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心理医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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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夜寻只觉得很晦气，到哪儿都得碰到这帮损害过他利益的人。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哦，你还活着。”
那工作人员此刻还没有走远，见他态度大变，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沈全安态度也跟着变了，他推了推眼镜，一改在在栢沨面前的谄媚，姿态有些跋扈地说：“筑玉是你的吧？你看，柏先生宁愿选我也不选你。还是我运气好，这不，失火了你都能把我捞出来。”
姜夜寻一想起方才沈全安与栢沨的那番通话，冷笑了声：“是吗？恭喜你这条狗抱到好大腿了，下次记得朝他吠得更好听点。”
“难受的人该是你吧？柏先生对我好着呢。倒是你，你当年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出轨老男人，知道这事的人都晓得他现在只想报复你，筑玉都要破产了，你还有几天好日子吗？”
姜夜寻冷冷盯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不可能每次都像今天一样运气好。”
沈全安正要回嘴，忽然，有人又朝他打了电话，他立即到一旁去接电话了，边走边朝姜夜寻竖了个中指。
姜夜寻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意识到老天并不可能忽然降下陨石将这人劈死之后，他深深呼了口气，漫步目的地在酒店楼下走了走。
晚风吹得他心中的涟漪渐平，虽然最近一切不顺，不过他的心态终究比大学时好了不少。现在的他再痛苦，也痛苦不过二十岁那年孤立无援的时候。
这么想着，他居然很快平静了下来。在楼下转了两圈后，看了看手机时间，已经十二点了，先前的火警已经处理好了，他也总算能回房休息。
但在楼下的时候他莫名困倦，真回房了反而睡不着。躺在床上假寐的时候，手机里的音乐缓缓响起，是他听过无数遍的《彷徨的恋歌》。
“……我沉醉在这样无可言的彷徨中，缱绻终梦，难分对错。
你的暴戾、你的温柔、你的冷漠、你的热情，都孕育了现在的我。
血管被满溢的爱意贯穿，心脏因病态的嫉妒而污秽。
你是骑士，更是君王。
我像飞蛾爱着火把一样爱着你，也像吸血鬼憎恶白昼一样憎恶你。
如果能彻底占有你，或者与你永远诀别。
都不失为一种快意的重生。
但此刻，彷徨之花根植在我心口，左右摇摆是它的宿命。
他们说，爱与恨，总是先于生命，后于死亡。
……”
“你是骑士，更是君王。我像飞蛾爱着火把一样爱着你，也像吸血鬼憎恶白昼一样憎恶你。如果能彻底占有你，或者与你永远诀别……”
低哑的嗓音拨动彷徨的心弦，欲说还休，欲诉还泣，凄迷而喑哑，宛转而哀艳。姜夜寻沉浸在这样欢愉与感伤绸缪的旋律中，一时间竟化作了曲中人。
方才，在包厢里栢沨激烈吻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回到了五年前。
那个时候，栢沨总是像先前那样，用炽热的吻将他包覆——他偶尔回忆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总是很少有精神交流，但接吻、做/爱之类的事却没少做，大概是年轻导致荷尔蒙过于旺盛吧。
栢沨是他人生里第一个对他说爱的人。
姜夜寻有着糟糕的原生家庭，家境很普通，堪称是贫穷。
他活到二十五岁，他很清楚，现实世界不是爽文，人们总是经常说喜欢，但他们的实际意思是“我想和你睡”，而不是我爱你，我想温暖你。
因为皮囊确实不错，他也有过些许烂桃花，但他们接近他的目的无非就是想和他交欢。女人们倒是更在乎感情与陪伴，但又不符合他的性取向。
