，只是一眼，只是那个人，便足以叫我欢喜。这算是一种没有理由的感情，我控制不住，它在我年幼时就开始萌芽，此后一发不可收拾，我管不住我的心。”
“我这样一个胸无大志的小人物，愚笨且平凡，我的爱也很懦弱，总是带着小心翼翼去隐藏时而不常有的欣喜和得意。我知道，我是配不上师兄的，即便我是个女人，我太平凡了。若师兄还活着，伴在他身侧的一定会是江湖上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可以照顾他，可以为他绵延后代，可以跟他白头到老。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上我的师兄。我知道他过的好，我也就好。也许，我也会娶妻生子，但绝不会忘记他。”
“十年间，我跟师兄断了所有的联络，也许他也已经忘记了曾经青云山上那个总是缠着他的笨小子。但是他走过哪里，去过什么地方，我都知道，我也都偷偷摸摸地去看过。就是想追逐他的足迹，想着他也曾踏足于此，我站在他走过的地方，似乎空气都残留着他的味道。想当年，师兄在普陀山紫竹林之巅，挑战武当吴道长一夜成名，那是自他离开青云门之后，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三个月之后，我便告别师父，去了普陀山。之后几年间，我去过很多地方，都是他曾经逗留过的痕迹。有时候我想跑上江湖找到他，也真的那样干过，可是他很神秘，行踪不定。我来他便已经走了，总是擦肩而过。后来我想，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的安排，即使找见了又如何？那时的我还是我，那时的他却早已不是当年跪在山门口的龙寒山。我想，这也不错，趁我年轻，还有力气追寻我有生以来唯一一个梦，即便没有希望，可也没有失望，不是吗？”
说着说着的傅子来慢慢地睁开了眼，他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一直听他倾诉的男人，很淡然的样子，“毫无疑问，我喜欢龙寒山，喜欢了很多年，不管他还是不是我曾经喜欢的那个人，他总在我心中。我有的只有坚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若连这份坚持也没有了，那我十多年来的喜欢算什么？”
一直未开口的凤牧眉头紧锁，似乎被这个执着的傻子触动了，这人别看外表很没骨气，不聪明的样子，但他对龙寒山的爱已达偏执的程度。凤牧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这世间总有他不能理解的东西，却丝毫不阻碍他感到震撼，他想这个龙寒山即便是死了，也该安心了。
子来看着男人不发一言地离开了，他也没有料到刚刚自己竟能说出那么多话。终于有这么一天，他把心里埋藏过深，以为永不见天日的感情坦然地剖析在他人面前，他想，他对这份情感快要有所释然了，也许放下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黄昏将至，倦鸟归巢。那些扑簌簌的黑影子四处飞散，有一只竟堂而皇之地飞进了凤牧的屋子里。男人听到声响，伸手抓过那只白鸽，从其腿上扯下来一个锦囊。一挥手，鸟儿如来时般匆匆去了。
拉开带子，一块硬物滑入手心。那是块通体碧绿的翡翠牌子，成色上乘没有一丝杂质，且有整块手掌那么大，实属罕见，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上面雕刻着九条蟠龙，云海之中相互簇拥，这并不是寻常百姓之家的东西，也非官商富贾所能拥有的，这翡翠只能是真龙天子才可以佩戴。
不过，现在这象征着天下王权的宝物正静静地躺在凤牧的手心上。男人摸着触感水润的牌子，不禁回忆起从前。他记得曾经年少，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喜欢跟在自己身后跑，他总是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等着自己来跟他玩儿。但是他太忙，不能回应那个孩子。后来，他们都长大了，孩子也变成了少年，但是依旧爱跟着他身后跑，即便他故意疏离。
后来有一天，那个孩子用草给他编了一只蚱蜢，绿色的生动不已，他那时心想这孩子手真巧，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后来也不见了。
那个孩子虽然还是总爱跟着自己，却神情失望，不敢上前，那时的自己并没有在意。之后不久，那个孩子偷偷摸摸地来找他，领他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掏出来一块翡翠牌子递给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送给你的蚱蜢，那我给你这个！听师父跟我说，这是我被遗弃时身上便有的东西，很珍贵的。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
凤牧依旧记得当时那孩子怯生生的神情，当然他婉拒了，毕竟那个东西太贵重，他受不起。可是那孩子一定要他收下，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他只好勉为其难地拿着了，想着哪一天再还给他。
后来，他师父告诉他，这翡翠牌子只有天子才配拥有，他明白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之后，他与那孩子失去了联络，这东西便一直在他手上。
多少年了，这牌子被摸得更加光滑水润了，凤牧将其放回了锦囊里，转过身放进了柜子深处。男人关上柜门，仿佛隔绝了过去，包括那个孩子，那生命里不多的温度。而现在，他要做的是为之奋斗了半生的东西，他不能功亏一篑，现在来回视过去还不是时候，等他成功了，他要弥补回自己失去的东西，包括温暖，包括他欠下的债，包括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廿四 翡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