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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被设计 ...

  •   气势汹汹的男人就这么冷静了下来,直接丢下他走了。
      姜夜寻回到住宿处,仰头望着天花板。

      三天时间……
      如果栢沨要求的买主不是他自己,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搞不好真会咬咬牙去为工作室献祭了,毕竟他很清楚,那只是一场交易。

      可跟栢沨不同,他们过去交往过,这其中就包含了爱情。
      倘若,在与栢沨交易的过程中他再次爱上对方,而对方仍然只是把他当玩物,那他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好不容易从五年前的痛楚中走出来,不愿再陷进去了。

      满腹混乱,不得解脱,他也无以向任何人诉说。

      这个城市里,大多数人都浑浑噩噩得像工业程序中一颗普通的螺丝钉,生锈了便被替换上了新的,外在似乎与任何其他一颗都无不同。
      他也一样,除了薛濒时不时会关怀他,其他时候大多独来独往。

      他也曾是个外冷内热的浪漫主义者和理想主义者,可惜,性格里最初那些饱含诗意的感性部分,从课堂里学到的对真善美笔耕不辍去颂扬的对理想主义的推崇和朝觐,最终都遭到现实的倾轧,变成了一粒粒漂浮于空气中的灰蒙蒙的泡沫。

      他不再追求那些少年时的理想与梦想,对网络上各种流行的热门也毫无兴趣。
      他活得一日比一日更沉默,在岁与时驰中不断使裹在身心外的盔甲更坚硬,游离于那些网上被追捧而堆蔟的欢乐或者因跟风而饱胀的贬抑之外,偏离了所谓正常人的轨道,化为一个瘫在地平线上逐渐庸常的存在。

      离星空与深渊都很遥远。
      上不去,下不来,只是在习惯的驱使下,不曾绝望,但也难生希望,日复一日的,重复这种望得见尽头的生活,直到生命结束。

      他很清楚,如果故步自封,始终延续旧有的习惯与生活态度,今天、明天、未来的每一天都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其实是一场极为静默的恐怖。
      他不愿这样度过一辈子,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骨子里似乎在隐隐期待着另一些近似疯狂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看不见、摸不着,唯一清楚的是,“必须得去改变。”

      是的,得去产生变化。
      但应该如何做呢?浑浑噩噩地洗漱完后,看见桌上席莲送他的那串黑玛瑙石手链,便随手给席莲发了条微信。

      本不指望着对方很快就能回,结果,刚发完,对方就回了:“还没睡?”
      “谢谢你。今天虽然遇到很多烦心事,但能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嗯。”
      那边的回答很简单。

      姜夜寻又说:“方才,我前男友又在催我了。他想和我做一笔交易,一笔只有欲没有爱的交易。他给了我三天时间,说如果我不在这段时间内答应他,他就绝不会动用资金救我的公司。”
      席莲:“哦,炮/友关系?那你怎么办?”

      姜夜寻被“炮/友”二字噎了下,但确实只是这种关系。
      他想了想,斟酌着措辞:“我还在考虑。你知道吗?之前他提出那种要求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如果那个人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人,我也许还会咬咬牙同意了。毕竟,人有尊严的前提是要活着。可是,因为是他,我反而很难答应。”

      那边停了会儿,姜夜寻以为席莲去睡觉了,也准备关灯睡了,却见席莲又回了他一句:“因为你怕再次爱上他?”
      姜夜寻:这人真是他的知己。

      他关了床头的台灯:“你还没睡?”
      席莲:“嗯。我在找地方。”

      “找地方?”姜夜寻看了眼时间,已经零点了,“这么大半夜你找什么地方?”
      席莲:“睡觉的。”

      姜夜寻有点惊讶:“那你现在在哪儿?”
      他问完后,想起白天偷听到的话,似乎是那个叫陈总的人一直在威胁席莲和他们签约,说如果不签就毁掉他。

      至于那个叫南荷的,他付不起高昂的违约金跳楼了。
      难道,席莲已经被他们整了?他立即给他打电话:“席莲,你在哪儿?”

      席莲接了电话,他刚要说话,那头便传来有人叱责他的声音:“喂,小伙子,不能在这儿睡哦,我看你长得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这么好看一小伙子,干嘛睡车库啊?要是有人没看清楚把你轧死了怎么办?”
      姜夜寻:“……”

      席莲居然找车库睡觉!

