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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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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六页出来后,温岚故转头看向窗外,此时窗外大雪纷飞,不知何时已然深冬,整座城都被大雪覆盖,而他们住的客栈可以说位置很好,只要是出城就必从这家客栈前经过。
往下看去,百姓跪倒一片,一顶大红喜轿迎着风雪缓缓驶出城外。
送亲队伍最前方骑着马的人他们几人都认识。
是稽无。
逄歧看着送亲队伍逐渐远去,一向不会主动思考事情的她在这时思考了起来。
“这些事情是不是跟林迹砚他们几人有关?”
万俟从淮的视线从逄歧不自觉来回抠的手指转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还是跟以往一样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但额间却多了一把长剑标记。
那金色的标记配着逄歧深黑色的瞳孔给她赋予了一层神秘色彩。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使臣在没来之前没见过公主吧,怎么会有画像,而且我们那天听到他们在做什么准备。”
叶论识视线从窗外收回,肯定道:“不出意外跟他们几人脱不开关系,前阵子的灭门事件还有使臣到的时间,以及公主的和亲,应该都是他们的计划。”
“如果我没猜错,那名叫双吟的是主谋。”
这是混妖的记忆,就算他们知道也无济于事,他们改变不了过去。
“要是杀了他们呢?”
叶论识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手札,新的一页已然浮现。
“执念不在于他们,在手札里的主人公。”
“这手札里的故事甚至没有他们几人的存在。”
【手札第七页:
过了三个月,我们终于到了邻国的王都,可是并没有人来迎接我们,只有一个侍卫带领我们进入。
当公主下轿时,漫天黄沙迎风而来,吹飞了公主的红盖头,我看着他们连忙去追,公主站在原地嘴角微微扬起。
是自嘲。
我们刚到此地已不受重视,何谈以后。
果不其然,一连几天都没有见到这边的王,直到有一天,外面在庆祝什么,我们在这个小小宫殿并不清楚。
但我清楚的是,这天晚上一个满身酒气的高大男人推开了公主的房门,我站在床边,看着那个男人过来,我想保护公主却被一脚踢开。
那天公主的哭喊声响了一夜,第二日我看着她满身鞭痕,悲痛不已。】
【手札第八页:
从那次以后公主殿下的状态愈发糟糕,她瘦的只剩下了骨头架子,我去找医官,却被拒之门外,我无助的站在公主身边,她看到我这样竟还安慰我。】
【手札第九页:
如果说我这生最不想面对的是什么时候,那就是这天。
那个男人今天心情很好的来到了公主这里,我被赶出去,站在窗边。
今天没有鞭子挥动的声音,但是我听到了令人更绝望的信息。
“你的心上人是那个什么稽无吗?”
公主惊讶的看着他,转而愤怒开口。
“你想干什么?”
那个男人笑了笑。
“别急,我只想跟你说你那个心上人今天死在了我手下一个小兵的手上,他死之前还在喊你呢,还有你的父皇母后死之前也是哭着问你在哪。
“啧啧啧,真是一场好戏。”
听完这些,公主沉默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个男人,崩溃的喊道。
“你这个不讲信用的小人!”
“小可怜,从今往后你就剩自己了。”
说罢,那个男人不顾身后公主的哭喊质问,出了房门。】
【手札第十页:
我想杀了那个男人!
我深夜前去那个男人的寝殿,趁他睡着时,我悄声靠近,利刃刺破了他的喉咙,但是不足以杀死他。
他醒了,看见是我后,一把推开我,狠狠的踹了上来。
我被踹的吐出了血,那个男人把我扔出殿外,我躺在冷风中,庆幸那个男人没有杀死我。
我有点想睡觉,但是公主还在等着我。
她只有我了。
我撑起身体,颤颤巍巍地向公主在的地方走去。
可是当我走到门口时,我看到了这辈子都不想看到的一幕。
我的公主穿着她来时的衣服,自缢了。
我发出了悲伤的叫声。
那个男人第二天来时看到了公主的尸体,他像是出了一口恶气般发出了笑声,随后将公主的尸体随意丢弃。】
【手札第十一页:
这天王宫内发生了暴乱,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收拾东西跑路,尸横遍野。
在刀光剑影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走进了我才看清,是稽无将军啊。
原来公主被骗了,稽无将军没有死,他活着来找公主了。
稽无浑身是血的走了过来,他看到我以后先是眼中迸出惊喜,随后看到我身旁没有公主,有些慌乱的问我。
“月牙儿,公主呢?”】
这四页手札都没有场景转变,但是通过这些文字几人仿佛看到了当时的一切。
原本生动活泼的公主,瘦的只剩下骨头,她绝望又痛苦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甚至几人还能回想起她小时候施粥的场景,还有她跟父母亲撒娇的样子。
*
“捷报!捷报!庆晟献上降书,昭华将军不日将与顺安公主一同班师回朝。”
将士回朝那日,所有百姓站在街道两侧,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顺安公主被接回来了!太好了!”
