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孤岛》我想我就是我

3、第 3 章

　　第三章意外的任务

　　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凌澈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玄关处的水晶吊灯没有开，只有墙角的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意味着高志远还没回来。他轻轻吁出一口气，肩膀不易察觉地放松了几分。

　　“哥哥回来啦！”高凌川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凌澈换上拖鞋，穿过走廊，看见弟弟正盘腿坐在昂贵的手工波斯地毯上，面前摊着一堆玩具和零食包装袋。八岁男孩的脸颊上还沾着些许巧克力和冰淇淋渍，手里挥舞着一个机器人模型。

　　“妈妈说了不能在客厅吃东西，”凌澈轻声提醒，“会招蟑螂的。”

　　高凌川满不在乎地扭了扭身子：“张姨会打扫的啦！哥哥你看，这是爸爸昨天给我买的限量版擎天柱！”

　　凌澈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走进洗手间，仔细地洗干净手，然后安静地坐到餐桌旁自己的位置上。长条餐桌摆了四副餐具，他和凌雪的位置上已经盛好了饭，而高志远和高凌川的位置还空着。

　　“小川！过来吃饭了！”凌雪从厨房方向走来，身上系着围裙——尽管家里有三个保姆，她偶尔还是会亲自下厨，说是“保持厨艺不生疏”。

　　“我不要！”高凌川在客厅喊道，“我吃了冰淇淋和薯片，饱了！”

　　凌雪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坚持。她解下围裙，在凌澈对面坐下：“第一天学习累不累？”

　　凌澈夹了一筷子青菜，摇摇头：“比小学课程多，时间长，但还好，不累。”

　　“课程跟得上吗？”

　　“嗯，暑假预习的内容今天都用上了。”

　　凌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就好。你从小就聪明，学习上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凌澈低头吃饭，没有接话。他想起了小学三年级那次家长会，凌雪因为要陪高志远参加一个商业酒会而缺席。班主任在会后特意找他谈话，说“就算单亲家庭的孩子也要有人关心”。他当时没有纠正老师的误解——他的情况比单亲还要复杂。

　　“对了，”凌澈忽然想起什么，“班级群有通知，不要忘了在班级群里接龙，还有交五百块班费。”

　　凌雪拿起手机扫了一眼：“这么多事...不会忘不会忘，等下我就处理。现在学校怎么这么多名堂，我们小时候哪有这些...”

　　凌澈不再说话，专注而迅速地吃着饭。不到十分钟，他已经吃完了一碗米饭和适量的菜。他放下筷子，轻声说：“我上楼做作业了。”

　　凌雪正低头在班级群里接龙，只是挥了挥手：“去吧，记得别学太晚。”

　　三楼最里面的房间是凌澈的领地。这间卧室很大，带独立卫生间和一个小阳台。装修是凌雪一手操办的——浅蓝色的墙壁，星空主题的吊灯，昂贵的实木书桌，还有一张看上去就很舒适的大床。一切都符合一个十二岁男孩梦想中的房间，除了那些选择并不是凌澈自己做的。

　　他并不特别喜欢这个房间的风格，但从未表达过任何不满。有的住就好了，他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和作业本，凌澈很快沉浸在学习的海洋中。数学题的逻辑链条，语文课文的背诵，英语单词的记忆...这些有序的知识给了他一种掌控感，一种在混乱世界中的锚定点。

　　大约八点半，房门被轻轻推开。高凌川探进头来，手里拿着那个新买的变形金刚。

　　“哥哥，”他小声说，“这个怎么变形啊？我弄了半天都变不成汽车。”

　　凌澈放下笔，接过玩具。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关节和卡扣，然后一步步地演示给弟弟看：“这里要先转过来，然后这个翅膀要收进去...看，这样就变成车了。”

　　高凌川睁大眼睛，试图模仿哥哥的动作，但小手还是不够灵活，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沮丧地撅起嘴：“算了，不玩了。”说完就拿着玩具跑出了房间，连门都没关。

　　凌澈起身关上门，回到书桌前。窗外，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别墅区的路灯在远处连成一条蜿蜒的光带。他继续埋头作业，直到把所有任务完成。

　　十点左右，他洗完澡，换上睡衣，正准备关灯睡觉，忽然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不久，大门开启又关闭，高志远低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凌澈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直到听见脚步声走向主卧方向，才松了口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几分钟后，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凌澈，睡了吗？”是高志远的声音。

　　凌澈猛地从床上坐起，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高志远几乎从不会来他的房间。

　　“没、没有。”他慌乱地打开床头灯，穿上拖鞋去开门。

　　高志远站在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掉，领带松开了，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和烟味。他很少这样直接看着凌澈，那双透过无框眼镜的眼睛锐利而清醒。

　　“爸。”凌澈怯怯地叫了一声。

　　“你们班里是不是有个同学叫张晚柠的女孩？”高志远直截了当地问。

　　凌澈茫然地摇摇头：“第一天上学，很多同学还不认识。”

　　高志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是我们庆城书记张建国的女儿，应该就在你们班。你明天去认识一下，找个机会跟她做朋友。”

　　凌澈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从未被赋予过这样的“任务”，这让他感到陌生而惶恐。

　　“张书记对我们公司下一步的开发区项目很重要。”高志远语气平淡，仿佛在交代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公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凌澈低下头，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早点睡吧。”高志远转身离开，脚步声在走廊里渐行渐远。

　　凌澈轻轻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窗外，一轮弯月挂在空中，冰冷而遥远。

　　他突然想起今天英语课上学的一个单词——instrumental。作为工具的有用的。

　　也许在这个家里，这个就是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