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六江湖记》阳可尧

3、京中见闻3

　　自三楼跟二楼连接的楼梯下来一个人。

　　身姿欣硕，娉婷袅娜。

　　双眸满是怒气，手里还握着的笔杆已经变得微微弯曲，眼见就要折了。

　　楼下劈了桌子的大汉赶紧把还踩在凳子上的脚拿下来，顺便用衣袖来回擦了两遍，直到看不出一丝灰尘，随即垂手而立，“不好意思啊成老板，手劲大了，没收住。”

　　陈小六好像在一个暴躁的大汉身上看到了局促二字，有些好笑也暗自琢磨着这位气势惊人的女子。

　　那人丝毫没有被大汉的理由说服依旧冷冷地盯着他。

　　那人又指了指说书老徐，“哎呀！都是老徐讲得太好了，一时激动，这桌子就当我买了。”说着丢给老徐一锭银子，又弓腰交予楼里姑娘一锭银子。在女子开口之前飞也似地逃离现场，身后还跟着两位各扛着一半桌子的仆从。

　　“那看来是我该给老徐涨两钱银子了，说书的能力是愈发精进了竟然能让整个南园子的客官都这么激动，这门口人堵得我还以为有谁想要砸场子呢。”成老板像是浑不在意地把玩着手中的笔杆，没再向闹事众人施舍半分眼神。

　　围观看戏的人自觉惹不起，借还愣在原地的外地汉的身影遮挡，溜走了大半。

　　在结巴胖子也灰溜溜地跑走后，外地不明所以的众人也瞧出了不对劲，也跟着跑了。

　　只有李茂还站在原地，脸上笑容跟刚才并无二致。

　　“打扰成老板的生意，我等着实对不住，但事出有因还望成老板见谅。”说着抱拳冲二楼一礼，又转向陈小六他们，“还望百晓生前辈下次有药先通知我拳鸣山庄，价钱不是问题。”

　　百晓生又往陈小六身后缩了缩，陈小六没去管他，直到他整个人都被陈小六挡住。

　　李茂又跟陈小六对上了眼，“二位姑娘有事便来拳鸣山庄找我。”见没人搭理他，便又朝二楼做了圈礼告辞了。

　　见没什么大事，原本倚在楼梯护栏上的成老板瞟了他们一眼也离开了。

　　陈小六终于是受不了跟膏药一样的贴在她身后的百晓生，一胳膊肘捣过去。

　　那人也是灵巧，一扭身便躲开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小六，见她瞪过来，立马转眼委屈十足地看向何释，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衣袖。

　　陈小六手指微动，一颗花生飞了出去，砸向百晓生快抓住何释袖子的手。

　　百晓生非常有眼力见地收回手，不再逗陈小六，“诶呀，小姑娘，我们换个地方来好好地叙叙旧。”

　　陈小六还没开口拒绝，楼里的一位姑娘到了跟前，“二位客官，多有打扰，特意为您二位准备了包间，里面有点心瓜果，这顿茶陈二爷请了，还望二位玩得开心。”

　　陈小六还在思考这陈二爷是谁，百晓生便已经跟着引路的丫头走了，“麻烦带路吧。”

　　何释后边微微摇了摇头，拽着陈小六跟了上去。

　　包间里百晓生很是自在的翻着桌上的瓜子点心。

　　何释跟陈小六也坐了下来。

　　何释端起茶杯抿了抿，陈小六直接把手里的长条包袱往桌上一放，挡在百晓生和她中间。

　　沉迷于装点心的百晓生笑呵呵地把手上还没来得及装进袋子里的点心塞进嘴里。

　　“这么多点心反正你俩也吃不完，我帮你们分担一下，浪费粮食不好。”

　　“他们要的药是什么？”陈小六没顺着他的话跟他扯皮。

　　“回魂丹啊。”百晓生吃得有些急，噎得直拍胸口，何释见状赶忙递上杯茶。

　　陈小六也倒了杯茶，也不喝，就拿在手里晃悠。

　　“那是什么？怎么那么多人要？”

　　好不容易将点心咽下去的百晓生长吸了一口气，“这药传的可邪乎了，说是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别管伤的多重，它都能把你救活，而且还是恢复成最好的状态。”

　　“还有种药？那岂不是人人都不用死了？”陈小六满心疑惑。

　　她虽然没有把她娘的医术全学去，但好歹也跟在身边十几年，如果真有这种回魂丹，她娘怎可能没提过。

　　“是啊，所以说传的邪乎。”百晓生正经起来，“据我所知，这回魂丹的功效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是十分厉害。我曾见一位瘫痪在床十几年的人吃了这药，当天就能下地走了，现在估计都能上山打猎了。”

　　“那你卖给我有什么目的？”陈小六没跟他争辩这丹药惊人的功效，把手里转了半晌的茶紧挨着他已经见底的茶杯放到他的眼前。

　　“哪有什么目的，这药不是你想买的吗？”

　　百晓生伸手端茶去喝。

　　“没有目的那你三百两卖给我，听那些人的意思金子都替你叫亏。”

　　百晓生放下空杯子，陈小六拿起茶壶将两个杯子倒得满满的，若再想拿起来，一定会撒一手水。

　　“这个嘛。”

