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56诀别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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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虽然很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同意了。
外面细雨如丝，他和栢沨都默契地没打伞，并肩走在雨中。栢沨这回没穿那种很精英式的大衣和西装，也没戴眼镜，他穿着一套很休闲的冲锋衣，乍一看就像个男大体育生。
路上行人很少，两人俱很沉默。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一处较荒僻的大树下的时候，栢沨点了根烟，忽然问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姜夜寻第一反应是没有，对上栢沨的目光，随即改了口：“有，一直想去看海，但太远了，今天肯定不合适。”
当年他和栢沨相恋的时候，就曾相约着去看海，但还没看成他们就分开了。
“为什么不去？现在还来得及。”栢沨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三点，若是开车，他们晚上八点的时候便会抵达离这最近的海，之后得在那边留宿了。
姜夜寻摇摇头：“不了，太麻烦了。”他周身的事最近才处理好，整个人有些身心俱疲，不想那么累了，何况还是和栢沨这个他迄今没看懂的人一起。
“为什么？因为你想和席莲一起吗？”
栢沨虚眸，掸了下烟灰。姜夜寻想反驳，可又忽然觉得，如果席莲的存在能让这人放弃戏弄他的打算，那也不错，只是有点拿席莲当工具人了。他于是犹豫了下，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
栢沨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姜夜寻似乎被他说中了，眉弓顿时耸起：“你别告诉我，你是真想和席莲发展？”
姜夜寻迎着他的视线，脖颈微微扬起：“不可以吗？”
“你疯了？”栢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我警告过你，他深爱南荷。你至于颜控到这地步？你以为你还是追星的小姑娘？！”
姜夜寻头一回看到栢沨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心底觉得好笑，面上强装着说：“因为我就是喜欢他对南荷的深情，你懂吗？”
这世上确实有这么一种人，他们爱着另一个人，并非是多爱他本人的特质，而是爱着他们对其他一些人的深情。
栢沨没抽烟的那只手摁住额头，他似乎有些气笑了，好半天才说：“你和席莲根本不合适，他喜欢流浪而你喜欢安稳的生活，你要跟着他每天东奔西跑、餐风露宿吗？你和他一起，不是他照顾你，是你照顾他。”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姜夜寻还是仰着脸，直视着栢沨微微愠怒的眼睛。
栢沨啧了声，长腿一迈，一手拈着烟，另一只手忽然掐住他的脖子，往树干上一推。
男人的表情有点冷：“你逃离我身边就为了奔赴这样一场感情？席莲到底有什么魅力，把你迷得这么五迷三道？”
“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懂的。”姜夜寻下意识去掰栢沨的手，他有些艰难地喘息着，“你看，你每次都这样，说不了两句话不是冷暴力就是强制别人做不愿做的事。”
“席莲从来不会这样。”
“那是因为他不爱你。”栢沨冷笑了声，“你见过南荷面前的他吗？如果你想看，我随时可以调一段视频给你。”
“你知道南荷最开始为什么要离开他？因为席莲对他有一种超额的控制欲，他认为南荷那些正常的交际是要弃他而去的征兆。他曾把南荷关在家里，不允许他离开他。”
“实际上他是个对恋人占有欲很强的人，根本不是你以为的很随意的温和分子。”
姜夜寻静静看着男人眸中一点即燃的怒火，很轻地说：“柏先生，希望你能记得，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是个独立的人，我有自己去选择谁去爱谁的自由，我不会被任何人安排，我——”
“你他妈真是疯了，你工作室一脱险你就得寸进尺是吧？”栢沨头一回失控了，他气急败坏地截过他的话，更加强势地摁住他的脖子，逼迫他微微仰头。
姜夜寻头一回毫不妥协，他承认，栢沨的愤怒令他产生了某种莫可名状的快意，于是，他迎着这男人的视线，刻意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反话。
“我没疯，疯的一直是你而已。柏先生，我难道要一辈子和你绑定，我没有去爱其他人的自由吗？”
倔强的声音在树下响起，下一刻，栢沨烦躁地将烟碾在地上，极强势地掐住他的脖子，深深堵住了他的嘴唇，似乎是嫌他废话太多。