      他抢先道:“你是不是没地方睡觉?”
      那边的席莲顿了下:“……别听那人乱说,我现在在家。”刚说完,一辆轿车的鸣笛声便陡然响起。

      姜夜寻想了想,说:“你现在在哪儿?是不是没钱?我帮你在你附近开个房,你先住一晚上。”
      席莲似乎很不喜欢被人提到这种私事,他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帮助:“不用了,我很好,谢谢。”随后,他直接把手机挂了。

      姜夜寻看了看此时鹤城的天气,外面忽然下雨了,现在已经是秋季,夜晚的天气寒凉,住在车库很容易生病。

      他几乎无法将台上那个光彩照人又先锋桀骜的席莲同电话里那个需要住在车库里的他联系起来。
      不过,考虑到席莲长得很帅,他明明在网上露脸就能吸引很多粉丝,他却一张照片都没传,他似乎就是那种天生不喜欢露面的人,喜欢保留很多秘密。

      姜夜寻很担心他的安全,再度给他打去电话,但这回,席莲却把电话摁掉了。
      他无法,只好躺下睡觉。

      翌日,他决定还是先去医院看看赵河瑟,以确认下她的状态。意外的是,刚打电话过去,对方的闺蜜就告诉他,她已经回老家了。

      姜夜寻只好暂且放弃去看她的计划,他白天又去跑了几家公司,低眉顺眼地赔了不少笑,那些愿意见他的人倒是都很客气,但任是他说破了嘴皮子,对方也只会说:“会好好考虑一下。”

      奔波了一整天,到晚上七点多回到家的时候,他却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哥,你能不能来见我?”
      是沈苗的声音,她听起来似乎有些惊惶。

      自从他上大学后,母亲进监狱,继父病逝,沈苗学不进去,早早就辍学了。
      在那之前,她时常染着一头黄毛,不太服管,经常和老师顶嘴加上逃课,曾多次被送回家,每次都少不了遭他继父的一顿打骂。

      父亲病逝后,她有时候去她母亲那里,但那女人早就改嫁了,生了儿子,根本无力管她,于是她愈发过得混乱起来,时常和一堆鬼火小子鬼混。
      姜夜寻曾拿出哥哥的架势管教他,她烦了便直接拉黑他。今天拉黑,明天放出来,十分反复无常。

      他一度懒得管她了,但她是未成年,加上她曾在他家住了好些年,他早已将她当妹妹看待了,实在不忍心留着一个女孩在外胡闹。
      他上一次和沈苗联系还是两年前,当时她还打扮得很女性化,也不知为何变成了假小子打扮。
      ……

      姜夜寻忍不住道:“你怎么了?”
      “我有点想你了。昨晚见面的时候我什么都没和你说。这不特意约你找个地方喝一杯,咱们兄妹俩叙叙旧。”

      这口气根本不像沈苗以前的口气,他下意识道:“是不是有人在威胁你?那些问你要债的人找到你了?”

      “哥你想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欠债啦?我还赚了好多钱呢,你以为都像你啊,你是被人卷款跑路了对吧?”

      姜夜寻懒得跟她扯太多了:“地址给我。如果敢骗我,以后咱们就断绝一切关系,再不来往了。”

      虽然充满怀疑,但他也确实想确认沈苗的安全,倘若她真骗他,大不了往后再老死不相往来了。

      沈苗给他的地址是另一个酒吧。
      这里包厢的私密性比先前那个更好。

      姜夜寻蹙眉,依照沈苗说的位置,极其警惕地往前找人。路过一个拐角时,一个戴着墨镜、两臂都是花花绿绿纹身的花臂男迎面朝他走来。

      一阵刺鼻的混合着烈酒与臭豆豉的臭味顿时袭来,他不禁屏住了呼吸。
      错身而过时,余光所及,对方的一条大花膀子忽然一伸,直接袭向他臀部,他立即往旁一闪,幸好够敏捷。

      “伸手摸妹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棉……寡人听了十八摸,梭了枕头哭老婆……”
      这人撮着嘴唇,吹了个难听的哨子,一击失手,居然当场唱起了《十八摸》,边唱边二度伸手,蒲扇似的大手又朝他挥过来。
      他忙不迭逃开,正要警告这人他会报警的时候,有人扯着嗓子喊住了这花臂男。

      “周哥!周总!这边,别那儿浪了,男人屁股有什么好摸的,有大生意来了,柏老板大驾光临了,赶紧去会会他呗,你不是一直想翘掉他的生意嘛……”

      姓周的……柏老板……
      联系方才这墨镜花臂男的作风,应当便是周益明了。

      他站在原地,有点犹豫。
      周益明既是想惩治席莲的无良资本家,又是有案底的强/奸犯,他出现在这儿……联系那些向沈苗追债的人……他总觉得,他被设计了。
      而且,事情可能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

      下一刻,他听到了一阵不断求饶的女声:“啊啊啊,别打我啊,我都说了会给你们,那么急干什么,我又不会少你们一个子儿!”

