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背影守侯》匡威

1、第 1 章

　　在我的背影守侯

　　记得高中时候,我是班长，他是万年第一名。
　　真的奇了，我就是怎么考也考不过他。他总是比我多考那些分。让我暗地里和他较着劲。甚至还有些恨他。他也表现出一个少年的倔强，从来不和我说多余的一句话。
　　高考，我没有和他再较劲，而是提前艺考去了一个风光美丽的江南小城。告别陪我长大的小小县城时，我也得知他考上北京的一所著名大学，是提前录取的。
　　离开小镇，到了美丽的南方，一开始我是兴奋的。新的环境，新的人，新的生活。时间久了，却不免要开始思念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朋友。
　　就在这时，我收到一封信。是北京寄来的。寄件人处端端正正写着：周生。
　　是他！我非常非常的诧异。
　　他在信中只是向我问好，大体说了说他在北京的情况，给我留了他的电话。
　　我从信中什么也没看出来。
　　但是作为礼貌，我仍是给他回了信，也附上了我的电话。
　　不多久他真的打来了，在我快要忘记的时候。
　　奇怪的是，电话里我们聊的很好。就像我们的真正关系一样——好久不见的老同学。并没有看出高中时的那些隐约的不自在。
　　放下电话，我知道我的心情是雀跃的，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我们的联系渐渐的规律了起来。一周一封信，2个电话。在那时那些没有手机，没有短信也缺少网络的日子里，这是唯一的联系方法。
　　我不能欺骗自己，可是我很开心，尤其是喜欢算日子，他的信什么时候来？他的电话该打了吧。往往是一有感觉就跑去看信箱，真的里面就躺着他的信呢。
　　和他这样往来有一段时间了。我也渐渐的有一种感觉，和他，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丝在慢慢地纠结。
　　果然，在我生日那天，周生真的说了。我也好象没有什么必须拒绝的理由，于是我就接受了。
　　大学就是这样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周生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也算初恋。谁说的初恋难有结果，真的。我都忘记是什么原因，我们吵架，吵得厉害，就分手了。仍是带有赌气的成分，我们谁也没和谁再联系。
　　我念的是一所专科学校，学影视编导。于是就早他一年毕业。毕业后，无法留在那个美丽的小城，于是便先回去了我家的小镇，在电视台做了记者。
　　工作后，单身的女孩一般都会经历相亲。我也不例外，大大小小经历了几次，便确定了一个固定的交往对象。这个男孩各方面条件都好，在政府部门工作，人也有野心。我们倒是常常见面，常常约会，我也挺喜欢他的，本来真的想和他好好发展的。
　　可谁知不到一年，这个男孩提出和我分手，原因是，他家嫌我家关系不够硬，不能对他的政治道路有所帮助，于是我们就分手了。分手后，他和一个对他政治道路有帮助的女孩迅速订了婚。
　　这次恋爱，这种结局，我也哭了。但是后来想想心里的难受是因为很尴尬，很难堪。被人这样拒绝，在一个小小的城镇里是很丢面子的。
　　正好当时碰上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我毫不犹豫地就去尝试了。和谁我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进行着。
　　直到，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毅然的向台里递了辞呈。并且骄傲的对他们说：“我要去念书了！”
　　我是抬头挺胸离开那个地方的，并不是狼狈的逃走，这个任知让我难堪的心稍稍有所安慰。
　　我拖着行李又从我的小镇去了省城。我的新学校是个省内一流的大学，真的让我扬眉吐气了一把。
　　这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提起周生了。但这并不表示我忘了他。
　　随着网络的发展，我们高中班级也建了同学录。谁都不知道，其实我经常去看，但从不留下我的痕迹。但是我也从中得知了他的许多消息。
　　周生毕业留在了北京，在一所与通讯设备有关的公司。开始的打拼总是很辛苦的。他也很久没有回去我们的小镇了。也许，他并不知道我的那些消息。我总是暗暗地这么想。
