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老还童后如何驯养逆徒》琼岛春阴

8、比武大会（一）

　　问道台中央，巨大的光罩符文流转，映照着四周观礼台上攒动的人头和各异的目光。空气里弥漫着灵气的躁动与不加掩饰的议论声，嗡嗡作响。
　　扶摇峰的席位，便是这喧嚣中心最冷清的角落。
　　林让裹在一件月白色斗篷里，因为身材着实矮小，看上去更像是一只小白鼠。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周遭有无数道目光投在她身上。那些目光细细密密地黏在四周，仿佛潮湿雨季的蚂蚁和飞虫一般。
　　是的。不出一日，林让因“修习不当”而“返老还童”的事情就传开了。想也不用想，全是百花峰那帮爱嚼舌根的人干的。只是林让没想到，修真界也兴舆论战这一套。
　　想到这里，她无奈朝着百花峰方向望去。只见那一片紫色中，顾漪正好投过来一个讥讽的笑容。
　　她身边不少人也一并顺着视线方向望去，齐刷刷看着气抖冷的林让，窃窃私语起来：
　　“快看，扶摇峰那个小不点，就是他们峰主？”
　　“啧啧，真返老还童了？看着倒挺可爱，可惜……”
　　“可爱顶什么用？今天过后，扶摇峰怕是要改名‘欠债峰’了。”
　　“连扶摇峰师尊都因为修炼修不明白返老还童，那些弟子什么水平，我不必多说了吧？”
　　一句句质疑与嘲讽如同冰冷潮水，接连不断涌来。东方凌盛站在林让身侧，身姿挺拔如松，虽然面不改色，却握紧了拳头暗暗泄愤。他身后，几名被临时选中的扶摇峰弟子，脸上也带着忐忑与茫然。南宫流景和陈慕的位置空着，更添几分凄凉。
　　霎时间，天际忽然暗淡下来。席间爆发出一阵惊呼的声浪，众人纷纷抬头望去。
　　林让也跟着仰头，只见一束光穿云而来，打在最高处的看台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其中——遥遥看去，那是个眉目清秀俊美的女子。她体态修长，神情慈悲。负手而立的姿态，仿若一棵玉竹。
　　待她落定于看台之上，天空又恢复了清明舒朗。人群在漫长无声的惊叹过后，顿时便如烧开的水一般止不住沸腾起来：
　　“是陆掌门！真不愧为如今天玄门的第一人，果然气度不凡！”
　　“百闻不如一见啊，咱们外门弟子也是有幸得以一窥陆掌门真容了。”
　　“出现得悄无声息，难道这就是空间灵根的威力吗？”
　　台上的人面对周遭议论，显得十分从容淡定，报之以得体微笑。
　　掌门？林让眼睛微微睁大——她忽然想起来了。这该不会就是《仙道传说》里面那个又美又飒的天玄门第一话事人、空间灵根顶级修士、陆玄枵吧？
　　她有些心虚地瞥向一旁也为陆玄枵风姿倾倒，忍不住接连感叹的东方凌盛。
　　其实......后来这个陆玄枵貌似也被东方凌盛攻略，成为了他的红颜知己之一。
　　果然是男主啊。
　　但这时候东方凌盛还没崭露头角，陆玄枵自然就没注意到他。她的目光还是在场馆中来回巡视着，游刃有余如一只白燕。
　　忽然间，那柔和的目光落在了林让身上。有一瞬间，那双瞳眸微微眯起。黑如夜空的眸子似乎深不见底，隐藏着重重思绪。
　　是错觉吗？林让总感觉陆玄枵在透过自己看谁。
　　但再一看去，陆玄枵就已经恢复了方才温柔谦和的笑容。对着林让点头致意后，就望向别处了。
　　“肃静！”浑厚威严的声音响彻全场。只见一名白衣青年从陆玄枵身旁走上高台：“比武大会即将开始。今年，将会由掌门大人亲自宣读比赛规则。”
