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国 ...
-
电话接通的瞬间，那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便飘进宋溪耳朵，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掩不住尾音里一丝微不可查的发紧。
“喂？”
宋溪对着话筒拢了拢眉，语气里满是为难。
“那个…龙熙渝她…回家相亲了。”
“咳咳——”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夏谧刚喝下的一口水全呛在了喉咙里，她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阵子。
“你没搞错吧？一个lesbian去相亲？！”
她猛地放下水杯，快步走到窗前，窗外的海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
但她胸腔里那颗心却像被扔进深沟，不太平静。
宋溪赶紧捂住听筒，压低声音解释。
“我知道你很急，但也别急啊！我也不知道她抽什么风，刚才我问她那个喜欢的人是不是假的，她就说‘我现在说是假的你信吗’，然后就急急忙忙跑了，说要去相亲…”
“不可能！”
夏谧一拳锤在沙发上的抱枕上，布料被捶得陷下去一块，她长叹了口气，语气却异常笃定。
“我亲眼看着的，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不可能突然就变了！”
宋溪在那头结结巴巴。
“可…可她确实走了呀，还说就是去相亲…”
夏谧扶着额头，指尖抵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三年来，她靠着那些零碎的消息撑着，靠着“总有一天能说清”的念头熬着，怎么能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相亲”打垮？
这三年里，她午夜梦回全是龙熙渝的脸，训练馆里递水的身影，出租屋里并肩看剧的夜晚，甚至是分手时那双泛红的眼…思念早就像藤蔓，悄悄爬满了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就算是真的相亲，那她也要确认龙熙渝喜欢那个人。
为什么龙熙渝始终不能理解自己？三年前自己只是想让她先安稳一点，却被突如其来的分手搞得不知所措出了国…这显得自己很被动。
如果她还想延续这个故事，她就要掌握一些主动权，所以她得回国。
“我要回国。”
夏谧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下周的机票，到时候你们来接我。”
她顿了顿，补充道，
“就以接一个陌生朋友的名义把龙熙渝喊来，别告诉她是我回来了。”
宋溪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砸得有点懵，脑子里还没转过来弯。
就被夏谧急促的语调带着应了声：“啊…行吧。”
“到时候见。”
夏谧说完，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仿佛多等一秒都是煎熬。
那边宋溪倒是麻烦了，还要想方设法把龙熙渝弄到机场，这让她连连叫苦。
龙熙渝背着包走出球馆，傍晚的风卷着热气扑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的烦躁。
她沿着街边慢慢走着，影子被路灯拉得忽长忽短，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三年前，为了夏谧，她跟家里大吵一架，摔门而出时的决绝还历历在目。
那时她以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能对抗全世界，哪怕搬出那个舒适的家，挤在租来的小房子里也甘之如饴。
可到头来呢？夏谧一句轻飘飘的只是朋友，这让她如何面对？
想到这里，宋溪下午那句话又像针一样扎进心里——“真正放下的人早就大大方方了。”
她确实没放下，那些藏在训练间隙的想念，那些看到相似背影时的恍惚，都是真的。
可相亲也是真的，母亲三天两头的电话轰炸，亲戚邻里的闲言碎语，像一张网，把她困得越来越紧。
龙熙渝低头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曾经那么有勇气对抗世俗眼光的自己，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连拒绝一场相亲都觉得力不从心，好像那些对抗世界的勇气，早就随着夏谧的离开，一点点消磨殆尽了。
走到自己买的那套小公寓楼下，龙熙渝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那扇熟悉的门，玄关处空荡荡的，没有预想中的温暖灯光，也没有那个会笑着接过她背包的人。
她低头换鞋，手指不经意间拂过鞋柜的侧面，那里还贴着一枚有点褪色的帕恰狗贴纸。
那是夏谧当年非要贴上去的，说这样开门就能看到好心情，当时她还笑夏谧多大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嘴上嫌弃着，却从没动过要撕掉的念头。
如今贴纸的边角已经卷了起来，像个倔强的符号，提醒着她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一想到等会儿要去相亲，龙熙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八月底的天还闷热得很，额角又渗出细密的汗珠，心里的烦躁像野草一样疯长，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她索性走进浴室，拧开热水龙头。很快，氤氲的水雾就漫了上来，模糊了镜子里的身影，也漫过了龙熙渝的眉梢。
她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眼尾，那里有点发烫的红。
胡乱冲了个澡，龙熙渝裹着浴巾靠在浴室墙上刷微信，母亲的消息又跳了出来，全是“别忘了时间”“好好跟人家聊聊”之类的话。
她深吸一口气，退出聊天界面，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擦干头发，换上一套休闲装龙熙渝就急匆匆出了门。楼下的风稍微凉快点，可吹在龙熙渝身上，还是驱不散那股从心底冒出来的闷。
来到咖啡店，馆里冷气开得很足，龙熙渝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玻璃杯壁，杯里的柠檬水没动过一口。
对面的男人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程式化的微笑，那个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这种凝视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