“对啊,也不知道公主这些年过的如何?她小时候小脸圆嘟嘟的,可别饿瘦了。”
边鸢就站在百姓中间,听着百姓们的议论声,感性的她眼眶逐渐湿润。
“回来了回来了!”
百姓欢呼雀跃起来,逄歧转头看向城门,将士们列队进城,本来每个人的脸上神情都不太好,但是在看到自己家人后,转而挂上笑容。
在长街中央的百姓只能听到城门口的欢呼声,等到大军从他们面前经过时,那边却静默下来。
一开始还有人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了队伍中间的棺椁。
这一仗打了许久,春去冬来又是一年春,春意盎然中弥漫着花香,阳光也是明媚又不灼眼。
这本该是最美好的一年春。
听说那边一年四季都如冬夜。
边鸢终究是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硕大的泪珠从她脸颊滑落,就连素日里最为理智的温岚故也面露哀伤。
周围的啜泣声绵绵不断如潮水一般涌入逄歧耳中,很刺耳,她的目光从稽无身上收回。
“稽无没死,他是不是混妖啊?要看到他死才能知道吗?”
逄歧冷淡的嗓音与百姓悲伤的哭声交织,形成了鲜明对比。
叶论识收回视线,刚想回答她时,万俟从淮从后方走来,停在了逄歧身侧。
“眼下除了稽无看起来执念很重之外,好像并无他人了。”
“公主的宫女没回来。”
逄歧一语点醒梦中人,从他们开始不断穿梭记忆时,视线更多的是放在了公主与将军身上。
以为这是因为和亲导致有情人不能终成眷侣而生执念,可这本手札却本是一名叫做月牙的宫女所写。
如果混妖并不是公孙灼华与稽无二人呢,如果是那位一直在公主身旁默默守护的宫女呢。
想到这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公主已经荣归故里,也不会再有战争了。
这位宫女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
公主并未入皇陵,而是被帝后二人秘密葬到了一座山上。
春日的山中到处都是生机勃勃景象,翠绿的树干伸出枝桠轻轻触碰盛开的花朵,溪水潺潺,从它们身后缓缓流动。
稽无轻轻擦拭着墓碑,擦完大的转而擦了擦旁边那个小的。
擦完以后他把百姓送给公主的东西一一摆放在墓前,做完这些后,他轻轻抚了抚墓碑。
“我今日还要处理一些公务,处理完再陪你。”
说罢,他转身走向下山的路。
稽无走了以后,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几人从丛林中走出。
边鸢看着被面前被堆的满满当当的墓,半响没说出来话。
那些东西里有鸡蛋、有馒头、有肉、有簪子甚至还有衣裙。
逄歧看到一条银色的光线从那几个鸡蛋里飘出,随后缓缓升空。
“这是?”
她盯着那条光线,随后第二条、第三条……直到面前堆满了银色光线。
“执念之力。”
万俟从淮肯定道。
*
“哇啊啊啊啊啊!”
“娘子!阿宝又哭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往后你便叫灼华吧,我女儿定要如那明亮如火的花儿一般绽放。”
“娘~”
“诶~”
“怎么不喊爹啊?”
“爹爹~”
“诶!”
“今日好冷的,你怎么不回家呀?”
“给你吃馒头,吃完早些回家呀。”
“我叫稽无……你叫什么?”
“我姓公孙,名灼华,但是你喊我阿宝就行啦!”
“喂!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不准欺负人!”
“就你会拿石子砸人?我也会!”
“快走,别再让我见到你们欺负这几个孩子!”
“阿婆,我不是跟你讲了有事情叫我嘛,你怎么又一个人偷偷去挑水。”
“我阿爹说让我锻炼身体呢,哪里麻烦。”
“再让我发现我就不跟你好了,这是我娘刚蒸的包子,快吃呀。”
“爹爹,当了公主我还可以喊你爹爹吗?”
