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哑》》端汀

52、第 52 章

　　然而，宁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朝中的流言蜚语和巴结奉承尚可压制，北境的风波却如期而至。

　　这一日，边关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北境王庭派出了正式的使团，已过潼关，不日便将抵达京城。使团规格极高，由北境德高望重的左贤王亲自率领，携带着丰厚的贡礼。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北境十五万铁骑还驻扎在京畿之外，此时派出如此高规格的使团，其意图不言而喻。

　　燕慕寒得知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王庭那些老狐狸的心思。

　　我倒是很平静。该来的，总会来。

　　三日后，北境使团抵达京城。左贤王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神锐利如鹰的老者，一举一动皆带着草原王者的威严与精明。觐见之礼盛大而隆重。

　　在献上贡礼，说了一大堆“永结同好”、“共襄盛举”的场面话后，左贤王话锋一转，果然切入了正题。

　　他抚胸行礼，声音洪亮：“尊贵的大晟皇帝陛下！我北境王庭感念陛下恩德，愿与北境永世修好，缔结万世不移之盟约！为表诚意，我王愿献上王庭最璀璨的明珠——莎林娜公主，入主大晟后宫，与陛下结为秦晋之好，从此两国便是一家，共御外侮，同享太平！”

　　此言一出，殿内群臣神色各异。保守派们眼中露出欣喜，觉得这才是“正统”的联姻之道；而更多知悉内情的人，则偷偷将目光投向御座之侧，那位面色已然冰封的燕世子。

　　莎林娜公主？我略有耳闻，据说是北境王最宠爱的小女儿，容貌娇美，性格泼辣，在北境追求者众多。

　　我尚未开口，燕慕寒却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冷硬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左贤王！此事恐有不妥！”

　　左贤王似乎早有所料，看向燕慕寒，眼神复杂，带着长辈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压迫：“哦？燕世子有何高见？莫非觉得莎林娜公主配不上大晟皇帝陛下？”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来，暗指燕慕寒阻挠是出于私心。

　　燕慕寒下颌绷紧，眼神锐利地迎向左贤王的目光：“公主身份尊贵，自然般配。但联姻乃国之大事，岂能如此轻率！陛下初登大宝，国务繁忙，且……”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想合适的理由，“且陛下曾言，无意于此！尔等此举，岂非强人所难！”

　　“无意于此？”左贤王呵呵一笑，目光扫过燕慕寒，又扫过御座上的我，意有所指，“老臣听闻，陛下身边已有……体己之人。既如此，多一位公主相伴，开枝散叶，绵延国祚，岂不更是美事一桩？莫非……是有人不愿见到陛下身边再有他人？”

　　这话已是极其露骨的挑拨和质问！直接将矛头对准了燕慕寒！

　　殿内气氛瞬间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燕慕寒身上。他脸色铁青，拳头紧握，周身煞气翻涌，几乎要控制不住。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将他主公推给别人！即便是名义上的也不行！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我轻轻放下了茶盏。

　　清脆的磕碰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缓缓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向左贤王，唇角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左贤王的心意，朕心领了。”

　　左贤王神色一凛，躬身道：“陛下……”

　　我抬手止住他的话，继续道，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的绝对威严，清晰地传遍大殿每一个角落：“莎林娜公主，朕也有所耳闻，确是草原明珠。只是，朕早已立誓，此生，后宫虚设，永不纳妃。”

　　哗——！

　　群臣哗然！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皇帝如此明确、如此决绝地宣布，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冲击！永不纳妃？！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左贤王也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无视下方的骚动，目光转向身侧因为我的话语而骤然抬头、眼中充满震惊与狂喜的燕慕可，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朕的身边，有燕世子一人，足矣。”

　　“他的战功，便是最好的聘礼。他的忠心，便是最重的盟约。”
　　“北境与大晟之好，系于朕与世子之间，无需再用一个女子的终身幸福来维系。”
　　“此事，无需再议。”

　　死寂。

　　比任何一次都要漫长的死寂。

　　左贤王张了张嘴，看着御座上神色平静却目光坚定的年轻帝王，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因为一句“足矣”而激动得眼眶发红、身躯微微颤抖的燕世子，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和深深的无力。

　　他明白了。这位年轻帝王的心志，远超他的想象。所有的算计和传统的联姻手段，在绝对的意志面前，不堪一击。

　　他缓缓抚胸，深深鞠躬：“老臣……明白了。陛下的心意，老臣会如实带回王庭。”

　　一场风波，就这样被我以最强势、最直接的方式，彻底平息。

　　退朝后，回到御书房。

　　刚关上殿门，燕慕寒便猛地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单膝，而是双膝！他抬起头，眼眶通红，里面水光氤氲，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主公……您……您何必为了末将……”

　　为了他，公然拒绝北境王庭的联姻，甚至说出“永不纳妃”的誓言！这需要承担多大的压力和非议！他何其有幸，能得如此相待！

　　我看着他激动难抑的模样，俯身，伸手托起他的下巴，指尖擦过他微湿的眼角。

　　“傻狼。”我低声叹息，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朕说过，朕的人，朕自然要护着。”

　　“更何况，”我微微倾身，靠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句道，“朕的榻边，岂容他人鼾睡？”

　　燕慕寒身体剧震，猛地抬头，撞入我近在咫尺的眼眸中。那里面不再是冰冷的算计和帝王的威严，而是清晰的、独属于他的、带着占有欲的炽热。

　　巨大的狂喜和幸福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抑制不住，猛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我的腿，将滚烫的脸颊埋在我的衣袍间，肩膀微微颤抖，像个终于找到了归宿的孩子。

　　“主公……青岘……”他哽咽着，语无伦次，“我燕慕寒……此生……绝不负你！”

　　我任由他抱着，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滚烫而颤抖的激动。

　　指尖轻轻插入他粗硬的发间。

　　永不立后？

　　或许吧。

　　有这一头傻狼在身边，似乎……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