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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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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最后一天的晚上,南市“老巷菜馆”的大包间里,铜火锅的热气裹着肉香飘满整间屋子。陈知行抢着用漏勺捞肥牛,溅了落依一胳膊汤汁,被她追着用纸巾团打:“给明玗留两块!她昨天就念叨想吃这个!”
林予怀坐在明玗身侧,默默把剥好的虾滑放进她碗里,又帮她倒了杯温梨汤——三天后他就要回香港过年,爸妈在那边的生意需要照料,说好过完年就回南市上学,所以他没提离别,只想着趁元旦多和大家待一会儿。“吃完去市政广场看倒计时吧?”徐浩轩举着橙汁杯提议,“我爸说有无人机表演!”
“好啊!”众人纷纷附和,连最安静的语文课代表都点了头。吃饱喝足后,落依拽着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输的人不许耍赖。陈知行第一个抽中“真心话”,被问“下学期能不能不拖作业”,他红着脸挠头:“我尽量!争取不让班长催!”大家哄堂大笑,明玗也跟着笑,眼角余光却瞥见林予怀在偷偷看她。
轮到明玗时,她选了真心话。后排女生小声问:“以后想考什么样的大学?”她愣了愣,轻声说:“想考……藏书多、能安安静静看书的地方。”
晚上十点,三十多个人裹着羽绒服挤在广场上。寒风里,林予怀悄悄牵住明玗的手,在倒计时归零、无人机组成“2021”的瞬间,对她轻声说:“新年快乐,等我回来。”
离开南市回港城那天,林予怀把那把改了琴头的木吉他送到明玗家楼下。“帮我保管一段时间,”他把琴包递给她,“开学我回来弹《借我》给你听。”明玗接过琴包,指尖碰到他的手,都带着冬夜的凉。“路上注意安全,”她说,“常联系。”“嗯,”他点点头,转身走进夜色里——她没有送他去机场,只是第二天收到他发来的港珠澳大桥照片,配文“快到香港啦”。
春节期间,两人每天都在手机上分享日常。林予怀拍了香港的年宵花市:“这里的蝴蝶兰比南市的艳。”又发了维港的夜景:“晚上坐天星小轮吹海风,特别舒服。”明玗则拍了家里的糖醋排骨:“我妈说这个做法适合配米饭。”还拍了自己写的短诗:“刚写的,你看看有没有改的地方。”
变故发生在1月底。疫情的消息突然密集起来,南市开始封小区,香港也加强了出入境管控。林予怀发来消息:“我爸妈说生意受影响很大,可能要我留在香港上学,但还没定,想等疫情稳一点再说。”明玗的心沉了沉,打字回复:“好,我们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就能解封。”
班级群里也渐渐没了往日的热闹。陈知行说“小区封了,没法出门打球”,落依发了张网课时间表:“每天要上十节课,快疯了!”徐浩轩则在群里@林予怀:“兄弟,等你回来带香港的鱼蛋!”
2月中旬,学校通知网课授课。林予怀虽然在香港,却依旧加入了南市班级的线上课堂——他爸妈说“先跟着原来的进度,等疫情稳定再做决定”。两地没有时差,除了偶尔网络卡顿,他和大家几乎没差别。
数学课上,老师点名林予怀回答问题,他的摄像头清晰地照出身后的吉他。陈知行在群里发了个“点赞”的表情包,配文“林予怀还没忘本!”,结果被老师当场批评:“陈知行!别在群里闲聊!”
