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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明月海棠 ...
极乐城外的血色,那冲天怨气与空间崩塌的轰鸣,似乎还未从灵魂深处完全褪去。唐棠最后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在那献祭天机扣、引爆全身修为所绽放的、短暂却足以撕裂苍穹的璀璨与随之而来的无尽虚无之中,停留在独孤灼身影被“寂灭归墟”那终结一切的光线吞没的刹那,更深深烙印在虚空通道崩塌时,那席卷天地、仿佛要将万物连同灵魂都彻底湮灭的能量风暴里……
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连时间感都失去意义的黑暗,与仿佛要将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都反复碾碎、研磨成齑粉的极致剧痛。那是生命本源被强行撕裂、燃烧殆尽的代价。
不知在冰冷与痛苦的深渊中沉浮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光亮,混合着一缕清凉而充满生机的气息,如同穿透万古冰层的第一缕阳光,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触及了她几乎要彻底消散的意识和感知。
她感觉自己像是在一片温暖而柔和的水流中漂浮,失重,却又被一种奇异的、蕴含着磅礴生命能量的液体包裹着,这能量正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修复着她那比碎裂瓷器还要残破不堪的身躯。痛楚依旧无处不在,如同烙印在骨髓深处,但不再是那种毁灭性的、瞬间就能将意识撕碎的撕裂感,而是变成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疲惫与巨大亏空,仿佛整个“存在”都被掏空了。
她几乎用尽了残存的全部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仿佛重若山岳、粘连在一起的眼皮。模糊的、晃动的视线,在几次艰难的眨眼后,终于勉强聚焦。
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阴森可怖的阴曹地府,也不是记忆中严谨肃穆的蜀中唐家堡,更非极乐城那血腥狼藉的断壁残垣。而是一间雅致、简洁而充满自然意趣的陌生竹舍。屋顶由粗细均匀的翠绿竹竿巧妙搭成,墙壁是打磨得光滑温润的竹片编织而成,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草木清香。窗外,隐约传来潺潺的溪水流淌之声,夹杂着几声清脆悦耳、仿佛能洗涤心灵的鸟鸣。柔和的阳光透过竹窗细密的缝隙,在铺着干净青石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而摇曳的光影,如同跳动的金色音符。
空气中,除了竹木清香,更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凝而不散的浓郁药香,与她体内那股正温和修复着创伤的力量同源同息。
她还活着?
这个迟来的认知,让唐棠混沌如同浆糊的思绪骤然清晰了一瞬。她几乎是本能地试图调动神识内视己身,却发现脑海中空空如也,往日那磅礴如海、如臂指使的寂灭魔元,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感应不到半分痕迹。丹田气海,那片曾经蕴藏着强大力量的核心区域,如今枯竭沉寂,如同干涸了万年的河床,感受不到丝毫灵力的流动。而那枚与她性命交修、最终在关键时刻被她决然献祭的天机扣,也再无半点玄妙的感应,仿佛从未存在过。
修为尽失……不,甚至比从未修炼过的凡人更加不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本源如同一个布满了裂痕、正在不断漏底的破旧容器,虽然有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外力在持续不断地注入、试图修补那些“漏洞”,但那源自献祭和透支的、近乎本质的巨大亏空,依旧让她的生命力如同指间流沙,在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速度流逝。就像一盏灯油即将彻底燃尽的残灯,只需一阵微弱的清风,便会彻底熄灭,陷入永恒的黑暗。
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习惯了力量的存在,习惯了掌控自身的命运,骤然失去一切,被打回原形,甚至更为不堪,她才无比真切地体会到,何为真正的孱弱与渺小。然而,她的眼中并未出现太多的恐慌或歇斯底里的绝望,经历了宗门巨变、道基被夺、魔城挣扎、乃至最终的献身与“死亡”,大起大落,生死轮回,她的心境早已被磨砺得不同往昔。只是……心底深处,终究还是萦绕着一丝不甘,以及对前路未知的、淡淡的茫然。
“咦?你醒啦?”一个清脆活泼,带着几分熟悉感,如同山间清泉叮咚作响的声音,在竹舍门口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唐棠有些僵硬地、缓缓转动脖颈,看到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的颜颜,正端着一个散发着氤氲白气和浓郁药味的白玉药碗,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副讨喜的娃娃脸,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但此刻眉宇间少了几分之前在极乐城看戏时的嬉笑与玩世不恭,多了些许真诚的关切与担忧。
“颜……楼主?”唐棠尝试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破损的旧风箱,每吐出一个字都牵动着虚弱的气管。
“哎呀,在这里就别叫楼主啦,听着多生分,叫我颜颜就好。”颜颜将温热的药碗小心地放在床头的竹制小几上,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唐棠苍白如纸的脸色,皱了皱小巧挺翘的鼻子,语气带着庆幸,“还好还好,脸色虽然差得像鬼,但总归是有点活人气了。四师姐说你之前命悬一线,神魂都快散了,总算暂时吊住啦。”她说话依旧直接,却并不让人反感。
“这里是……?”
