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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爱语淬毒针·淤痕烙心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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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餐厅那令人窒息的灯光和虚伪的笑语终于被抛在身后。黑色轿车平稳地滑入夜色,车内弥漫着昂贵的皮革香氛和雪茄的余味。陈明单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修长干净,另一只手随意地搁在中央扶手箱上,指尖有节奏地轻叩着。车载音响流淌着舒缓的古典乐,他甚至还跟着哼了一小段,神情放松,仿佛刚才消防通道里那个面目狰狞的恶魔从未存在过。
李青青蜷缩在副驾驶座最边缘,身体僵硬得像一块冻硬的石头。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掠过,映在她空洞的瞳孔里,却激不起一丝涟漪。脚踝被掐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腰侧那片被粗暴蹂躏过的软肉更是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都带着消防通道那股冰冷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她紧紧攥着安全带,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刺痛来驱散心底蔓延的、无边无际的寒意。
家,那栋位于所谓高档社区、被无数人艳羡的花园洋房,此刻在夜色中轮廓清晰,却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张着黑洞洞的嘴,等待着将她彻底吞噬。
指纹锁发出清脆的“嘀”声,温暖的灯光自动亮起,照亮玄关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和墙上价值不菲的装饰画。一切井井有条,奢华而冰冷。陈明脱下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衣帽架上,动作优雅流畅。
“饿了吧?我去热汤。”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体贴,甚至带着一丝回家的轻松愉悦。他径直走向开放式厨房,仿佛刚才在车上那令人窒息的沉默从未发生。
青青机械地换了鞋,脚步虚浮地跟进去。厨房里弥漫着几个小时前煲好的老火鸡汤的浓郁香气。陈明正背对着她,用勺子舀起一点汤,轻轻吹了吹,然后送入口中。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突然,他猛地将勺子狠狠掼进汤锅里!滚烫的汤汁四溅,有几滴飞溅到青青裸露的小臂上,烫得她微微一缩。
“啪嚓!”精致的骨瓷汤碗被他抄起,狠狠砸在花岗岩操作台上,瞬间粉身碎骨!滚烫的鸡汤和瓷片飞溅开来,在光洁的台面和地板上留下狼藉的污渍。
“李青青!”陈明倏然转身,脸上的温润荡然无存,只剩下狂怒的扭曲。他的眼睛在灯光下泛着骇人的红,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剐着青青的耳膜:“你他妈的是不是把卖盐的打死了?咸得发苦!存心恶心我是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青青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餐厅里的强颜欢笑,消防通道的恐惧窒息,一路上的死寂煎熬……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被这荒谬的指责彻底点燃。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愤怒冲上头顶,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我没有!我尝过的,明明……”
“明明什么?”陈明猛地打断她,一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他抬手,却不是打,而是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不再看那锅汤,也不再怒吼,只是死死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嘴角甚至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跟我顶嘴?”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看来是在外面见了野男人,翅膀硬了?”
不等青青有任何反应,他攥着她的手腕,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粗暴地将她拖离厨房的狼藉,穿过客厅,径直走向主卧。“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门被他用脚狠狠踹上,反锁的“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得刺耳。
青青的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想挣扎,想尖叫,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陈明松开她的手腕,那只刚刚还优雅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揪住了她上臂内侧——那块最柔嫩、最隐蔽、常年被衣袖完美覆盖的软肉!
“呃啊——!”剧烈的、猝不及防的疼痛让青青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弓起。那不是普通的掐捏,而是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尖,极其精准、极其狠戾地拧住一小块皮肉,然后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旋转!
痛!尖锐到无法形容的痛楚瞬间从那个小小的点爆炸开来,沿着神经疯狂窜向四肢百骸!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想推开他,手却被轻易地反剪到身后。
陈明面无表情,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他揪着那块嫩肉,像在拧一个顽固的螺丝,持续地、缓慢地施加着令人绝望的力量。青青的身体因剧痛而剧烈颤抖,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块皮肉在他指下变形、升温,她能预感到那里很快就会浮现出深紫色的、指痕清晰的淤伤,被长袖完美地藏匿起来,成为她身体上又一个无法示人的秘密标记。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这持续的剧痛撕裂时,陈明猛地松开了手。但这并非结束。他手臂一挥,巨大的力量狠狠将她推向旁边那张宽大的双人沙发!
青青踉跄着,后背重重撞在沙发柔软的靠背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头晕目眩。还没等她喘过气,一个巨大的、蓬松的羽绒靠垫带着风声,猛地捂在了她的脸上!
世界瞬间被黑暗和令人窒息的柔软填满!
“唔——!”所有的声音被堵死在喉咙里。羽绒织物紧紧吸附着她的口鼻,隔绝了所有空气。她本能地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去抓、去推压在脸上的靠垫,去抓陈明的手臂。但男人的力量如同磐石,纹丝不动。
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徒劳的吸气,都只能吸入羽绒纤维那令人作呕的、带着淡淡洗涤剂味道的气息。氧气被迅速消耗,大脑开始缺氧,视野边缘出现大片闪烁的黑斑和光点。耳鸣声尖锐地响起,盖过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仿佛置身于一个正在急速抽真空的密封罐中。濒死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她踢蹬着双腿,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弹动,绝望地用指甲在陈明的手臂上抓挠,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却如同蚍蜉撼树。
时间失去了意义。一秒?一分钟?在极度的窒息和恐惧中,每一瞬都被拉长成永恒的地狱。意识开始模糊,挣扎的力气在飞速流逝,黑暗和寂静像巨大的漩涡,要将她彻底吞噬……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沉入那片无边无际的虚无时,脸上的压力骤然消失了!