“当然可以了。”
“那我还能出宫找阿婆吗?”
“可以。”
“那我当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家伙。”
“干嘛呢!你怎么丢孩子?”
“女婴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养抱来给我!”
“什么是高贵什么是低贱?”
“这位娘子凭自己手艺挣银子吃饭你少瞧不起人!”
“和离了又如何?你是来吃馄饨的还是来吃她和离书的?”
“这是我命人修建的庇护所,你们不要再缩在巷子里了。”
“放心,我会经常来给你们送吃的,所以不要偷不要抢了哦~”
“琴棋书画精通不是标准。”
“我觉得像你这样会使长枪就很威武呀,以后说不定还能上战场呢。”
“……”
“阿宝喊我了两声爹!”
“谢谢……阿宝……”
“阿宝真乖,阿婆吃。”
“谢谢姐姐。”
“谢谢……”
“谢公主。”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所有人的执念之力环绕着几人,这时众人才明白。
原来这不单单是一人的执念世界。
原来从他们踏入上京之时,见到的每一人都是被公主庇护之人,也正是这些一个一个小小的念头塑成了这个执念世界。
边鸢看着小时候的公主被石子砸破了脑袋,也坚持着保护身后的孩子。
可这个时候她明明也不大。
“这么顶顶好的姑娘,要不是公主就好了。”
“不是公主她会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
随着边鸢说出这句话之后,众人眼前的景象骤然碎裂。
随后碎裂的景象进行重组,一切重新开始。
在新的景象中,如边鸢所说,公孙灼华没有成为公主,自由自在的长大了,她依旧行侠仗义,倔强的保护别人也温柔的对待世间一切,与一位好儿郎相识相知后,有这一段圆满的姻缘,最后安享晚年,子孙环绕。
原来所有人的执念最终只汇成了一个。
那就是。
让公孙灼华只是公孙灼华。
*
逄歧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传送阵,而另外几人躺在不远处。
“你醒了?”
她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是一位绿衣女子,她长相十分美丽,像冬日里的阳光,温和耀眼。
想必这位就是万俟从淮口中那济世谷的白师妹。
而白师妹身旁坐着一位年轻男子,他闭着双眼靠在一块石头旁,像是在休息,但时不时散发出来的强大剑意让人不可忽视。
另外几人也悠悠转醒。
叶论识揉了揉脑袋:“我们这是……出来了?”
“我是济世谷医修白栩倾,诸位身上受的伤我都已经尽数医治过,只是这位小师妹的伤口在心脏旁,恢复期间还请多加小心。”
白栩倾温和的嗓音响起,她看向逄歧露出一个温柔微笑。
闻言,逄歧捂住心口处。
“还有这位师兄,胸前和手臂的伤口也并未愈合,也要多加小心。”
这次白栩倾说的是温岚故。
卻连暨倒是干脆利落,看几人都清醒以后,开口:“伤你们的不是混妖,是魔。”
“不出意外你们碰到的是一位有独立意识的域。”
迎着众人不解的目光,卻连暨捏了捏剑柄解释。
“这是我与万俟师弟前阵子历练中发觉的,现在除了妖兽和混妖之外,多了一种有独立意识可幻化为人形修炼的妖。”
“一开始四境给这类妖定名为堕妖,堕妖并不像混妖一般无脑杀人,它们开了灵智,同时也有天赋技。”
“可后来有些发现此类里多出了人,常是一些无法修炼的人,不知以何种原因多了一些专属领域,从而这两类现被四境统称为——域。”
叶论识率先跟上:“意思是我们进入幻境是有一位域从魔族手下救了我们?”
“嗯。”
“所以我们会出来的如此轻松,因为这域根本没想困住我们。”
“嗯。”
边鸢白了一眼星星眼的温岚故,接上:“那这域是什么来头啊?我们在幻境中并未发觉啊。”
“我知道。”
逄歧低头,她手里拿着的正是那本手札,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座小小的墓碑。
手札被风吹开,正好停留在第十二页。
【手札十二页:
月牙儿好乖,它今天过一岁生辰。
生辰快乐呀~小月牙~】
别人没看到那个场景,但逄歧看到了。
一只白色的小猫在差点被咬死的时候,有人救了它。
“月牙儿,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喵~”
——我会的,公主。
“是什么呀?”
“是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