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解冻人》浮思不累

16、遇到你是最好的

　　6月13日星期三，吴睦仪从下午两点到五点，都在攀岩馆拍摄寻迹星球的广告。这是她拍广告以来最累最苦的一次。
　　她解冻后才过了一个月，肌肉力量没有完全恢复到原先的水平。虽说只是为了拍广告，不需要攀爬多少线路，毕竟非常耗费体力，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她所服药物的一个副作用就是容易导致手指和脚趾的指甲变脆，且甲缝脱皮。平时，服用了维生素B并涂抹润肤膏后，这其实不影响什么。但是今天在攀岩馆拍广告的时候，吴睦仪在岩壁上攀爬了几次，就出了问题。
　　攀岩要穿很紧的攀岩鞋，不断紧箍着她已经脱皮发红的脚趾。等终于拍完广告，脱下攀岩鞋，她发现两个大脚趾边缘都有黄水渗出，沾湿了袜子。
　　当时她不敢让别人看到，很快穿上了自己的鞋。等回到家，她脱下袜子，袜子粘掉了仅剩的一点皮肤，两个脚趾都渗血了，而且因药物作用而变脆的指甲裂开，上半部分还掀起来了。她只好用碘伏和纱布包住两个脚趾，后来就再没出门。
　　原本今天轮到她做饭了，她也没做，花钱给自己和室友点了外卖。
　　吃完晚饭，她回到房间，她想拆下纱布，让伤口透透气，干一干，却发现纱布已经牢牢粘在脚趾上了。她稍微一撕，就疼得钻心。她不敢撕了。
　　除了确诊骨肉瘤后做的治疗，她身体上受过的罪十分有限。她生长在大城市里，没干过粗活，最多就是炒菜时被热油星溅到身上。她曾经因为攀岩磨破过手皮，几天就好。她曾经坚持过一段长跑，结果跑出了足底筋膜炎，停跑后也就好了。再没有了。
　　她想，也许明天该去医院看看。可是，明天还有另一场拍摄，这次是在野外，因为要拍登山杖、登山靴。
　　她想起拍摄合同上有关于“因个人原因推迟或取消拍摄”的规定，于是找出合同电子版，发到电脑上仔细看。这电脑是上一个住户留下的，因为太大且太旧没有搬走，也算是替她省了一大笔钱。电脑虽然运行有点慢，但也能用。
　　合同上写着：“如艺人因个人原因推迟拍摄，则需支付拍摄方已向第三方支付的费用，并向拍摄方团队员工支付20元补偿金。”
　　拍摄方团队其实只有两个人，就是导演孟琳粼和助理B913。40元的补偿金，吴睦仪觉得还好。
　　她拿过手机，打开孟琳粼的对话框。孟琳粼并不是寻迹星球的员工，而是属于广告拍摄公司。
　　*——孟老师您好，我身体不太好，明天可以推迟拍摄吗？*
　　*——吴女士您好！很遗憾听到您身体不舒服呢。不过您应该早说的。机器和车子都租好了，如果明天不去，租金只能退掉70%。那30%的租金需要您付一下呢。*
　　*——那是多少钱？*
　　*——拍摄机器人的租金是300/天，车子的租金是150/天，30%就是135元。根据合同，您还需要付给我和B913每人20元。另外，我们的日程都是排满的。推迟的话，只有6月25日我有空，不知道寻迹星球那边能不能同意呢。麻烦您问一下欧玛尔老师呢。*
　　吴睦仪翻了个白眼，又打开欧玛尔的对话框。阿丽娅·欧玛尔是寻迹星球那边与广告公司对接的人员。
　　*——欧玛尔老师您好，我身体不太好，想推迟明天的广告拍摄。孟琳粼老师说她只有6月25日才有空，让我问您那边有没有问题。*
　　*——6月25日太晚了呀，我们还打算6月23日上线呢。您身体怎么啦？感冒了？*
　　*——不是，是今天拍摄攀岩之后，我发现我的脚指甲裂开了，周围的皮有点溃烂。*
　　*——这是攀岩造成的吗？*
　　*——是药物副作用，加上攀岩鞋挤脚。*
　　*——哦，药物副作用啊，这样的话不能申请工伤。如果能申请工伤，就可以免除赔付。您等一下，我请示一下上级。*
　　赔付？吴睦仪吓了一跳。除了给广告团队赔付，难道还要给寻迹星球赔付？
　　过了一会儿，阿丽娅·欧玛尔打了电话过来。
　　“吴女士，我请示了经理，这个事情还真有点难办呢。根据合同，您如果因为个人原因耽误了拍摄日程，公司是有权取消同您的代言合约的。但是呢，今天的拍摄已经完成了，下午和晚上，相关工作人员都已经在进行后期制作了。如果野外拍摄这一部分我们换个人，那意味着今天的工作也都白干了，还得把那个新人再带到攀岩馆重新拍一次。这样的话，涉及的多余费用都得您承担。这个费用不少呢。”