“嗬——咳咳咳!”冰冷而宝贵的空气猛地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和肺叶,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她瘫软在沙发里,像一条濒死的鱼,贪婪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腔剧烈的疼痛。视线模糊,泪水混合着汗水糊了满脸,耳鸣声还在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她剧烈地喘息着,还没从濒死的恐惧中缓过神,一个沉重的、带着体温的东西就压在了她的腿上。
陈明跪在她面前的地毯上。
刚才还如同恶魔般施暴的男人,此刻脸上布满了泪水,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悔恨,甚至带着一丝孩子般的脆弱。他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捧起青青那只还残留着红痕的手腕,将嘴唇贴了上去。他的嘴唇是冰凉的,带着眼泪的咸湿。
“青青……青青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破碎的痛苦:“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怎么会这样对你……”他抬起头,泪水顺着他英俊的脸颊滑落,砸在青青冰凉的手背上:“我压力太大了,公司的事情……那些人都在等着看我笑话……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好怕失去你……”
他语无伦次地诉说着自己的“压力”和“恐惧”,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自责和深情。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慌忙地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
“啪嗒”一声轻响,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条钻石项链。主钻不大,但切割精良,在卧室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细密的碎钻镶嵌成精巧的藤蔓花纹,缠绕着中间那颗主钻。
“这个……送给你。”陈明的声音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他取出项链,冰凉的金属链子滑过青青的脖颈。当那个带着特殊锯齿设计的精巧锁扣“咔哒”一声扣上时,冰冷的金属正好贴在她上臂内侧那块刚刚被狠狠拧过、此刻正火辣辣灼痛的地方!
冰与火的触感瞬间交汇!那清晰的、尖锐的痛楚被冰冷的金属一激,仿佛再次被唤醒,鲜明地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而锁扣那锯齿状的边缘,隔着薄薄的衣料,正以一种微妙的方式,契合着她皮肉下的淤伤轮廓,带来一阵阵诡异的、令人心悸的麻痒感。
陈明替她整理好项链,□□冷的闪光垂落在她锁骨下方。他捧着她的脸,拇指轻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原谅我,好不好?就这一次……我保证,再也不会了。我……我这就去收拾干净,给你煮点养胃的东西。”
他说着,真的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狼藉的碎片(他甚至细心地避开了那些可能扎到她的尖锐瓷片),快步走向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他收拾碎片、冲洗地面的声音,甚至还有他打开冰箱寻找食材的动静。他的动作似乎带着一种急于“赎罪”的迫切。
青青瘫在沙发里,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身体上的疼痛(上臂的灼痛,腰侧的闷痛,喉咙的刺痛,胸腔的憋闷)无处不在。大脑一片混乱。他刚才的暴怒和残忍是真的,此刻的眼泪和忏悔似乎也是真的。巨大的恐惧和屈辱还未散去,一丝荒谬的、可耻的自我怀疑却像水底的藤蔓,悄然缠绕上来。
“是我反应过度了吗?”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进脑海。汤……真的咸了吗?他工作压力确实很大……他刚才的样子,真的很痛苦,很后悔……他送了我这么贵的项链……他还主动去收拾,去煮东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我真的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钻石项链冰冷的触感紧贴着皮肤,那锯齿状的锁扣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软弱。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抚摸一下上臂那片被隐藏的、正在迅速变得青紫的伤痕,指尖却在触碰到衣料时猛地缩了回来。厨房里传来陈明洗刷的、规律的水流声,像一种催眠的白噪音,让她疲惫不堪的神经更加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厨房的声音停了。陈明似乎收拾好了残局。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青青自己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陈明无声无息地躺了回来,带着一身淡淡的洗洁精味道和微凉的水汽。他没有开灯,黑暗中,一只温热的手掌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轻轻覆在了她上臂那片被拧过的软肉上。
青青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
那只手掌没有用力,只是轻柔地、缓慢地摩挲着那片被布料覆盖的、正在隐隐作痛的淤伤。他的呼吸均匀地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温柔,带着一种催眠般的、毒蛇吐信般的丝丝凉意:
“记住这疼……”他顿了顿,指尖在那片伤处的位置,隔着睡衣,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下次再惹我……”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呓语,却让青青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可不止这点教训。”
黑暗中,他嘴角似乎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那只按在她伤处的手掌,传递过来的不再是疼痛,而是一种更深、更粘稠、更令人绝望的寒意,顺着她的血脉,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将她的心脏彻底冻结。
她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像一具失去了所有生气的木偶。只有那只冰冷的手掌,和那句如同毒咒般烙印在灵魂深处的话语,在死寂的房间里无声地回荡。
厨房刀具架上,那把最锋利的西式主厨刀,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下,闪过一道转瞬即逝的、冷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