“风之谷。”颜颜答道,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自豪与归属感,“我家。外面那些整天打打杀杀、争权夺利的家伙绝对找不到的世外桃源。”
风之谷……唐棠记起颜颜之前确实提过,听风楼背后便是神秘的风之谷。她看着颜颜,眼中带着清晰的询问之色。
颜颜知道她想问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习惯性地晃着双腿,开始讲述:“你昏迷快一个月啦。那天你引爆天机扣,动静可真是不小,‘轰’的一下,差点把整个极乐城旧址连同周边山脉都給夷为平地了。独孤灼那个疯女人,哼,这次肯定是连渣都没剩下,死得不能再死了。那个吓人的虚空通道也被强行关闭了,算是……解决了吧。”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补充道,“你不用担心司徒长老和陆靖言,他们虽然也伤得不轻,但性命无碍,已经各自返回宗门和家族处理后续事宜了。”
唐棠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微起,像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复杂的涟漪,又渐渐归于平息。尘埃落定,故人飘零。恩怨情仇,似乎都在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中,画上了一个惨烈而决绝的句点。这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于你……”颜颜指了指那碗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药汤,“赶紧趁热喝了。这可是我四师姐颜瞳特意为你熬的‘续魂汤’,用的是我们风谷药圃里宝贝得很的几味千年灵药,连我平时想讨一点都难呢!你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道基虽然没彻底崩毁成粉末,但也跟满是窟窿的筛子差不多啦,本源一直在流失。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把你从能量乱流里捞出来,又火急火燎地求四师姐出手,你早就……”她没说完,只是做了个烟消云散的手势,意思再明显不过。
唐棠依言,在颜颜的帮助下,勉强撑起虚弱无力的身子,靠在床头,小口小口地将那碗苦涩无比、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药汤慢慢喝完。一股明显的暖流随之涌入近乎僵冷的四肢百骸,确实让她感觉精神稍微振作了一些,但那种生命本源不断流逝的空洞与虚弱感,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清晰地存在着。
“谢谢。”她放下药碗,轻声道,语气诚挚。
“先别急着谢。”颜颜摆摆手,娃娃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四师姐私下跟我说了,她的医术,加上风谷最好的灵药,目前也只能暂时稳住你的情况,像给漏水的船不停舀水一样,延缓生命流逝的速度。但你这次伤及了最根本的东西,尤其是献祭了与你的神魂紧密相连的天机扣,那反噬太重了,几乎动摇了你的存在根基。想彻底修复道基,补全本源,难……非常难。”
唐棠沉默了片刻,抬眼看向颜颜,目光平静却坚定:“可有办法?”她并非贪生怕死之人,既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总要想尽办法活下去。她还有未尽之事,还有想见的人,还有……对这片她曾拼死守护的天地,那份新生的、沉甸甸的责任感。
颜颜眼睛转了转,灵动的大眼睛里露出一丝惯有的狡黠:“办法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她拖长了语调,卖了个关子,“得看我们师父愿不愿意出手啦。”
“师父?”