　　吴睦仪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握住鼠标，再次浏览合同条款。条款实在很多，她最开始签可汗乳业的时候，还仔细阅读，甚至让应用程序帮忙审阅，后来签得多了，也就不那么仔细了。果然，阿丽娅·欧玛尔没有瞎编，合同上确实是这么写的。
　　“可是，这也不能算是我的个人原因吧。我的伤过几天就能好。今天才6月13日，我一周怎么也好了吧。是孟琳粼没有时间啊！”
　　“嗯，广告导演那边的日程我不太清楚，但她确实是把6月13日和14日这两天留给了我们。”
　　“不能再找一个导演吗？”
　　“临时找也不是很容易。您看您那边能不能克服一下呢？比如您把脚趾包扎厚一点？毕竟，如果明天不拍的话，您的损失其实挺大的。”
　　吴睦仪妥协了。她很快又联系了孟琳粼，告诉她自己可以按时拍摄。
　　等她在野外拍摄完回到家，已经是14号的下午五点。因为穿登山鞋的时候曾换过鞋，她知道自己的脚已经在流血。她还偷偷在洗手间换过一次缠脚趾的纱布，但贴着皮肤的那层始终没撕下来。而现在，当她再次脱掉袜子，一层层剥开纱布，她感到脚趾一碰就疼。两个大脚趾又红又肿，左脚轻一些，右脚更严重。她赤脚穿了一双露脚趾的拖鞋，重新出门，这次是去医院。
　　一路上，经常有人看她包着纱布渗出血水和黄水的脚。她视若不见，压低帽檐，低着头，朝社区医院走去。
　　“你怎么这么严重了才来？”社区医院的医生一边给她消毒一边说，“这个指甲最后肯定要掉，但是现在先不要动它，就把它留在这里保护下面的皮肤。回去之后要每天用我给你开的药水冲洗，像我这样用棉签蘸着碘伏把指甲周围全部擦拭一遍，然后用凡士林纱布缠住……”
　　吴睦仪回到家，一下子躺倒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了，可是肚子却饿得咕咕叫。
　　手机上，室友群里有几条信息。波莉和莫墨宁问她要不要去新开的快餐店“戴克斯”，因为“全场八折”。吴睦仪早在自己那个时代就不爱吃快餐，再加上脚疼，就回复说自己很累，让她们俩去。她回复完，打开外卖软件，想着点什么比较快。就在这时，706发来了短信。
　　*——小鸡，吃饭了吗？*
　　吴睦仪不由得嘴角上扬，没告诉她在过去的时代“鸡”并不是什么好词。
　　*——别这么叫我，我就告诉你。*
　　*——好吧。吴女士，您吃饭了吗？*
　　*——没有，正打算点餐。怎么啦？你要请我吃饭？*
　　*——可以吗？*
　　吴睦仪犹豫了一会儿。
　　*——可以是可以，但我今天不想出门了。我们可以点外卖在我家吃吗？*
　　*——可以。那我现在往你家走，大概二十分钟能到。你点吧，回头我把钱给你。*
　　*——饺子可以吗？*
　　*——可以。*
　　吴睦仪把饺子店的位置发了过去。那家店离她家不到三百米。
　　*——你可以去取吗？这样比外卖快。*
　　于是，她把取餐码给了706。二十分钟后，706拎着两盒饺子来到了她的公寓。
　　像往常一样，她下班后刚洗过澡，长发披散着，身上是常穿的T恤和工装裤。这一切，在吴睦仪看来都如此亲切。
　　吴睦仪忽然想，小鸡看到鸡妈妈说不定真是这种感觉。她见到706，竟有一种想要扑过去抱住她的冲动。
　　不过706可没表现出任何类似的冲动。
　　706把饺子放在餐桌上，回过头来，就看到了吴睦仪包着纱布的脚。
　　“你的脚怎么了？”
　　“磨破了。没事。我好饿。我去拿筷子。”
　　于是两人就蘸着醋吃起饺子来。
　　吴睦仪一直觉得这个时代的饺子不如过去的好吃，但她也承认，她回忆中最好吃的饺子，其实是小时候姥姥包的，并不是外面买的。
　　“你不是说你是从壳里出来的吗？那我为什么不能叫你小鸡？”706此时已经为了方便吃饭，把头发随意地绑在脖子后面。
　　吴睦仪无奈地说：“你要是非叫不可，也不是不行。但我并没有很喜欢鸡这种动物。”
　　“为什么？”
　　“哎呀不为什么。你叫我小睦好了。我爸和我姐就叫我小睦。”
　　“小睦？好吧。但我想给你取个外号。”
