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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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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凝与锦绣找到主持,主持见是昨夜的两位施主,连忙见礼。问到:“今日府衙仵作验了尸,与女施主所说一致。只是找不到歹人的作案手法,二位今日前来可是有线索了?”
红凝摇了摇头,主持见她摇头,难免有些失望。红凝问到:“主持师傅,贵寺十年前是哪位师傅在寺中呢?有没有一位圆脸的师傅?”
主持听了,想了想回答:“小僧十年前并不在寺中,本寺僧众都是后面才来的。但是听年老的香客说过,十年前本寺里有一位海明师傅,倒与施主说得有些相似。”
红凝接着问到:“那这位海明师傅如今去哪儿了?”
“这,小僧听说十年前海明师傅外出云游,至今未归。施主怎的突然打听起这个?”主持有些疑惑的问到。
红凝一拍手,心想“这就对了。只是郑檀越又是何人所杀呢?”
红凝对主持说了声多谢。拉着锦绣又去了荷花池,荷花池池水森森,红凝想到这池底沉了具十年的尸体,心下难免有些害怕。深吸一口气,又掐诀施了一法,落入水中,仍旧无动静。“莫非我想错了?”
红凝有些气恼,沮丧的看向锦绣。锦绣见状摇了摇头,提示她:“水井与荷花池的底下有互通的暗穴。”
“啊,你是说。我知道了。”红凝连忙又牵住他往水井去。两人到了水井,红凝施法找到水井里的暗穴,再取了一符将其封住。
“这样那妖便躲不过去了”红凝得意的笑道。然后两人又来到荷花池,红凝再次施法,果然池中妖气大盛。
“妖孽,还不速速现身!”红凝喝道。
一道细细的女子的声音传来,忽高忽低,忽远忽近,荷花池蓦地起了一层白雾。“姑娘息怒”
便见白雾笼罩间一个着粉衣的年轻女子出现,见他二人,躬身行礼。
“你是莲花妖?是你杀了郑檀越?还不速速吐露实情!”红凝喝问到。
“回姑娘的话。小女子居于这荷花池,本名连华,十六年前,盛夏干涸,池水枯竭,小女子险些丧命。幸得一位寺中的海明师傅日日担水浇灌才活下来。
小女子感念海明师傅的恩德,暗中指引师傅得到那只龙宫水晶瓶,谁知那夜海明师傅与郑可赏玩时被郑可所害,尸骨沉于我这池中无人知晓。”连华啜泣着,声音柔软叫人怜惜。
“你既是妖,当时为何不救?”红凝又问。
“姑娘有所不知。花木一族修炼未得五百年无法脱离本形,连华受制于本体又未历劫化形,只得眼睁睁看着恩人丧命。”连华声音中仍有那时的懊悔自责与痛惜。
连华又接着说到:“世间花木一族皆听花神之令,连华不敢延误花期,只是让这荷花池里的荷花在每年六月初六那日提前全部凋谢,希望有人注意到,从而发现池中恩人的尸骨,令他入土为安。
只是这些年一直无人领会。直到前些日子连华从天劫下逃生得以化形,那郑可又来了寺中。”
红凝问到:“所以,你就去杀了他?”
连华俯首拜了一拜,声音恳切轻柔,有些焦急的道:“连华修行不易。又怎会轻言取人性命?人乃万灵之长,害人会加重将来的天劫。
连华当夜引郑可自行毁了符咒与身上的辟邪之物,然后现身与他相谈。
连华想让他差人将恩人尸骨从荷花池中捞出令恩人入土为安,他却以此威胁连华要连华助他淫乐,连华不肯待要离去,他郑可却道第二日会差人填了荷花池,不但恩人尸骨永不见天日,连华本体也会受损大伤元气。
连华苦苦哀求,那郑可却更加紧逼,连华这才错手杀人。”连华啜泣更甚,言语中懊悔不已。
“那你怎么躲起来?”红凝问到。
“姑娘与公子都不是寻常人,连华实在害怕。寺中水井与荷花池中的暗穴是海明师傅早些年好不容易连通的,连华本体生长其中即使后来无人照拂也能躲过干涸酷热之劫。
姑娘道法高深,连华只得从两处躲避。没想到还是被姑娘所拿。望姑娘开恩,公子开恩,饶连华性命”连华连连叩首。
“你虽言辞恳切,可这是你一家之言,我如何求证呢!”红凝见她言之凿凿,心里其实有几分信她。
“姑娘可往郑可家中,那龙宫水晶瓶定还收在家中。”连华见红凝并无立马收她之意,连忙说到。
“我乃白身,如何能强入他人府邸。”红凝摸摸下巴,有些为难。然后眼巴巴的看向锦绣。