　　可是，我知道那是骗人的。周生一定也从来没有忘了我。和他没有联系的这几年，我的生日，他都记得，而且，他总是能用短信对我说：生日快乐！无论我怎样隐瞒我的号码，他都能得知。
　　开学不几个月，又是我的生日。我到了新学校，换了新号码，他还能知道吗？有点好奇，又有点烦躁，我关了手机，还是又开机了。等到晚上也没有他的短信。
　　我觉得失落又觉得自己很傻很无聊。忽然宿舍电话响了，同学说找我的，我一听，竟然是周生。
　　很久没有和他说话的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他祝我生日快乐，我听出他是喝酒了。他在电话那边絮絮地说，我在电话这边不知怎得就流了满脸的泪。
　　好像是从那天开始我们又恢复了邦交。可我清楚和他不可能再有什么。我们的性格，真的不合适。
　　他还是给我打电话。不久我们宿舍的女孩子就都知道了周生的存在。
　　过年回家，他说也回去。真得就见到了他。觉得还是老样子可是又有点不一样。我们虽然谈过恋爱，但是是远距离恋爱，亲热的举动是从来也没有做过的。不知怎得，我就觉得和他的单独相处是一种尴尬。
　　周生倒不尴尬，随意地和我聊着，临分手，他忽然说想向我要一样东西。我问什么，他说梳子。我的桃木梳子，是毕业那会儿在江南的大学最最要好的朋友送我的，跟了我几年，见证了我的几多悲喜。我说是朋友送的，万万不能再给别人的。
　　周生不语。我却像做错事一样。忙不迭地陪笑说，你喜欢的话，那我再买一个送你好么？一样的。
　　周生仍是不语。然后就道了别。我却在心中暗记下来一定要送他一把梳子。
　　梳子真的买了，和我那把一模一样。我仔细的装在一个非常精致的盒子里，准备送给他。
　　造化弄人一样，我们偏是见不到面。
　　周生的工作要四处跑，偏偏不到我的城市来。经常接到他在全国各地打来的电话，他于是就经常骗我说，你猜我在哪？赶快来火车站接我吧！经常就吓得我一身汗，然后，才知道他是逗我玩。
　　一天，周生给我打电话，说要出差，去我曾经待了三年的那个江南小城。周生极力游说我和他一道去。
　　像被什么附身了一样，我竟真的答应了。不顾周围人的反对，不顾我心里的反对，像是要追寻什么似的对自己说，就让我任性这一次吧！
　　和周生从各自的城市出发，在江南见了面。漫步在那个最有名的湖边，我真的感觉到了时光的印息。周生又陪了我去我的学校，很熟稔的问我曾经在那些信中提到过的这里和那里。
　　那几天，我真的分明感觉到了那种氤氲在记忆中的丝状物体，缠缠绕绕地从空气中蔓延，想拴住我和周生。
　　我感觉周生想说点什么，但是每次我都逃开了。
　　就这样，我在新的大学里的第二个生日又到了。
　　周生给我打电话，又是喝酒了。我厌恶与醉鬼打交道，就把电话给挂了。电话再次响的时候，那边竟然是个自称周生同事的陌生的声音。
　　周生的同事和我说，他已经陪周生喝酒喝好久了。而且这些年每年都在这个日子喝。边喝周生就边讲和我有关的事，絮絮叨叨，讲个不停。末了，周生的同事说，周生是真的很喜欢你。
　　电话放下，我又再次流泪，不知道为什么。
　　我开始躲周生，同宿舍的女孩也开始帮我隐瞒行踪，总说我不在。
　　一次周生真的发狠了，终究我没有强硬得过他，接了电话。
　　挂电话时我又是一脸的泪。同宿舍的女孩叹息说他怎么老让你流泪。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过年时还是见了面。因为有同学会。
　　这次不知怎得，和周生大吵，还撂了狠话，说绝交，说一辈子也不和他联系了。
　　周生这次也骨气了，竟真的要和我绝交了。
　　一次收拾东西，看见包装精致的那把梳子，暗叹终究是没能给他。
　　日子又不愠不火地继续过着。我也开始忙实习，忙毕业了。
　　有朋友在□□我投了份简历，要我去面试。
　　忐忑地坐在火车上，就想到了北京的周生。应该不会遇见吧？没那么巧吧？可是心里也有一点不安。我向来是个制造奇迹的人。过年回家有点事去政府办公大楼，就那么巧，电梯叮的一声，进来的就是当年我的那个相亲男朋友。如今好象是什么机要秘书了。真的让人万分尴尬。
　　但是，我想，应该不会遇见周生吧？
　　果然，就没有遇见。
　　但是很奇怪，真得很奇怪。回程的火车上，忽然就接到周生的短信。
　　不是说好绝交了么？
　　周生说想见我。我笑了，就坏心的告诉他我在从北京开往省城的火车上。
　　果然，周生气急败坏。
　　我想他在那边暴跳如雷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什么绝交不绝交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了。