　　“为什么？”
　　“还问我为什么？你见到我一小时内就给我起了个外号！”
　　“哦，这是我的习惯。我看到可爱的东西就喜欢起名字，而你正好没名字。”
　　“可爱的东西？”
　　“嗯。”
　　吴睦仪抿嘴笑笑，真像看着某种萌物一样看着706。
　　706低下头，目光又落在吴睦仪脚趾上。
　　“磨破了为什么要包成那样？”
　　“哎呀，吃饺子，别说脚的事了。”
　　“你室友还没回来？”
　　“她们在外面吃了。我不想出去。”
　　“她们……对你好吗？”
　　“挺好的啊。可你不能指望室友像妈妈一样。大家只要能友好相处就行了。”
　　“登山装备的广告拍完了？”
　　“嗯。”
　　“那你要休息几天吗？”
　　“是吧。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别的活儿了。听陆可可说，你找了一份周末的兼职？”
　　“嗯。在别人家里照顾一个瘫痪的解冻人。那个老太太本来应该七十多岁了，但看起来像四十多，比她女儿还年轻。她解冻的时候出了点故障，脊髓损伤，颈部以下都瘫痪了。”
　　“好惨。”
　　“就这样还写书呢。是个医学专家。他们全家都是高智商。男女主人都是计算机专家，在算力中心工作。就连八岁的小男孩都是个数学天才，最大的爱好就是给人讲数学题。”
　　“好家伙！”
　　“那家的男主人，周六值了一天班，晚上才回家。女儿就缠着他。那个小女孩挺可怜的，因为妈妈总是忙着照顾她自闭症的哥哥。小女孩就问爸爸，周日能不能带她去玩。结果这个书呆子爸爸竟然说，好啊，我带你去旧货市场玩。”
　　“什么？”吴睦仪差点笑出声。
　　“说实话，我当时觉得这个男主人可能也多少有点不正常，所以才会有自闭症的儿子。但我没想到的是，小女孩还挺高兴。她拍着手说，上次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东西卖了2000元呢。”
　　吴睦仪睁大了眼睛：“这还是旧货吗？是古玩吧？”
　　“我赶快竖着耳朵听啊。原来，那个卖了2000元的东西，是一块古代的服务器硬盘。薛博士，就是这个男主人，他们单位有那样的实验室，可以修复古代硬盘的数据。网络上有人专门收购这类古代数据。我就忍不住去问他，能不能找某个特定云盘的数据，比如搜索照片。他说这简直是最常见的一个用途了。他的好几位同事都通过这种方式找到了自己先人的照片，还有人家里有一百多年前的解冻人，也找到了原来的照片。薛博士说他和几个同事想过怎么把这件事商业化，就是开个公司，专门替人找老照片。但是难度挺大的，因为旧硬盘本来就不好找，只能这个硬盘里有什么就找什么，不可能说找什么就有什么。”
　　吴睦仪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在网上都搜不到这样的服务。原来只是特定的一小部分人有这种资源。”
　　“是吧。哦，他还说，如果遇到重要的数据，他就不会卖给那些收购商，而是会直接捐给人类档案馆。人类档案馆其实就和他们单位在同一个院子里。”706吃了最后一个饺子，然后说，“反正，我把你的照片给了他，这样他就可以用他们的人脸识别工具在现有的旧硬盘里搜索你的照片了。然后，今天中午他打电话给我，说找到了几张。”
　　“真的？！”
　　706抿嘴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移动盘。吴睦仪以她穿着拖鞋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进房间，把盘插进了电脑。706的职业本能则让她自动开始收拾桌上的外卖盒……
　　“溜溜，你来看呀！”
　　706这才走了进去。
　　电脑屏幕上，正是吴睦仪在黄果树瀑布前的那张照片，看起来比打印出来的版本还要清晰和鲜亮。还有吴睦仪攀在岩壁上那张，还有扮成少数民族姑娘的。除了贵州行，还有一些更早的。有她和父亲在一家餐厅里的合影，面前是一个生日蛋糕，数字蜡烛是2和7。还有一张大合影，里面有十多个人，照片上印有“室内设计专业2175届毕业生合影”。