现在，他正在听的这首《彷徨的恋歌》讲的是爱情中的犹豫不决，歌者名字叫love ·pistols ，中文意思是爱·手/枪。
姜夜寻第一次在网上听到他的歌时便搜索了love ·pistols本人，发现他在网上的资料很少，很神秘，连头像都是系统头像。
他的主页也很冷门，只有五位数的粉丝，每首歌下的评论也都不多。
但自从第一次听他的歌起，他便为这人沙哑的嗓音和婉转的歌喉而惊艳。
他也很喜欢歌者在网上只放音乐其他一切都很神秘的纯粹——这意味着很多时候歌者只希望人们能喜欢他的音乐，而非其他。
他在love ·pistols的音乐声中渐渐入睡。
神奇的是，明明这一天遇到那么多事，从葬礼上被栢沨奚落，再到酒吧与他第二次会面，再到方才遇到举报过他的沈全安……
一桩一桩琐事，竟没有一件能在他的睡梦中兴风作浪。
这一夜，他居然睡得很好。
翌日，他原本坐中午的飞机回鹤城，但因为天气突变，飞机再次晚点了，航班时间挪到了晚上，这样他又有了大半天的空余。
他这会儿有些闲来无事，打电话去问了警方孙树的进展，仍然一丝都无。至于供应商和客户还有雕刻师傅那边，不知为何，他们竟没有像之前那样打电话猛催了。对此，姜夜寻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他对抓到孙树已经不作指望了，只希望能赶紧拉到新一笔投资。随后，薛濒又给他来了电话，说有位心理医生现在有时间。
请心理医生这事儿还是不久前薛濒提到的，他前些日子又开始做过去的噩梦，一直情志不佳，白日恍惚，夜半时常难以入睡。
薛濒说自己有个好友是心理医生，建议他有时间过去看看。
联系了那心理医生后，对方告诉他，说他的办公室最近换了地方，他如果有时间，可以现在过去。
姜夜寻看了看位置，发现那地方离他现在的酒店很近，他立即马不停蹄地赶过去，见那医生的办公室坐落在一幢非常豪华光鲜的大楼内。
他抬头看了眼大楼的名字“万夏”，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见到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后，对方简单同他聊了几句，他不愿意暴露太多隐私，只提到了大学时那件让他如鲠在喉又如芒在背的丑闻。
“那时候的我很懦弱，很畏懼事情闹大，所以，我甚至没有等到他们还我公平就离开了。现在，我经常回想起那时候的场景，想起他们对我的指责和围攻，我很后悔，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更强势些。”
“而且，当时我很需要我的男朋友，但他居然信了那些谣言，反而很痛苦地指责我为何要背叛他。这件事也给我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我害怕在深陷低谷时被人抛弃，所以我干脆不再交任何男朋友了，也不再信任任何人。”
“至于我的前男友，很可惜前两天我还碰到了他，他现在过得很好，与我简直云泥之别。他一见面又开始奚落我，他似乎很享受这样。”
“可能我过去表现得太弱势了吧，我的原生家庭远不如他，所以我很难和他一样自信松弛。但人一旦习惯表现得弱势，对其他人产生妥协，他就很容易变成路边的破抹布，谁都可以踩一脚。”
姜夜寻苦笑了声：“这些大概就是我会恍惚的原因了。就像有人和别人吵架一样，当时只知道哭，等之后才会懊悔为何自己那般被动。”
“我也一样。如果再回到从前，我不再害怕我母亲坐牢的事会不会在学校传开，我会勇敢地站出来，和那位姓董的老师以及姓沈的同学周旋到底，反正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声名扫地，被劝退。但至少我抗争了。”
“可我当时什么都没做，直接逃走了，这在他们看来反而做实了我的罪名。但实际上，我当时的男朋友不信任我，我和他吵得很厉害，我意识到我最在意的精神支柱坍塌了，我崩溃了，这才离开了。”