“就是创建这风之谷的人,我师父,颜非夜。”颜颜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明显的敬畏,但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昵与依赖,“她老人家……嗯,怎么说呢,手段通天,反正我是看不透。如果她愿意耗费心力帮你重塑道基,那肯定没问题!不过……”她再次拖长了语调,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师父她老人家性子有点……特别,而且向来秉持公平交易,从不做亏本买卖。想请动她出手,代价可不小,可不容易呢。”
正说着,竹舍门口悬挂的、用细碎贝壳串成的门帘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掀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先走进来的是一位身形娇小瘦弱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浅橙色衣裙,生着一双极为特殊的、纯白色没有瞳孔和焦距的眼眸,看起来怯生生的,如同受惊的小鹿。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正在打盹、毛发雪白蓬松的小兽。她似乎极不习惯与人接触和目光对视,进门后便微微低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声音轻细得几乎要被窗外的流水声掩盖:“五师妹,药……喝了吗?”
“喝啦喝啦,四师姐你看,碗都空啦。”颜颜连忙端起空碗展示,然后转头对唐棠介绍道,“这就是我四师姐,颜瞳,我们风谷医术最厉害的人!没有之一!你的命就是她耗费心神,硬生生从鬼门关口拉回来的。”
唐棠看向那位纯白眼眸的少女,心中感激涌动,真诚地道谢:“多谢颜瞳姑娘救命之恩,唐棠没齿难忘。”
颜瞳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立刻泛起一丝明显的红晕,她连忙慌乱地摆手,声音更小了,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不、不用谢……是五师妹带你回来的……我、我只是尽力……应该的……”她似乎极度不习惯被这样郑重地道谢和注视,说完就下意识地微微侧过身,将半边脸埋在白绒小兽柔软的毛发里,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梳理着小兽的毛发。
紧接着,又有一人走了进来。这是一位身着朴素青衫、气质儒雅温润的男子,看年纪约莫三十许,面容俊朗温和,嘴角天然含着一抹如春风般令人舒适的笑意,手中端着一个木质托盘,上面放着几碟造型精致、散发着诱人甜香和灵气的点心。
“无量叔叔!”颜颜立刻欢快地叫了一声,眼睛都亮了几分。
风无量将点心轻轻放在竹几上,对唐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声音醇厚安抚:“醒了就好。感觉如何?我是风无量,算是居于此地,负责照顾这几个丫头的饮食起居。你身体虚弱,元气大伤,先用些易克化的点心垫垫,稍后我再为你专门准备些温补的药膳。”
他的笑容和话语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焦躁的安抚力量,让唐棠一直不自觉紧绷着的心神,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多谢风前辈关怀。”唐棠轻声道谢。
风无量笑了笑,目光温和地扫过唐棠,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不易察觉的怜悯,却并未多言,只是对颜颜道:“非夜刚从外面回来,此刻应在‘静心斋’憩息。你若要带唐姑娘过去,现在正是时候。”
颜颜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对唐棠伸出手:“走走走,机不可失!我带你去见师父!能不能成,就看你的造化啦!”