带着烟味的吻落在他唇上，那么凶狠，那么霸道，那么激烈，栢沨丝毫不在意是否有人路过，姜夜寻索性也不管了。
他和栢沨很少很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接吻，大多是些宛如暴风骤雨般激烈的吻，吻着吻着总是很容易缺氧，唇上也总是水渍黏连，到最后多半会发生关系——大学时候，他们实在来不及便会在很隐秘的车里解决。
这次也一样，两人的身体轻而易举就发生了变化，但他们是徒步来的。
虽然这里偏荒郊野岭，但姜夜寻是无论如何不会在这里解决的。以栢沨的社会地位，他自然也不会轻易在野外冒险，于是激烈的亲吻在姜夜寻用力咬破了栢沨的唇后戛然而止。
姜夜寻气息难平，他抵着栢沨的双肩，朝他做出防御的动作：“你总是胡来。”
栢沨抹了抹唇纹上的唾液与血丝：“但你每次都接受了。”
“那是因为我力气比你小。”姜夜寻眼一闭心一横，索性说，“就算不是你，是其他人，我要是挣不过我也会放弃的。你以为是你很特殊吗？”
他又补了一句：“你应该很清楚，特殊的是你的钱和权。”
一向很毒舌的栢沨竟然沉默了，只是以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半晌，栢沨高大的身躯忽然往下一靠，整个身体失重般地砸到姜夜寻肩上。
他被砸得身形一晃，差点跌倒，还好他死死撑住了，他忍不住埋怨：“你能提前打个招呼吗？”
栢沨将头靠在他肩上，阖眼，用鼻音说：“既如此，那这五年你为何没找对象？”
“我说过了，我已经失去了信任人的能力。而且，我很忙，我每天要为生存奔波，不像大少爷你勾勾手指头就一堆人为你服务。”
栢沨哦了声，没回话。姜夜寻侧头，他勉力托着栢沨的重量，吃力得很，便说：“你能起开吗？太重了。”
“所以，你是决意不和我复合了？”
四周忽然静寂。
姜夜寻看着不远处苍茫的雨幕，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轻地说：“栢沨，你知道吗？一个人爱另一个人的能量是很有限的，我过去的确很爱你，可现在我已经没有那份能量了。我连我自己都爱不好，更遑论去爱别人。”
“你是没有爱我的能量，是不愿意爱我，还是不爱了？”
栢沨从他肩上抬头，瞳孔漆黑深邃，与他大学时凝望姜夜寻的双眸一模一样。
姜夜寻张了张嘴唇：“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很有。而且，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栢沨的声音清冷但遥远。
姜夜寻透过栢沨的眼睛望见了身后苍茫的世界，雨停雨止，多少人来了又去，但他们最终一个都没留下，纷纷的浪潮将他年少时那份相信爱、渴爱的心给彻底熨平了。
他最终摇摇头，“不爱了。”
栢沨久久地看着他，久到姜夜寻在他身上甚至看出了萧瑟的感觉。
没有情绪失控，没有大吼大叫，没有愤怒，也没有哭泣，什么都没有。漫长的时间，只有嘀嗒的雨声伴随着一两声鸟叫的声音。
半晌后，栢沨侧身，背对着他，声线很平稳地说：“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过了今天，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他似乎自嘲地笑了下：“来的时候我便预感到这是一场别离。你看，姜夜寻，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姜夜寻一瞬间有点发怔。
栢沨继续说：“你先前告诉我，你说和我在一起你总是很倒霉，快乐很少，烦恼很多，你说我不具备让恋人幸福的能力，你认为我想复合只是想重温旧梦，想弥补过去的失去……我回去想了很久，我不断叩问我自己，我到底要什么。”
“其实我早已得出答案了——我先前告诉你那只是一份交易，是因为你看起来很怕我，很讨厌我，如果我说我要的是一份感情，你一定会觉得很可笑，会逃得远远的。我们过去有过很多遗憾与错误，我认为的弥补方式便是我希望和你一起，以更加正确的方式走接下来的路，我相信未来更重要。”
“但你似乎不那么认为，你认定离开我才是最正确的事。虽然很遗憾，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没有强迫任何人的兴趣。我现在也明白你的意愿了，既然你觉得我们完全不是一路人，那我尊重你的意愿。”
“我会完成我的承诺，继续加大对南坞工作室的投资。但从今天起，我不会再找你了。我会继续回到洛城，鹤城的事务暂由其他人来处理。”
“作为对过去的弥补，还有笔千万元的资金会打到你公司的账上，你如果觉得没必要，用作其他的创业资金也行，毕竟我猜你也想做点其他的。”
“另外，我想告诉你，虽然你也带给我痛苦，但带给我的快乐远远比痛苦多——绝不是什么嘲讽人的快乐，而是从恋爱中得到的。是的，虽然你不想看到我，你讨厌我，但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后悔与你相遇。”
“就这样吧，再见，好好照顾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