“罢了。你且藏身荷花池中。待我二人回来。”锦绣开口吩咐。
连华本就见他气度华然不凡,一开口时竟觉被其言灵束缚,威如天刑。连忙叩首恐惧的说到:“连华不敢有违。”
锦绣带着红凝出现在郑可府邸藏室,果然从暗格中找到一只半手臂高通体晶莹如有海水灵光散在其中的宝瓶,确不似凡物。
红凝找到物证,又兼那兔妖这个人证。方才信了连华所说。只是,官府办案,若无法捉拿凶手归案,恐怕寺中众僧难逃审问,何况那海明师傅尸骨尤沉尸池底,也应得见天日。
红凝与锦绣回到寺中,便去找到主持。将这来龙去脉告知。主持将信将疑,将此事分说给官府主簿大人,主簿姓秦,听说此事后便随主持与红凝锦绣相见。
只见主持院外一位红衣猎猎气质明烈张扬的女子与一位织羽白金暗纹华服气质闲雅雍容的公子立在其中,正言谈着什么。
“本官姓秦,方才行正主持已向我言明此事。只是,口说无凭,二位所说还需查证。”
“秦大人,不若先往荷花池中寻出海明师傅的尸骨。”红凝建议道。
“自是如此,本官过来时已差衙役去办了。还望二位与本官一道前往。”秦主簿一身正气,坦荡直言。
“自无不可,秦大人请”红凝与锦绣对视一眼,跟在后面随秦主簿再次到了荷花池。只见数个官差正拿着工具站在荷花池里往池底摸索着。
不多会,果然从池底捞出一副尸骨来。众人都暗自心惊,秦主簿与行正主持对视一眼又看向红凝锦绣二人,这才完全相信其所言为真。
秦主簿走向红凝二人,看了看那位公子似无开口之意。便对红凝说到:“姑娘所言非虚,本官这就着人搜查郑可府邸,若能找到姑娘所说龙宫水晶瓶,想必这事便可做个了断。”
红凝沉思了一会儿,压低些声音向秦主簿建议:“秦大人,此案若实言吐露,恐令百姓不安,威灵寺也再无安宁。以我所见,不若假托冤魂索命,倒叫众人知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敬畏生命不敢犯恶。”
“这,姑娘言之有理。只是,那莲花妖虽是无意杀人,但非我族类。若是她日后再作恶……”秦主簿担忧。
“我与我师兄自会将她封印,在她下次历劫之前都无法从池中出来。秦大人可令人将这座荷花池砌墙围起来不让人靠近,如此也能令她安心修炼。
她伤人虽情有可原,只是毕竟背了人命,将来天劫威重,恐怕不是那么好度过的。”红凝看了看锦绣,对秦主簿承诺到,只是心中难免叹息。
“如此甚好!那便有劳二位了。”主簿闻言大喜。
有秦主簿背书,此案便有定论。又与主持言明此间利害,则便寻工匠来日开始动工建墙。
红凝见与官府事了,又是日落黄昏。与锦绣一道往寺中散心。
“秦大人说他会上报知府大人实情,假托鬼魂托梦明断此案,再将郑可与海明师傅的恩怨如数道出,叫百姓们遵纪守法,敬畏鬼神。”红凝与锦绣踱步在寺院围墙下,林荫翳翳,落日余晖。
破除此案红凝心中本十分欣喜,但又未免为连华与海明不值,心中又有些烦闷。
“连华本意为报恩,却连累海明丧命。如今为自保与报仇,又害自己难度天劫数百年修行恐毁于一旦。天意为何如此不公,郑可谋财害命在前,竟也能享十年安乐。若非连华现身,他不知还会逍遥快活多久。”红凝质疑又气愤。
锦绣闻言叹息,垂眸片刻,看向红凝对她说道:“与其由我告诉你,不若令海明亲自现身说明更合适”
又接着说:“连华与海明尚还有一面之缘,晚些时候去荷花池吧。鬼魂属阴,夜里合适。”
“他竟还未转世吗?”红凝惊奇。
“此案未结,魂魄难安。游魂无处依托,鬼门难入。但如今既已沉冤昭雪,冥府自会载入名册。”锦绣淡淡的道。
红凝闻言点头,原来如此。
是夜,月朗风清。寺中白日兵荒马乱一场,夜里却恢复了平静。荷花池因主持与官府吩咐不许人靠近,又发生过命案,夜里自然也无人敢来。红凝与锦绣来到荷花池,唤出连华。
“连华多谢二位为海明师傅沉冤昭雪”连华盈盈下拜,啜泣不已。
红凝问道:“你不后悔吗?若你不去找那郑可,自行修炼,也不必背上杀人之过,来日只怕天劫难渡。”
“海明师傅对连华有恩,却受连华连累而死。连华只后悔没能早日为恩人报仇,令恩人游魂难入冥府,无处可依。”连华摇了摇头,十分自责。
锦绣叹息一声,对连华说到:“命中劫数,自有因果。修行不易,你不必因此落入心障。”
接着袖手一挥,只见阴风阵阵,有一青面阴司领着一和尚出现,向锦绣鞠了一礼。
那和尚布衣粗衫,浓眉圆脸。甫一出现,连华惊喜的喊到:“恩人!”