在颜颜小心翼翼的搀扶下,唐棠勉强起身,双脚落地时一阵虚浮发软,几乎无法站稳。她此刻虚弱得甚至连独立行走都异常困难,需要几乎将大半重量倚靠在颜颜身上,与昔日那个驾驭流云梭纵横来去、叱咤风云的金丹修士判若两人。走出竹舍,她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何等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美丽山谷之中。远处山峦叠翠,云雾缭绕其间,如同仙境;近处溪流清澈见底,潺潺流淌,两岸奇花异草竞相绽放,色彩斑斓,生机勃勃。更令人惊叹的是,此地的灵气充沛浓郁得几乎化为液态,呼吸间都感到沁人心脾的舒畅,却并不逼人锐利,反而温润祥和,如同母亲的怀抱。
颜颜扶着她,沿着一条蜿蜒曲折、被岁月磨得光滑的青石板小径,缓缓走向山谷深处那片格外幽静、苍翠欲滴的竹林。竹林深处,掩映着一间更加简朴无华、仿佛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竹屋,檐下悬挂着一块古旧的木匾,上面以遒劲有力的笔法写着“静心斋”三个大字。
刚到门口,尚未叩门,竹屋那扇看似普通的门便无风自动,悄无声息地向内开启。
一个清绝的身影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似乎在静静地眺望着窗外那片随风摇曳、沙沙作响的竹海。她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月白色长袍,宽袍大袖,身姿挺拔如孤松,墨色长发如瀑般垂泻至腰际,仅用一根看似普通的青木簪松松挽起。仅仅是一个背影,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仿佛与整个山谷的呼吸、与天地法则融为一体的浩瀚感与疏离感。
“师父,我把唐棠带来啦!”颜颜在门口停下脚步,扬声喊道,语气熟稔,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
那身影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唐棠终于看到了这位风之谷主人的真容。那是一张难以用寻常“美丽”或“英俊”来形容的脸庞,五官清晰而协调,肌肤如玉,却并无多少血色,透着一股非人的清冷。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她那双眼眸,清澈如同雪山之巅未被污染的清泉,澄澈见底,却又仿佛蕴藏着万千星辰流转,深邃得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与伪装。当她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唐棠身上时,唐棠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从肉身到神魂,从过往到未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双眼睛看了个通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这就是颜非夜,风之谷真正的主人,颜颜口中手段通天的师父。
“晚辈唐棠,拜见颜前辈。”唐棠在颜颜的搀扶下,艰难地、尽可能恭敬地行了一礼。
颜非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似乎带着实质的重量,让唐棠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她平静无波地开口,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不带丝毫情绪:“天机扣的反噬,道基濒临崩毁,本源枯竭见底。能留住一丝生机,魂魄未散,已是侥幸中的侥幸。”
唐棠心中一凛,对方一眼便看穿了她最根本的状况。她愈发恭敬道:“是。多谢颜前辈收留,多谢颜瞳姑娘倾力救治。”
颜非夜缓步走到一张铺着素色麻布的竹椅前坐下,姿态自然随意,却自有威仪。她抬手示意颜颜也扶唐棠坐下。“颜颜都与你说了?”
唐棠依言坐下,点头道:“是。颜……颜颜说,前辈或可有法,为晚辈重塑道基。”
颜非夜端起旁边小几上的一杯清茶,茶水温热,氤氲着淡淡白气,她轻轻吹了吹,动作优雅:“办法,确实有。但,”她抬起眼眸,再次看向唐棠,目光平静得近乎淡漠,“我为何要帮你?”
她的目光没有任何倨傲,也没有施舍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直接、最现实的问题——代价。
唐棠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闪躲,也没有畏惧。她深知自己此刻一无所有,修为尽失,身无长物,没有任何可以拿来交换的、等值的筹码。“晚辈如今身无长物,孑然一身,唯有此残破之躯,以及……一段不算光彩、却刻骨铭心的过往。前辈若有所需,但请吩咐,只要不违天地道义,不悖本心良知,唐棠……万死不辞。”这是她唯一能拿出的“诚意”。
颜非夜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与竹几接触,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你之道基,因献祭自身、守护苍生而毁,倒也算不得污秽,其因由本身,便蕴含着一丝道韵,并非全无价值。”她语气依旧平淡,“重塑不难,但需耗费我部分本源之力,以及风谷多年积累之天材地宝。风之谷超然物外,不入红尘,不沾因果,亦不欠人情。”
她顿了顿,清冷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唐棠的双眼,提出了那个早已想好的条件:“入我风谷,为听风楼,效力百年。百年之内,需遵听风楼调遣,行事不得有误,亦不可擅自脱离。百年之后,是去是留,随你心意,届时,你的道基亦可稳固如初,甚至更胜往昔。你,可愿意?”