医生听了他的话，用戴着纯白手套的手轻轻叩了下桌面：“也就是说，你的心结在于两件事。第一，你后悔没有在那个时间点给你自己平反，没有出来抗争；第二个，是你的男朋友对你的态度，他损耗了你信任人的能力。”
……
半个小时后，姜夜寻出了心理治疗室。
医生先前和他谈了会儿心，大多是有关和解和跨过之类的东西，毕竟建议他穿越回去和那帮混蛋斗争，以及与现在有权有势的前男友对峙，这两件事都几乎是天方夜谭。因而，他给出的方法也多半是心态上的调整。
收获不大，姜夜寻深呼吸了口气，准备去坐电梯。但电梯一打开，他望见二人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穿着一身整饬黑大衣的栢沨，好似一个秀场上风度翩翩的男模，另一个是穿着黑西装的沈全安，他表情很讨好的跟在栢沨身后，像只摇着尾巴的哈巴狗。
眼不见心烦。
准备转身去换隔壁电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方才那心理医生的话：“你的前男友几次三番袖手旁观，这只能证明他是个人渣，你不必去反思自己为何不够强大。”
“其实很多精英，表面看着很光鲜，实际里子里都有弱点，有的甚至很不堪。大家都是人嘛，你的前男友也是如此。你们都谈过恋爱了，我想你一定了解他的弱点，下次他再踩你的时候，你拿他的弱点睚眦必报一下，如何？”
他一瞬间改了主意，直接视二人为空气，面无表情地走进这座电梯。
擦肩而过后，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栢沨忽然喊住了他：“姜先生是过来提交你们筑玉方案的？”
姜夜寻：“？”
下一刻，他忽然想起来了，不久前，他看那档财经节目时，主持人采访栢沨时背景画面一闪而过，便是这座很标志性的像枫叶形状的大楼——万夏大厦，那正是黑曜资本和星璀传媒所在的大楼。
栢沨不仅是顶级私募机构黑曜资本的创始合伙人，同时亦是星璀传媒的控股股东暨董事长。而沈聆便是星璀传媒旗下一个女团的成员。
栢沨的父亲是个超级富豪，在国内富豪排行榜上能排名前五十。他有个独子，过去一直未公开身份，是以大学时他并不知道。
不久前，他所在的筑玉和一些同行竞争，希望得到大笔投资，但都是卷款跑路的孙树去洽谈，他一般只关门创作。加上昨晚沈全安的话，看来之前孙树应该接洽了栢沨所在的黑曜资本。
涉及工作，他不敢怠慢。若是能救下现在的筑玉，被栢沨损几句又如何。毕竟工作室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一群人等着资金周转。
何况，对方能喊下他，大概意味着孙树先前的接洽并不是毫无希望。
就这样，他短暂地停了片刻后，又转身跟着栢沨往前走了。沈全安很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不着痕迹地轻哼了声。
“全安，你先去那边坐坐，我和这位姜先生聊几句。”
栢沨对沈全安的态度十分和风细雨，温柔得像对情人。沈全安受宠若惊地嗯了声，又转身，眼神不善地盯了姜夜寻一眼。
栢沨的办公室。
一进去，栢沨便道：“你不是为工作的事来的吧？你刚刚出来的地方是个心理诊所，忘了告诉你，那是我朋友开的。”
姜夜寻闻言转身便走。但栢沨办公室的门忽然阖上了，是这人摁了遥控器。他回头，栢沨不知何时已到了他跟前，长眉一挑：“这么急躁？”
“每次见你，你就像好战的刺猬一样浑身戒备。姜夜寻，我得提醒你，如果你还希望救筑玉，你就不该将我当成你的敌人——对了，供应商那边这两天应该没怎么催吧？”
姜夜寻愣了一下，下意识道：“是你打了招呼？”
栢沨耸耸肩，在转椅上双手交握：“你猜？”又说，“一句话的事儿。所以我有时候希望你能听话些。听话的好孩子才有糖果吃。”
受人之恩……姜夜寻屏息，忍耐着暂时没怼人。
他本指望着这是一番还算和平的见面，但没想到，半个小时后，他便被激得将半杯凉咖啡泼到了栢沨脸上。
“柏先生，我最低谷的时候不是现在，而是五年前。但我，已经走出来了。你这拉皮条的建议，恕我没时间奉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