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与杀手》李思诺

16、第 16 章

　　薛令瑜完全没有要跟秋林生同生死共进退的意思，虽然看他腿有点颤，却还是带着青萝朝城门走去。

　　城门口的百姓此时跟见了鬼一样，生怕这些武林纷争殃及到他们这些无辜，两条腿跟踩着风火轮一样进去。

　　而眉山派弟子先改变剑阵朝着青萝和薛令瑜刺去，秋林生也迎上了剑阵。

　　薛令瑜走进城门后回头瞟了眼。

　　秋林生……有点菜啊。

　　没几招就被师兄们打趴在地上了，还被踩了好几脚。
　　这师兄弟之间怎么没一点儿同门爱呢？

　　薛令瑜无奈摇头，却懒得再管秋林生的事，再管下去，他们又要找青萝的麻烦。

　　至于秋林生被打？

　　薛令瑜觉得她替秋林生出头，秋林生又替她出头，两清。

　　小算盘在脑子里响得噼里啪啦，薛令瑜坐在客栈里要早点时却问青萝：“这下可把眉山派得罪死了，你不怕？”
　　“无惧。”青萝道。

　　薛令瑜撑着下巴思考：“他们肯定要满江湖追杀你，不死不休的那种。”
　　青萝仍旧面无表情：“随意。”

　　薛令瑜这下倒更好奇了，“那你怕什么？”

　　青萝微怔，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怕什么？

　　青萝想了好一会儿，轻轻摇头。

　　作为无相门的杀手，学的第一件事不是杀人，而是无畏。
　　无畏杀人，无畏身份，无畏地位，无畏金钱，无畏武功。
　　哪怕对方武功很高，但接了这个任务，那便是不死不休。

　　若是未战先怯，那可以先去死了。

　　所以当时在城门口，青萝看见程蓝在被她挟持以后丢了剑，就知道他难成大器。

　　薛令瑜闻言震惊：“当真什么都不怕？”
　　青萝依旧摇头：“有何惧？不过一死罢了。”
　　薛令瑜：“……”

　　“死多可怕啊。”薛令瑜坐在桌前吃着热乎乎的鲜肉小馄饨，一张小脸粉里透白，“我们还这么小，既没在江湖里闯出名堂，又没嫁人生子，怎能死了呢？”
　　“哦。”青萝平静应答。

　　薛令瑜：“？”

　　就这样？

　　这个反应不太正常，但放在青萝身上又好像再正常不过。
　　青萝真是与众不同呢。薛令瑜想。

　　两人悠闲地吃了个早点，正准备上楼休息一下，就见鼻青脸肿的秋林生进了店，看上去颇为狼狈。

　　秋林生脑袋快垂到鞋尖上了，自是没看见薛令瑜和青萝。

　　薛令瑜却瞟了眼，没见着他那些讨厌的师兄们，于是在他要了碗小馄饨后，径直坐在他对面，“你武功这么差？怎么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秋林生这才抬头，看见是薛令瑜，恨不得再次掩面。
　　丢人啊。

　　“我武功不差的。”秋林生解释。

　　他前两年在一些问剑会、赏月宴等等几大宗门的小比上，也算是名列前茅。

　　“那你被他们……”薛令瑜啧了声：“他们下手忒狠了些。”
　　“我被送上山后，就是师兄们带大的。”秋林生道。

　　“那他们从小就打骂你啊？”薛令瑜问。
　　秋林生：“……也没有。”

　　就是他有点呆，大家都不爱跟他玩，但他又总是在比试中打赢师兄们，获得师父夸奖，久而久之，师兄们就会合伙揍他。
　　他习惯了。

　　薛令瑜闻言就知道肯定是个经常挨欺负的，但他不说，薛令瑜也懒得管。

　　“你武功不差就打回去啊。”薛令瑜道。
　　秋林生：“几人合围，在下没有女侠的好功夫。”

　　薛令瑜闻言，轻叹口气：“也是，你比起我漂亮姐姐来还是差远了。”
　　秋林生：“……”

　　薛令瑜又问他为何只身一人前来客栈，这才得知其余人去追魔教余孽了，让他独自回山领罚。

　　薛令瑜委婉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同情，又让他好好养伤，等下次见面再比试。
　　而后跟着青萝上楼休息去了。

　　秋林生坐在桌前，囫囵吃了一碗小馄饨。
　　吃完后便策马回到眉山派，趁着所有人不备上了后山，也不顾身上的伤便开始练剑。

　　从今日起，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每日十个时辰，不可有一日懈怠。
　　练剑时他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黑衣女子的身影。

　　招招凌厉，式式如风。
　　可她从未拔出身边那把剑。

　　秋林生想，希望有朝一日再见，他有让她拔剑的资格。

　　-

　　银霜城是物产丰饶之地，正值仲夏时节，风一吹都带着热气，但银霜城里却丝毫不热。
　　一是因为地形，二是因为大河环城而流。

　　暑气被河上的风吹散，带来一阵凉意。

　　打定了主意要慢慢悠悠地走之后，薛令瑜心安理得带着青萝在银霜城休息了。

　　在客栈补了个回笼觉后，她们又在城内漫无目的地闲逛，薛令瑜却没买什么东西。

　　后又在城内听闻今日恰好是银霜城一年一度的“散花日”，今夜城外有万千灯盏齐放之景。

　　经过一番打听，薛令瑜才得知，原来银霜城民风开放，前些年又因为盲婚哑嫁导致和离的夫妻过多，是以从八年前就定下了“散花日”。

　　在这一天，未婚男女都可以去买孔明灯或河灯去城外，用于交换或放飞。

　　互换孔明灯或河灯的男女便代表对对方有意，等“散花日”结束后便可以让家里人去提亲。
　　若是没寻到意中人，将孔明灯或河灯放飞，便会得到天神娘娘的护佑，来年定能寻到意中人。