　　周生坚持要我在天津下车再转车回北京。并且找人给我买好票了。
　　我怎么能如他的意呢？窃笑着一路坐回了省城。
　　一到学校周生果然就给我打电话了。
　　这次他竟然说要来省城，说无论如何一定要见我。
　　话说到这份上，我哪好再拿乔，就帮他订了宾馆迎接他。
　　宾馆在学校附近，见面也方便。出门就想起来，又回去拿了那把包装精致的梳子。
　　周生请我喝咖啡，我暗笑他附庸风雅。但是周生开口说的话我就笑不出来了。
　　周生说，我要去非洲了。
　　啊？我的下巴要脱臼了。
　　非洲？我快速的回想这个词的实际意思。非洲，很热，很穷，很……饿？然后有黑人……非洲……
　　周生说，公司想让我去的，我自己也无所谓，到哪都无所谓。他看着我说。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想起还好有这把梳子。我把梳子给他。
　　周生拆开来看了看，笑了笑。他问我说知不知道为什么要我的梳子。
　　我茫然地摇头。
　　周生说，因为你的梳子是你随身带着的东西，贴你最近，所以我想要。
　　周生拉开衣领，又从脖子上取下他随身戴着的玉观音，塞到我手里，说，这个给你，你给我好好爱护！这是我姐给我的！
　　我啜啜地说，男戴观音女戴佛……
　　周生笑了，说，那你可以将来送给我的孩子。
　　听他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怎么搞得和生离死别一样！我最后竟然说这个。
　　周生但笑不语，仍是看着我。
　　我在他的目光下草草结束了这次见面。
　　夜里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翻来翻去想着周生今天的话。
　　唉，承认自己在乎他真得就这么难吗？这个是我得出的结论。我想到以前不记得原因的吵架。现在都想起来了。是自己的错，所以不记得原因，每次都是因为那个女孩——也是我们的高中同学，一直就喜欢周生的，在同学录上也嘘寒问暖的，让我……呃……不舒服。所以就吵架。周生也没什么错，所以也不让我，所以就越吵越大，然后我就把它归结为个性不合。
　　周生要去非洲了。这会儿真的不绝交也得绝交了。我又想起周生说把那玉观音给他孩子那句话，心里就真的生出一丝难过。
　　第二天还是和周生见面，一起吃饭，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精神。
　　要去那边多久？我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不知道，周生竟这样回答，也许，就不回来了。
　　这一瞬间，我把剩下的问题诸如什么时候走呀给我带什么礼物啊之类全咽回去了。原来，也可能就不回来了啊。
　　我和周生默默地吃着饭。奇怪，一向喜欢逗我说话的他没有说什么。而我，也渐渐被弥漫的压抑的气氛给挤迫得像是要握不住汤匙。我迫切地感觉到，我应该说点什么，不，我必须说点什么！
　　……
　　能不走吗？
　　……
　　这是我的声音么？这个懦弱地近乎于说着不要走的女子，是我么？
　　我不敢相信，是我的心，比我的人要诚实。
　　我不敢抬头看周生，这是我第一次在周生面前如此的软弱，如此的低姿态。
　　你希望我不走吗？这是周生的听不出语气的问话。
　　到这份儿上，我索性真的服了软，恩，我希望你不要走。
　　为什么？周生步步紧逼。
　　为什么？……我……喜欢你！我也索性真的喊了出来。埋藏了很多年的一句话，我流着眼泪喊出来了。
　　倔强的丫头，周生坐到我身旁，摸着我的头发，喃喃的说，我以为你，真的永远都不会坦白呢！这八年，我等得好辛苦。
　　我又何尝不辛苦呢？从来不愿也不敢碰触有你的记忆。我宁愿一切都忘记。因为我想，那样生活着，就不辛苦了吧？
　　周生轻轻拥着我，说，我不去非洲，哪也不去。以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我仍是止不住眼泪。
　　周生又说，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了，你不知道吧？我高考第一志愿报的是北广，因为我想，这样我和你的专业，以后一定会有相交的一天！谁知道无奈的是让我们学校提前录取了！
　　啊？我真的吃惊了，周生，那么，你是从……就开始喜欢我的？
　　周生点头笑了。
　　那样，就不算我输了！谁叫是他先喜欢上我的！我又暗笑了。周生，以后，等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