“你好，我是陈一，今年二十八岁，”男人终于打破沉默，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工作。
“基本情况家里应该都跟你说了吧？我就不多做介绍了，今天主要就是来听听你的情况。”
说罢，他伸出手，示意龙熙渝握手。
龙熙渝看着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突然觉得一阵荒谬。
自己这算什么？一件摆在货架上的商品，等着被人审视、挑选？凭什么？她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非但没伸手，反而往后靠了靠。
语气冷得像冰：“先生，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我不喜欢比我大的男人。”
那位陈先生显然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毛拧成一团。
“？那你喜欢比你小的？真是奇怪，还浪费我时间。”
龙熙渝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强迫
自己压下心头的火气，反复劝着自己：跟这种人争执根本没意思。
“对不起，那我先走了哈。”
她说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朝外面走去，任凭身后传来男人不满的叫嚣，半句也没听进去。
推开门，外面的热浪瞬间扑面而来，龙熙渝被这突如其来的温差呛得愣了一下，脚步也慢了下来。
她干脆走到街边的台阶上坐下，把外套往旁边一扔，仰头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心里堵得厉害，比打完一场硬仗还累。
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龙熙渝拿起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相亲怎么样？”
她扫了一眼，连敷衍的力气都没有，直接锁了屏，把手机扔回口袋里。
刚放下没两秒，手机又震动起来，龙熙渝皱了皱眉，带着几分不耐烦掏出来解锁，以为又是母亲的追问。
点开一看，却是宋溪发来的：“下周天府机场接一个老朋友。”
龙熙渝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心里没什么波澜。
她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回了几个字：“嗯，知道了。”
另一边的宋溪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回复，有点惊讶地挑了挑眉。
自己念叨着：“居然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呢。”
她原本以为龙熙渝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到时候还得费尽心机编个谎话圆过去，没想到这么顺利，倒省了不少事。
宋溪其实挺想问问龙熙渝相亲的结果，但一想到下午在球场上她那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估计问了也是白问，说不定还得惹她不高兴。
于是，她打消了追问的念头，不再发消息打扰。
最后，宋溪只在对话框里敲下三个字：“下周见。”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宋溪望着窗外渐渐亮起的路灯，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下周一切顺利吧。
而坐在街边台阶上的龙熙渝，看着那三个字，只是无所谓地撇了撇嘴，把手机揣回口袋，继续望着天边那抹快要消失的晚霞发呆。
当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被墨色的夜吞噬干净，龙熙渝才慢吞吞地从台阶上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风把树叶子吹得哗啦啦响，周围没有什么人了，龙熙渝就这么走着，突然有一点孤独。
算起来自从夏谧出国后，这条路她走了整整三年了，街边的店铺换了又换，路灯的亮度似乎也比从前暗了些，可明明还是熟悉的街景，今天走起来却格外漫长，心里总像揣着颗不安分的石子，晃得她有些慌神。
推开家门，玄关的灯应声而亮，暖黄的光线却照不进心底的空落。
龙熙渝换鞋时，目光又落在了鞋柜上那枚帕恰狗贴纸上，贴纸的边角在灯光下微微翘着，像在无声地提醒着什么。
“对了——”她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才想起宋溪让她去机场接“老朋友”的事，“我好像忘了问是哪个老朋友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已经走到了客厅中央。龙熙渝顿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的扶手，想了好一会儿。
“没事，”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自我安慰道。
“反正是朋友，到时候见了面肯定认识。”
这么想着，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似乎淡了些。
龙熙渝懒得再费神，转身进了卧室，简单洗漱后就躺上了床。
窗外的夜空格外清澈，没有云，只有密密麻麻的星子缀在上面，像被人随手撒了一把碎钻，静谧地铺陈开一片温柔的光。
龙熙渝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天花板，耳边是房间里细微的声响。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
或许是白天训练太累，亦或许是今天糟糕的事太多，又可能是夜晚的宁静太容易让人放松，没过多久，龙熙渝的呼吸就渐渐平稳下来，坠入了梦乡。
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龙熙渝仿佛听见窗外的风在低语。
其实她没说，宋溪提起“老朋友”时，她心里某个角落突然跳了一下。
就像很久以前，夏谧第一次约她去看篮球赛，短信里那句“我在球场门口等你”，也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人们总说相遇是缘分，却忘了每一次跨越山海的重逢，都是有人在背后攒了无数次勇气，才敢迈出那一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回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