英语课上更有趣。明玗朗读课文时,忘了关麦克风,背景里传来她翻诗集的声音;林予怀那边则偶尔会有粤语对话——他爸妈下班回家,会敲门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一次他妈妈路过镜头,笑着用粤语打招呼:“同学们好呀!”全班都笑了,明玗的脸也红了。
语文课上,老师让大家分享最喜欢的诗句,林予怀说:“我喜欢‘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明玗立刻接话:“我喜欢‘少年心事当拏云’。”老师笑着说:“你们俩倒是挺有默契。”屏幕两端的两人,都悄悄红了耳尖。
这段时间,他们每天都会私下聊学习。林予怀把港城那边的数学资料拍给她:“这个例题比我们学的难一点,提前看看有帮助。”明玗则把自己整理的语文笔记发给她:“古诗鉴赏的答题模板,你看看有没有要补充的。”
4月底,南市疫情缓解,学校通知返校复课。同学们戴着口罩回到教室,明玗第一眼就看向林予怀的座位——空荡荡的,只有桌子上积了层薄灰。落依走过来拍她的肩膀:“别担心,说不定他下周就回来了。”
可等来的却是林予怀的消息:“对不起,明玗,我回不去了。”他说,香港的出入境政策还没放宽,爸妈的生意需要人照顾,只能在那边办理转学,“我已经跟老师说了,下周就正式离开班级群。”
明玗盯着屏幕,眼泪掉在口罩上,却还是打字:“没关系,我们可以继续互相分享学习资料,一起努力。”他秒回:“好!我把香港学校的课程表发给你,我们错开时间聊天。”
班级群里,老师宣布林予怀转学的消息时,大家都很惋惜。陈知行发了条语音:“兄弟,到了那边也要好好学习,等疫情结束我们去找你玩!”徐浩轩则说:“记得每天打卡背单词,别偷懒!”林予怀在群里回复:“谢谢大家,我会想你们的。”
进入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异地的小摩擦也悄悄冒了头。一天,明玗发了张自己整理的英语语法笔记给林予怀,想让他帮忙看看,等了两个小时才收到回复——他说“下午去上物理补习课了,刚到家”。明玗有点不高兴:“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等了你好久。”
“对不起对不起,”他赶紧发语音,语气带着急,“补习课临时加了内容,忘了告诉你。我看了你的笔记,有个语法点我查了资料,给你发过去,还有我们老师讲的例题,也拍给你参考。”他接连发了好几张截图,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标注。
明玗的气瞬间消了,回复:“我也在做你们学校的那份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好难。”“我会!”他秒回,“我给你画个解题步骤,保证你看明白。”
矛盾来得快去得也快,因为他们心里都装着同一个目标。晚上视频时,他们会一起规划学习计划——他说香港的理科进度快,要多花时间刷题;她说最近在背古诗,每天都给自己定了背诵目标。“我们得抓紧,”林予怀说,“还有两年,要考到我们想去的学校。”“嗯,”明玗点头,“我妈给我找了本大学介绍册,里面有个学校的图书馆特别大,还有独立的诗歌阅览室。”“我也看过!”他兴奋地说,“等我们考上了,一起泡图书馆。”
6月底,林予怀发了张自己的成绩单给明玗:“这次数学进步了十分!”明玗立刻回了张自己的成绩单:“我英语也进步了!”两人隔着屏幕笑,好像那些距离都消失了。他还发了段自己弹吉他的视频,背景是香港的黄昏,维港的船影在夕阳里晃着:“等我们能见面了,我弹这首新学的给你听。”
明玗把视频存在手机里,每天睡前都看一遍。她在笔记本的扉页写下:“2022,一起。”旁边画了小小的银杏叶和海浪。
六月的风带着暑气吹进窗户,明玗抱着那把木吉他坐在窗边,弹起了《借我》。琴声里没有离别愁绪,只有对未来的期待——她知道,虽然现在隔着海,但只要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努力,总有一天能并肩站在梦想的校园里,看遍想看的风景。
手机震了一下,是林予怀发来的消息:“刚背完五十个单词,你呢?”明玗笑着回复:“我也背完了!明天一起打卡!”
屏幕两端的少年少女,隔着1200公里的距离,却因为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让异地的日子充满了光。那些小小的别扭,不过是青春里的点缀,而远方的校园,才是他们共同奔赴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