　　陆玄枵颔首回应，款款走上前去：““本座将再次重申一遍本届比武大会的规则。天玄四峰长老各自择十名最优的弟子出战，一对一对阵，胜者留下，再战下一名对手阵营的弟子，直到对方再无人员候补，或者被对方战胜为止。首轮比拼为冰魄峰对阵灵泽峰、百花峰对阵扶摇峰。请诸位到各自的擂台做好准备。”
　　林让叹了口气，心想终究还是到了这一刻。陈慕和南宫流景不见人影，身后是一堆散养的便宜徒弟——有的倒头大睡，有的闭目养神。虽然也有激动万分准备为宗门决一死战的好孩子，但一看修为竟是练气初期。
　　一千万灵石的债务如梦魇一般大摇大摆地住进了林让脑海中，难道真的一战之后扶摇峰就此散伙，她也要去喝西北风了吗？
　　“顾长老，承让了。”林让硬着头皮，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沉稳，对着百花峰方向微微颔首。这故作老成的姿态，又引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顾漪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玉手轻挥，仿佛只是打发几只苍蝇：“林长老客气。孩子们，去吧，给咱们扶摇峰的同门……好好‘指点’一下。”她特意加重了“指点”二字，轻蔑之意简直溢于言表。

　　百花峰率先派出了一位初阶弟子——凌云霄。
　　少女面容清秀，手执一柄双刃匕首，脚尖轻点便跃入场中。修为虽只是练气初期，但身法轻灵如燕，一看便是百花峰中极受教导之人。
　　再看扶摇峰这边，林让挥了挥手，一名身材七尺的少年便走上擂台。台下几百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半晌沉寂过后，只听有人语气犹疑道：“这不是柳师弟吗，我记得他已经练气期大圆满了，怎么是他来对阵百花峰刚入门不久的小师妹？”
　　一言既出，四下哗然：“按理来说，不应该是从初阶到高阶循序渐进，挑选实力相近的弟子上台较量吗？怎么扶摇峰不按常理出牌？”
　　“但扶摇峰同级别的弟子实力整体低于百花峰，如果换个初阶弟子来，估计胜算就要小得多。”
　　“那他们怎么打算的？这样算来，应该也会因为人手短缺而落败吧？毕竟南宫师兄在禁地轮班值守，陈慕师姐又早在去年就宣布永不代表扶摇峰参加宗门切磋了。”
　　“估计是被百花峰昨日同他们立下的赌约逼急了，只纠结于眼前胜败，从而忘记顾全大局。”
　　“真是可怜。如果那两位师兄师姐愿意出席，说不定还有机会一搏。可惜了，人家都不认林让这个师尊。还是东方师兄脾气好，一直尽心尽力辅佐着那个扶不起的阿斗。”
　　一人侧耳聆听着，平淡地摇了摇手中折扇：“扶摇峰离了林洛，真是每况日下啊。”

　　一片唏嘘中，身高七尺的柳承鹭身着扶摇峰弟子衣袍，谦和地走上擂台：“还请凌师妹多多指教。”
　　在同有些愕然的凌云霄抱拳行礼之后，柳承鹭拔剑出鞘，架好了出招的姿势。擂台符文微亮，光罩升起，一战即始。
　　凌云霄身法灵巧，不停变换身位，匕首寒光逼人——这是百花峰弟子最为代表性的“柔中带刚”策略：将锋芒隐于变幻莫测的身法之中，将敌人精力分散，再找到破绽一击毙命。
　　而柳承鹭则体现了扶摇峰从林洛时期起就一贯相承的大开大合——摒弃所有的怀柔与斡旋，直接在短时间内试最多的错，然后直取敌人要害。
　　如果说凌云霄像一只轻灵的飞鸟，那柳承鹭无疑是惊雷滚滚。这鸟儿在雷暴之中敏捷飞行，可稍有不慎就会被不知哪一道雷劈个外焦里嫩。
　　凌云霄其实也知道对面的柳承鹭是练气期大圆满，又是专门克制自己的金灵根——不仅如此，他们这一场还是百花峰和扶摇峰的首次对决，台下有无数目光注视着。