      “妈的,臭娘们,找了你那么多天,每次都人去楼空,好不容易找到你,我们还不看紧点,谁知道你又从哪儿跑了!”

      姜夜寻抬头,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有几个男人正钳制着沈苗。沈苗正被其中一个大块头拎住了衣领,她细胳膊细腿,挣了挣,没挣脱,只好任对方拎着往外走。

      那花臂男朝姜夜寻抬了抬下巴:“这就是你哥?喂,小美人,这小妮子欠了老子的钱,好久了,有钱泡吧都不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子跟她说说话,不犯法吧?”

      姜夜寻总觉得这里根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他离他们有些距离,因为有些紧张而攥紧了手机。
      但沈苗却误会了,瞬间大喊:“哥,别报警,真的别报!等我有时间给你解释!”

      “别让他报警,先把他手机收了。”
      随后,好几个保镖一样人高马大的男人朝他围过去,一把夺走了他手机,他们还钳制住了他的手臂。

      花臂男走近了,咽了咽口水:“漂亮!就是脸太白了,晒太阳晒少了吧?”
      姜夜寻被它们带往包厢房,刚到拐角处,一个穿着丝绸吊带短裙踩着细高跟的黑长发女孩便仓皇跑过来,差点与他撞上了。

      那女孩蜂腰丰臀,弯下腰去捡方块包的时候,花臂男显然认识她,打趣道:“咋了,刘妹儿,怎么被轰出来了?不是栢老板的菜?”

      他和沈苗都被人塞进了临近的包房里,这里隔音措施做得非常好,完全听不见外面的动静。那群人锁住门,暂时离开了。

      沈苗眨了眨眼:“哥,是我连累你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他们早上抓了娜娜,还发现原来我有个哥哥,才要我把你约出来的,说要你给我还债。”

      姜夜寻已经彻底无语了,他很后悔,不该趟这趟浑水,这群人分明就是黑涩会。因为沈苗而平白惹上这么一个麻烦……

      “方才为什么不让我报警?”
      “我有把柄在他们那儿,报警我就完了。再说,我刚出来没几天。”沈苗实话实话。姜夜寻瞬间无语,难怪他这几年一直没对方消息。

      他实在被这个妹妹坑惨了!

      他尽可能使自己不发作出来:“你到底欠多少?”
      “四十万,是利滚利才这样的。”

      姜夜寻冷笑了声,更觉得今夜万分倒霉。
      他一字一字对沈苗说:“听着,今夜我要是能走出这里,以后我们别再见面了。你的任何事都不要找我,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刚说完,花臂男,也就是周益明,那群人的周哥,他推门进来了。
      他一看见姜夜寻,便咂了下舌:“哟,你哥便是这个大美妞啊!我跟他挺有缘分的,刚刚就处得挺好的。”

      “小妮子不错呀,原本还以为你就是个孤家寡人,结果还有亲戚啊,还长得这么漂亮。说吧,今儿还多少?”

      周益明靠在沙发上,眼睛贼溜溜地在姜夜寻身上转了转,姜夜寻压下心头的不适,直入主题,问他:“她到底欠了你们多少?怎么欠的?合法合规吗?”

      “合法合规?”
      周益明咂摸着这四个字,瞬间笑了,朝他抬了抬下巴:“美人,你恐怕不知道这小妮子犯了多大事儿吧?她跟你可不是一路人,看见警察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沈苗两次提醒他不要报警,看来她是真怕警察。姜夜寻在听说她欠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裸/贷,但又觉得以她这种男性化的打扮似乎不是裸/贷的受众。
      她才二十多岁,也不像做生意赔了需要借高利贷的人。

      见他没回话,沈苗主动说:“他虽然是我哥。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我后妈的儿子。所以,你能不能放他走?”

      “妈的,搞半天才叫过来,你让老子放他走?你以为老子做慈善啊?有没有血缘关系不重要,重要的是感情。你看你哥,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肯定有钱。周哥我在会所见过不少小娘皮,赚得可不少。我这人也是菩萨心肠,多的不要,今天至少要交一半吧?二十万得拿出来吧?!”

      “二十万……”
      沈苗脸色煞白:“周、周总,你前两天还说可以先交五万。”

      “你到底做什么欠了那么多?!”
      姜夜寻忍不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