效力百年……
唐棠沉默了下来,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双手。百年光阴,对于修真者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这意味着,她将彻底失去百年的自由,将自己绑定在听风楼,绑定在风之谷。她不知道这百年间具体需要做什么,是刀光剑影,还是隐秘潜伏?但想来,绝非易事,定然充满了未知与挑战。然而,这又是她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活下去并重获力量的契机。失去力量,她连安然返回唐家堡都是一种奢望,只会成为父亲和家族的拖累。而活下去,稳固道基,重获力量,她才能有机会去做那些未完成的事,去见那些想见的人,去履行那份对这片天地的、沉甸甸的守护之责……
她想起了父亲沉稳而偶尔流露关切的眼神,想起了唐家堡的一草一木,想起了陆靖言离去时那复杂难言的目光,想起了那片她拼尽所有、甚至不惜自我牺牲也要守护的山河……也想起了独孤烬临终前,那句混杂着愧疚、释然与期望的“活下去”。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挣扎、权衡、不甘、期盼……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澄澈的决然。
良久,她重新抬起头,眼神恢复了过往的坚定与清明,只是这份坚定之中,沉淀了更多岁月与磨难带来的通透与韧性。
“晚辈,愿意。”四个字,清晰而有力,掷地有声。
颜非夜脸上似乎掠过一丝极淡极淡、几乎无法察觉的笑意,微微颔首:“善。颜颜,带她去‘洗灵池’。浸泡三日,固本培元,涤荡残秽。三日后,我亲自为你重塑道基。”
“是,师父!”颜颜高兴地应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离开静谧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静心斋,颜颜扶着唐棠,转向山谷另一处灵气更加氤氲、几乎化为实质雾气的所在。那里有一方天然的温泉池,池水并非清澈见底,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乳白色,如同玉液琼浆,不断向上蒸腾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和纯净灵气,正是风之谷的核心宝地之一——洗灵池。
“快泡进去吧,这对你现在的身体有莫大好处。”颜颜帮着唐棠,小心翼翼地踏入温度适宜的池水中。
温暖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池水瞬间包裹住她冰冷而虚弱的身体,精纯平和的灵气无需引导,便自发地顺着周身毛孔涌入,温和地滋养着那些干涸萎缩的经脉和枯竭受损的肉身。唐棠靠在光滑的池壁边,感受着久违的舒适与放松感一点点驱散着深入骨髓的疲惫与寒意。
颜颜没有离开,而是直接在池边一块光滑的大石上坐下,双手托腮,看着天空中缓缓飘过的、被夕阳染上金边的云彩,忽然用一种带着感慨的语气说道:“其实,师父她人真的很好的。就是有时候,有点……嗯,怕麻烦,不喜欢解释,做事喜欢直接看结果。让你效力百年,听着是有点吓人,好像签了卖身契一样。但其实我们听风楼也没那么多打打杀杀、刀口舔血的事情要做,主要就是收集些情报,处理一些世间不平事,偶尔……嗯,帮忙找找东西,探索些秘境什么的。”她想起之前让唐棠帮忙寻找天碑碎片的约定,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
“我知道。”唐棠闭上双眼,任由灵液浸润着每一寸肌肤,轻声回应,“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用百年光阴,换一个重来的机会,换一个弥补亏欠、履行责任、重新握紧自身命运的机会。她觉得,值得。
夕阳的余晖愈发温柔,将大片大片的金色泼洒在山谷之中,为翠绿的竹林、氤氲着乳白色灵气的洗灵池以及远处错落有致的竹舍,都镀上了一层温暖而祥和的光晕。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风无量呼唤颜颜回去用晚饭的醇厚嗓音,夹杂着颜瞳轻柔如风的应答,以及不知是哪位师姐传来的、清越悦耳的短笛试音声。
唐棠浸泡在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池水中,感受着生命力量缓慢而坚定地回归,听着这山谷中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宁静与生机,一颗历经磨难、千疮百孔、几乎冻结的心,仿佛也在这份安宁与温暖中,找到了暂时的、珍贵的栖息与修复之地。
前路漫漫,百年之约伊始,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重塑道基的过程,想必也绝不会轻松。但至少在此刻,明月将升,海棠未眠,希望之火,已然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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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明月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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