　　一滴冷汗从凌云霄额角落下——或许是心理压力过大，她在使出百花峰绝技“群芳缭乱步”时，竟踩错了战术方向。
　　这一破绽给了柳承鹭可乘之机。只见他微微眯起双眼，凝聚内力于手腕，一剑直指凌云霄喉前。
　　凌云霄愣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她战栗着望向柳承鹭平淡如水的双眸，缓缓举起双手。
　　柳承鹭收剑入鞘，对她深深一揖：“承让。”
　　沉寂过后，便是一名白衣道人高声宣布道：“百花峰对扶摇峰，首轮扶摇峰胜！柳承鹭晋级，凌云霄淘汰。胜者留在擂台上继续下一轮的比试，请战败方先行退场。”
　　看台上一片哗然，顾漪脸色难看。就在她要起身去主席台交涉时，只见自己座下另一名低级弟子已经走上了台。
　　“阿水，你这是做什么，赶紧下来！”顾漪咬牙道。
　　那叫阿水的丫头一袭紫衣，表情十分坚毅。她回头对顾漪道：“既然该我上场了，那我上场就是。我既已练气后期，便有资格和柳师兄一较高下。”
　　“你——”
　　“师兄，承让。”阿水倒也是不墨迹，抱拳行礼后就架好了姿势，等待酣战一场。
　　哪怕她意识坚定，但毕竟是练气初期的弟子。灵根和身法上又不占优势，很快便败下阵来。
　　阿水倒是个直爽人，从擂台上颤颤巍巍爬了起来，还在临下场前朝着柳承鹭鞠了一躬：“多谢师兄指点！阿水往后必当精进修为，向师兄看齐。”
　　顾漪脸都黑了。见身后有一名弟子要跃跃欲试上前，赶紧将其拉住。
　　“百花峰请派出下一位进行切磋的弟子！”台上的白衣道人倒是刚正不阿，督促起来。
　　顾漪额头直冒汗，赶忙回道：“烦请道长稍候一二。”
　　“顾长老，难道百花峰没有按照规定，在开赛前事先提交座下弟子上场顺序名单给太清殿诸位执事吗？”偌大一圈看台上，不知从何处冒出了一个细嫩的声音。
　　众人四下找寻着，只见扶摇峰的主位上有个什么白色的东西正在蠕动——仔细看去，只见是林让一席白衣，从座位上扒着栏杆站起。
　　霎时间，看台上议论声不断，大多是指责扶摇峰恃强凌弱、胜之不武。
　　顾漪身处舆论风暴中心，又因为决策问题一时间折了面子。哪怕知道是初阶弟子输给了林让的中阶弟子，心里却还是放不下愤恨。她顿时从座位上站起，对林让愠色道：“林长老，你派出中阶弟子与我门下的初阶弟子较量，不太合适吧？”
　　几十道不友善的目光投向林让，而林让只是无奈地从座位上爬起，垫起脚扒着栏杆，将将望向顾漪的方向道：“顾长老，扶摇峰的一切行为均符合大赛规则，怎么就不合适了？况且——”她继续道：“我在开赛之前，就将所有上场顺序都上报给了诸位长老。那时候谁知道您怎么排兵布阵的，又谈何欺负呢？我们扶摇峰的小辈啊，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和各不同水平的同门切磋。您若有异议，大可找他们说理去。”
　　顾漪闻言，脸色一黑。但她身在擂台几米开外，根本无法上前阻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她已经折损了两名弟子，而林让那边的第一个还在□□着。今年赛制比的就是谁能笑到最后，而她还不知道林让后面是什么打算。
　　“柳承鹭胜，百花峰下一位登场的是——”
　　“慢着。”只见顾漪一席紫衣，端得傲然而立，叫停了正在宣读流程的白衣道人。她目光越过白衣道人，径直看向高台之上沉默着的女子：“掌门，您可还记得我天玄门设立宗门比试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