　　而已经定亲的男女，则可以趁着“散花日”出门见面，多待上一日便多培养几分感情。

　　几年下来，“散花日”已经成为银霜城里男女都期盼的日子。

　　尤其是万千灯盏齐齐放飞那刻，还有人传，若是在灯盏放飞那刻闭眼许愿，愿望便会成真。

　　不管能不能成真，讨个好彩头总是没错的，所以还有已婚的男女去买了孔明灯去放飞，就为了让这盛景更盛。

　　薛令瑜听了以后觉得有趣，果然不同城里不同俗，她们不过才走百余里，便跟京都相差极大。

　　薛令瑜为了凑热闹，出城便买了两个孔明灯，在孔明灯下又写下她和青萝的名字。

　　“若是你看见了喜欢的人，就将这孔明灯递给他。”薛令瑜交待道：“若是遇到登徒子看上了你，想强抢你手中的孔明灯，你宁可扔河里也不能给他。”

　　青萝闻言疑惑地看向她。

　　“哎呀。”薛令瑜拍了她胳膊一下，“我知道你武艺高强，但那些纨绔浪荡子总是成群结队出现的，而且各种阴招，可坏了。”

　　青萝点头：“那你也要小心。”

　　薛令瑜嗯了声：“我身边有你嘛。”

　　天色刚刚擦黑，红日隐没于山脊，只剩熹微霞光。
　　便有无数人朝着城外走来，护城河里已然有河灯飘荡。

　　人多，走路便是人挤着人走，薛令瑜本想伸手抓住青萝，但青萝始终站在她身侧，几乎是用大半个身子将她护在怀里。

　　薛令瑜顿时心里暖暖的。

　　商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除却卖孔明灯和河灯的摊子，还有卖胭脂、小食、糕点、面具、糖人的，比京都的升平坊都热闹。

　　来来往往的人也穿得光鲜亮丽，还有女子戴着轻盈的面纱，风一吹，面纱轻轻飞起，宛若仙子。

　　薛令瑜被这热闹迷了眼，哪儿人多便往哪里凑。

　　在一个杂耍班子前待了许久，青萝始终都站在她身边。

　　薛令瑜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陪你。”

　　青萝一直都牢牢地跟着她，就连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不然就是在查看周围环境，像是她的影子。
　　可她都不知道青萝喜欢什么。

　　“你喜欢糖人吗？”薛令瑜问：“我买给你。”

　　青萝摇头：“还好。”

　　薛令瑜问不出来，撇嘴，“你就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吗？人或者物件儿，只要你能说出来的，我都能送你。”

　　青萝面无表情，“没有。”
　　薛令瑜：“……”

　　这还是她第一次想给人送东西，却不得其法的呢，顿时有些挫败。

　　青萝见状，心下意动：“你为何要送我东西？”

　　“啊？”薛令瑜一怔，不假思索道：“我喜欢你就想送你东西，这有什么不对吗？”
　　青萝：“喜欢？”

　　薛令瑜重重点头：“对呀，你长得漂亮对我又好，我当然喜欢啦。”

　　青萝垂下眼，应了声哦，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拂过一般，有点痒，又有几分酥酥麻麻。
　　让她想要去练武，好驱散心中这股不适。

　　好在人潮涌动，没有人能察觉到她些许紊乱的呼吸。
　　喧闹的声响更是把她们说话的声音都覆掉。

　　两人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被挤到了护城河边，河上烛火明灭，摇摇晃晃，一派迤逦景象。

　　忽然有人朝着薛令瑜走过来，穿着蓝色锦衣的男子长得高大，气质儒雅，五官俊朗。
　　他一走过来便有许多女子的目光跟着一同过来。

　　甚至有胆子大的，疾跑几步横在男子与薛令瑜中间，手中的孔明灯朝他递过去，“林哥哥，我心悦你。”

　　薛令瑜听见后就差给姑娘鼓掌了，这可是在京都看不到的热闹。
　　那些贵女们恨不得都坐在轿子里，连相看人家都要隔着屏风。

　　果然行走江湖，除了快意恩仇，便是爱恨缠绵最吸引人了。

　　薛令瑜的眼睛都闪着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出戏。

　　孰料男子朝对方摇头：“赵姑娘，我对你无意。”

　　说完之后便朝着薛令瑜走来，在薛令瑜怔愣的眼神下，他将手中的孔明灯递出去：“在下林睢景，在家行三，今年十九，愿与姑娘结为连理，比翼成双。”

　　青萝看了眼那盏烛火摇晃的孔明灯，垂下眼轻弹了下手指。
　　烛火灭了。

　　薛令瑜见状立马躲到青萝身后，朝着林睢景莞尔：“你看，你灯都灭了，说明咱俩没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