　　吴睦仪盯着那张合影看了好久。八个男生在前排手撑膝盖，八个女生站在后面，吴睦仪是左数第三个。她看起来稚气未脱，脸上还带一点婴儿肥。
　　她指着右数第二个女生说：“这个就是裴天婺，那时候我还跟她不熟。”
　　“你后来的女朋友？”
　　“对。”
　　706久久盯着裴天婺那张脸。吴睦仪的脸放在现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纯正的东亚人长相了，而裴天婺更甚。吴睦仪的头发是褐色的，肤色又很白，而裴天婺长发乌黑，肤色偏暗，瓜子脸，浓眉大眼，显得聪慧而有主见，简直有点像706想象中的花木兰。
　　“她没你长得好看。”706说。
　　吴睦仪笑了：“这又不是比美。再说她也挺好看的呀。她的专业课成绩一直是全班第一。当初她突然考了动画专业的研究生，我们都很惊讶。”
　　她说着，继续看下一张照片。这回是穿着学位服的照片，她和三个女生的合影。这里面没有裴天婺。
　　“我大学室友。”
　　然后是穿学士服的她和父亲以及另一个女人的合影。
　　“这是我姐姐。”
　　她的鼠标又停住了。706的目光也停在了吴睦仪的姐姐吴悦仪的脸上。
　　“你们长得又像又不像。真有意思。我从没见过非同卵的姐妹。”
　　“啊？”吴睦仪大为惊讶。
　　“真的。不是说没有，但我没见过。大街上的A级孩子，要不就是独生子女，要不就是一男一女。”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你姐姐这不也挺好的吗？你毕业的时候还来跟你合影呢。”
　　“那时候我爸交了个女朋友。我姐和我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候才好转的。不过，一直也没有特别好，她那天可能心情不错吧，所以才去了。”
　　后面还有一些照片，有吴睦仪单人的，还有她抱着几个月的小外甥的。这里没有裴天婺的照片了。706想起这个躺在姨妈怀里的小婴儿会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死于皮革尔菌感染。
　　“分手之后，我把裴天婺的照片都删了。”吴睦仪微微一笑，“后来她比大学的时候好看一些。”
　　“你后悔删了吗？”
　　“那倒不是。不过我想给你看看她后来长什么样。”
　　706微微噘嘴：“我不看也行。”
　　吴睦仪笑出声来。706嘴角也扬起一丝笑意。
　　每次把吴睦仪逗笑，706都很开心。
　　“谢谢你。”
　　吴睦仪说着，拥抱了706。
　　如果不算在水晶城那个庆祝胜利的抱抱，这是吴睦仪第二次拥抱706，而706还是很不自在。不过，她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赶快推开，而是一动不动，生怕表现出不自在。可她没意识到，一动不动就是一种不自在的表现。
　　吴睦仪离开她的身体，握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706非常局促，但又无法违抗。吴睦仪再次抱住她，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上。706终于用了点力，搂住了吴睦仪的腰。
　　“抱紧一点。”吴睦仪轻声说，“我不会碎掉的。”
　　706抱紧了一点。她感到吴睦仪的身体挤压着她，柔软而温暖，随着体温散发出来的幽幽香气令她仿佛沉入了另一个世界。
　　“你……还想裴天婺吗？”
　　706耳中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像自己的了。那么有气无力，那么胆怯。
　　“不想。我早就不想她了。”吴睦仪同样以耳语般的声音说，“我只想你。”
　　706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将吴睦仪推开一点，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吴睦仪含着眼泪笑了笑：“你问我为什么想你？”