　　百晓生又端起来一杯茶，对淌了满手的水毫不在意，低头瞥了瞥何释所在的方向，另一只手用力一扇。

　　何释只感觉到一阵风吹过，吹歪了桌边的茶水，撒了她一身。

　　“哎呦，这秋天风就是大。”百晓生赶紧跑去关窗。“这天也不暖和，何姑娘赶紧去换件衣裳吧。”

　　陈小六帮何释擦拭的手一停，去拿自己的包袱，取出一套素色裙子递给何释，又到门口唤了伙计，带她去隔间换衣服。

　　房间里只剩下陈小六和百晓生二人。

　　百晓生从怀中摸出个琉璃瓶子，摆到陈小六眼前，“回魂丹，但是次品”

　　陈小六打开一看，果然长得不一样，原来那个是纯灰白色，这个上边还有几道褐色条纹。

　　“次品虽不如真正的回魂丹，但也差不到哪里去。”百晓生往陈小六这边凑了凑，“唉，你那朋友哪来的，买药的时候怎么没见着。”

　　“你想干嘛？”陈小六一记刀子眼甩过去。

　　“谁说我想干嘛了，只是提醒你一下这人一定知道回魂丹。”

　　“直到回魂丹的人也不少吧，刚才楼下可是围满了人呢。”陈小六想也没想直接回怼过去。

　　“那还是不一样的，刚才那群人虽然都知道回魂丹，但我敢保证见人用过的绝对不会超过十个，这个何姑娘可是知道怎么用的。”百晓生对陈小六的态度接受良好。

　　“这回魂丹要怎么用？”

　　“除非这人真的直剩下一口气了会直接服用，不然的话为了保险起见，服用之前都会吃一些补药，因为丹药药力过强，而服用的人一般都是些身体孱弱或重伤重病的人，等药力在身体里走个来回便会一口血吐出。当然，我还没见过这个药吃死过人，但她刚才一口血替你解了围，所以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没把药给她呢，说不定我真给了呢。”陈小六双手捧脸看着百晓生。

　　“呵呵，晨露谷的人能把来历不明且功效不明的药给常人想吃，我的名字都得倒过来写。”百晓生干笑了两声。

　　陈小六在知道百晓生身份后便有了准备，此时丝毫没有被戳破身份的慌张和尴尬，淡淡地问道“不愧是百晓生，你想要什么？”

　　“还请姑娘把药带回晨露谷研究。”百晓生拱手说道。

　　“这回魂丹功效着实不明，而且还带着几分邪气，服用过的一般都是些修者大宗、高官富贾等上层人，若真出了问题势必会造成大乱子。还望晨露谷能解惑，如若没有问题则自行生产能救更多的人，若是有问题，凭晨露谷的医术一定也能救这些服用过回魂丹的人。”

　　陈小六收了装半成品的琉璃瓶子，“我的身份还望保密。”

　　百晓生说的很实诚恳，无论好坏都是救人，晨露谷没有拒绝的理由，况且陈小六也想看看这药到底有多邪乎。

　　百晓生见她答应，自然连连点头，也不再多说，站起来便想告辞。

　　“等等，”陈小六拦住他上下打量一番，“衣服脱了。”

　　百晓生被吓得一蹦跶，紧了紧绳上的披风，“干嘛？”

　　陈小六拽过他的披风，被上面的油污糊了一手，嫌弃地擦了擦，围着百晓生开始转圈。

　　“你这披风不错，相传百年前京外有只大妖，夜晚时分经常闯入京城危害百姓，但实力高超，连宫里请的捉药师都奈何不了他，直到有一天寒玉山的掌门途径此处，不仅替百姓解决了大妖，还在京城布下驱妖阵法，从此京城再无一只妖，京中这几个夜市也是从那时候开的吧。”

　　陈小六在百晓生背后停住，他暗叫一声不好，只听声音从脑后悠悠传来，“大妖死后，寒玉山掌门用他的皮制了件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衣服，送给了他的徒弟，听说后来他徒弟又把衣服送给了他爱人，至此便下落不明。如果没猜错这就是那件衣服吧。”

　　陈小六绕回百晓生正面，冲他招招手。

　　百晓生心疼这件宝贝，“你武功比我好，要这披风干什么。”

　　“又没说是我穿，防风又防寒给何姐姐穿刚刚好。”陈小六依旧在招手，“而且你刚刚弄脏何姐姐一件衣服，就当是赔她的。”

　　百晓生简直就要吐血，一件衣服换一件宝贝，看着架势他如果不给今天这个门算是出不去了。

　　亏死了。

　　百晓生不情不愿的脱下披风。

　　陈小六叫来一盆水，抓着披风的领子往水里一按，一提，整个披风都在水里过了一遍，再用力一甩。

　　披风便像新的一样干净，不愧是宝物。

　　正好看到了换衣回来的何释，把披风往她身上一披。

　　“何姐姐，今晚去逛夜市啊。”

　　“好啊”何释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披风，又看了眼正在给自己系领带的陈小六，直到看见了被扒了披风矗在门口用双臂环抱着自己的百晓生。

　　没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