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的疯狂》忘记我记得你

11、骨灰阵

　　电源接口的火花还在跳，桑时的手指已经从周墨心口抽离。芯片碎了，像被碾过的萤火虫，残光在皮下熄灭。周墨的身体软下去，挂在墙上，像一件脱了架的雨衣。

　　桑时没看他。

　　他低头盯着自己掌心——那道刚划开的伤口正在愈合，边缘泛着微紫的光。第一人格的血，现在也带上了蛊性。

　　他啐出一口血沫，混着未嚼尽的符纸残渣，在地面烫出一个小坑。

　　“该走了。”他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在哄小孩。

　　实验室的警报还没响，但天花板的通风口已经开始渗出红雾。他知道，那些藏在墙体里的倒五芒星芯片群正在重启。刚才那一炸，只是延缓了锁定时间。

　　他踹开解剖台下的暗格，翻出一截骨笛。灰白色，带着细密裂纹，是上个月从一具无名尸肋骨上截下来的。当时他随手塞进衣袋，没想真会用上。

　　笛子横到唇边，他吹了三个音。

　　低，颤，收尾带钩。

　　停尸房的铁门应声滑开，轨道发出锈蚀的呻吟。外面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一盏应急灯亮着，红得发闷。

　　他走出去，脚步不快。每一步落下，鞋底都留下半个梵文印痕，像踩在看不见的符纸上。

　　殡仪馆在城西，废弃三年。导航说它去年就拆了，可桑时知道它还在。地图骗不了人，但卫星拍不到那种东西——用九个骨灰盒摆成的六芒星阵，会扭曲空间信号。

　　他翻过铁栅栏时，听见里面传来开棺声。

　　不是机械的“咔哒”，是骨头从内部顶开盖板的“咯吱”声。

　　九个灵堂，九口棺材，同时开启。

　　他踩上第一块停尸台，哼起《月亮粑粑》。调子歪得厉害，像是从坏掉的八音盒里挤出来的。脚印所过之处，地面浮起金线，勾出残缺的梵文环。

　　骨灰盒摆在中央祭台，围成六芒星。每个盒子底部都刻着倒五芒星，线条极细，像是用针尖蘸血画的。他伸手碰了其中一个，指尖刚触到盒壁，整排盒子突然共振。

　　骨灰从缝隙里飘出来，不是烟，是颗粒状的晶体，在空中凝成骨架。

　　十二具骷髅，眼窝里亮着红光。和周墨后颈那道纹路同源，频率一致，像是共用一个信号源。

　　第一具骷髅抬手，关节发出高频震颤。电磁脉冲扫过，桑时脑后一沉——第二人格的意识被压了一下，像有人突然关掉了供电开关。

　　“哎呀，”他歪了歪头，第一人格的声音，“他们不让我们说话呢。”

　　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向空中。

　　血雾没散，反而被某种力场拉成细丝，像蛛网般罩向骷髅群。每一滴血珠穿过眼窝红光时，都留下一道微型六芒星轨迹。

　　骷髅动作顿了半秒。

　　接着，它们转向了。

　　不是冲向桑时，而是彼此对攻。肋骨插进胸腔，指骨刺穿颅骨，动作精准得像被同一根线操控。三具连成一串，五具绞成一团，最后十二具骷髅在空中拼出两个字——

　　血月。

　　最后一笔刚成形，骨架崩解，骨灰洒落，重新流回盒中。

　　祭台中央，阵眼位置，空着。

　　桑时盯着那块地，忽然笑了。

　　“等我填？”

　　他从口袋里摸出第二张符纸，塞进嘴里嚼碎。紫色烟雾从他鼻孔溢出，贴着地面爬行，像有生命般钻进每具骷髅残骸的裂缝。

　　做完这些，他退后两步，靠在墙上。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声。

　　秦昭走出来，道袍下摆沾着灰。他脚下一圈暗红色纹路正在扩散，吸收着散落的骨灰。那些灰粒像被磁石吸引，顺着纹路爬进他鞋底。

　　“桑顾问，”他开口，“你血里养的蛊，能当阵眼吗？”

　　桑时没答。

　　秦昭抬手，袖中滑出一把骨刀，刀刃泛着青光，像是用婴儿指骨磨的。

　　“划一道，”他说，“让六芒星接上终焉之门的脉。”

　　桑时舔了舔牙缝，忽然抬脚，踹翻了最边上的骨灰盒。

　　盒子滚地，骨灰洒出，在地面画出一道断续的线。

　　“你算错了一步。”他说。

　　秦昭皱眉。

　　下一秒，他耳道一热。

　　紫色烟雾从他耳朵里钻出来，带着细小的啃噬声。他抬手去掏，指尖沾到一只半透明的虫子，正用口器咬他的耳膜。

　　他闷哼一声，骨刀脱手。

　　桑时站在原地，嘴角翘着，眼神却冷得像停尸柜里的不锈钢台面。

　　“我留了点东西在骷髅里。”他说，“你吸的每一口骨灰，都带着蛊虫炸弹。”

　　秦昭后退一步，道袍下摆突然鼓起。皮肤下有什么在蠕动，顺着脊椎往上爬。等他扯开领口，桑时看见了——

　　锁骨处，一朵血色曼陀罗正在浮现，和他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双生蛊？”桑时轻声说，“你拿自己当容器？”

　　秦昭没回答。他抬手按住心口，皮肤下的纹路开始发烫，像是要烧穿皮肉。

　　桑时转身就走。

　　他刚踏出灵堂，身后传来爆炸声。

　　不是巨响，是闷的，像一口高压锅炸了锅盖。整栋殡仪馆的灯全亮了，红得发紫，外墙瞬间浮现出一个巨型倒五芒星，边缘还在蔓延。

　　他没回头。

　　骨笛再次贴上唇，他吹出一段急促的颤音。光线在他周围扭曲，像隔着一层热浪。影子从他脚下窜出，被拉长、变尖，化作十几道利刃，插进倒五芒星的纹路里，逆向刻下破阵符。

　　烟雾散开时，屋顶的瓦片塌了一角。

　　透过破洞，他看见夜空。

　　九只蛊虫正从废墟里飞出，在空中排成一个“9”字，像是某种倒计时。

　　他把骨笛塞回口袋，抬脚踩上窗台。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烧焦的符纸味。

　　他忽然停下。

　　手指摸到口袋里那截骨笛——原本有裂纹的地方，现在光滑如新。

　　像是被什么，从内部愈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