　　“因为我是你‘破壳’看到的第一个人吗？还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
　　吴睦仪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都不是，也许都是。我只知道，在仲景园的那一周，我每一天都嫌过得太快。因为我知道一周过后我就要离开你了。”
　　706怔怔地看着她。
　　吴睦仪笑笑：“我还记得在地下室，我说我想爸爸了，你说我已经31岁了。”
　　“我太不礼貌了。那天压力有点大。”
　　“不。”吴睦仪微笑摇头，“虽然你是在笑我，但也点醒了我。我呀，从小家里条件就还不错，虽然没有妈妈，和姐姐关系也不好，但我爸一直宠着我。我没受过什么苦，可以算是娇生惯养。而你点醒了我。我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冷冻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在做这个选择的时候已经知道，等我再次醒来——如果我能再次醒来——我就是完完全全形单影只，完完全全要靠自己了。”
　　706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在仲景园的一周里，你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我常常在想，你本来冷冰冰的态度让我坚强起来了，怎么又用这样的方式让我依赖你呢？”
　　706沉默片刻，最终开口：“好几次，我看到你在偷偷掉眼泪。你和其他解冻人不一样。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没有欠费，而且病治好了。他们就算想念亲人，也不会像你那样伤心。我看到之后就想，要尽量对你好一点。”
　　“所以是同情？”
　　“对啊。”
　　“没有别的了？”
　　“别的……我不知道。我也没想。总之我也以为，你离开了仲景园，我们就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然后你就给我买了手机，还把我加进了你们的群。”
　　706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溜溜，见不到我的时候，你想我吗？”
　　“想。”706使劲点点头。
　　“可是你周末两天都去干兼职了，我们更没时间见面了。”
　　“我下班还可以来看你。我不是今天就来看你了吗？”
　　“你上个礼拜就没来看我。”
　　“我……我不知道你想让我看你啊。”
　　吴睦仪含着眼泪笑了笑：“你真傻。”
　　706低下头：“我本来就傻。因为我是B级人。可你不傻，你应该告诉我。”
　　吴睦仪拉住她的手：“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每天都想见到你。如果见不到，也想收到你发的信息。不是只有吃药的日子提醒我。不吃药的日子，你也得发。能做到吗？”
　　706点点头，然后说：“让我看看你的脚趾到底怎么了。”
　　“不用。是吃药让趾甲变脆了。我已经去社区医院看过了。每天上药就行了。”
　　“你自己会吗？要不我明天再来，帮你上药。”
　　“你明天来了，周末又没时间，我还是要自己弄啊。”
　　“我明天给你弄一次，你再学一遍，再自己弄。”
　　吴睦仪笑了：“那好吧。”
　　706低下头想了想，说：“一个周末可以挣1000，一个月可以挣4000。我在盛仁的工资，每月也能攒下2000。周末没时间，就不会出去花钱了。我以后每个月都给你6000。”
　　吴睦仪眼泪又涌了上来：“我真的很想跟你说，这样不对。我不能接受。可是……可是我又真的很需要钱。”
　　706笑了。然后，第一次，她主动抱住了吴睦仪。
　　“是你运气不好，遇到的是我。”706轻声说，“如果你遇到住别墅的人，就好了。”
　　“不！遇到你就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