那和尚本已入鬼门,却见一拘魂官持令看了自己几眼,便让自己跟他走。“走吧。冥君有令让你回人间了结一桩公案。”
“你是?”海明疑惑。
“我是连华,是这荷花池的莲花,多年前蒙师傅日日担水浇灌本体才能幸免于难,今日得化人形与师傅相见,师傅可还记得?”连华十分激动,又伤感的啜泣起来。
“小僧记得多年前有一年暑旱,寺中池水枯竭,唯有池中一株荷花尚开得好,我怜其坚韧,便担水浇灌。原来是你。”海明记起旧事微微一笑。
“正是连华。连华为报恩人大恩,奉上龙宫水晶瓶,却反倒为恩人招来祸事。恩人,是连华的错”连华见到海明,更是自责愧疚难安。
“唉。这是我命中劫数,小僧早年曾落草为寇,杀人越货,后来为避官府通缉才落发为僧,在佛门修行后方知自己作孽太多。那日合当死于郑可之手,该受此漂泊寒冰之刑。你乃助我应劫,又何错之有?”海明叹息,将连华从地上扶起。
“恩人不怪连华?”连华泪眼婆娑。
“你修行不易,因我之事日后便难度天劫。说来是小僧连累了你。”海明更加叹息。
“恩人不怪连华,连华便心事已了。花木一族循环转换,死生自然,连华并无遗憾。恩人不必为连华挂心。”连华忙宽慰道。
红凝见他二人情状,心下更加不忍。锦绣见她难过不免忧心,便对她说到:“此案了结。海明业罪已消,可再入轮回。连华心障消除,自可安心修行。红凝,他二人已无遗憾。”
“神尊大人”红凝欲言又止。
锦绣见状知晓她有话要单独对自己说,便向拘魂官抱拳作礼,对那青面阴司说道:“有劳仙官,此次耽搁冥府要务,是锦绣的不是。”
那青面阴司连忙避过锦绣的作揖,忙作礼正声到:“小仙怎敢当中天王之礼,神尊大人莫要客气,何况冥君早嘱咐过小仙。”
“如今海明因果已了,小仙需带他回冥府了,神尊大人若无吩咐,小仙这就告退。”那青面阴司道。
海明见状与连华对视一眼,一同向锦绣红凝二人道谢。
海明临走时对连华说:“你修行不易,日后勤加修炼,望你早日得道。海明轮回事消,你万不可再存执念”
“连华自是听恩人的,定会好好修行。望恩人一路珍重”连华点头流泪。
海明随青面阴司回归冥府后,连华再拜锦绣红凝二人道谢,后回本体不提。
红凝走回房路上有些沉默,锦绣担忧,便问到:“红凝。他二人各得其道,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神尊大人。海明和连华还会重逢吗?”红凝定住身,抬脸问他。
“一入轮回。万事全消。即使重逢,也不会再记得。”锦绣道。
“所以,我才会不记得你了。”红凝望着他的眼睛,她神色忧郁,神情更是有些落寞。
锦绣看着红凝,没想到红凝是因此心情郁闷,心中动容,久久未能言语。
红凝认真的看着锦绣,有些迫切的抓住他的胳膊说道:“锦绣。我想记得你。不管是好的坏的,我都不想忘记。帮我想起来,好不好”
锦绣看着红凝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良久,温柔的笑了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发,轻声到:“好。”
“不过别着急。我再陪陪你。”锦绣道。
“嗯嗯”红凝抬头笑容绽放来,十分明媚可爱,然后有些羞涩的扑进锦绣的怀里,嗅着他怀中淡淡的香味心情放好安定下来。
锦绣抱住她,脸颊轻轻的蹭着她的头发,心里被填得满满的。望着月色,他私心也希望红凝不要忘记与自己的一切。
两人温馨的抱了一会儿。然后回房歇息不提。
丈北城天女庙,白泠第二日醒来。记起昨夜的事又是羞耻又是难为情,然后还有点懵。见到陆瑶过来刷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对陆瑶说到:“阿瑶姑娘,昨晚,我喝酒喝多了,对不起”
“我说了。本姑娘不会跟酒鬼一般见识。”陆瑶嚼着笑,有些打趣他。
白泠想了想,找点别的话题讲。“阿瑶姑娘,昨日见那狐妖往南边去,我们还追吗?他并非做出恶事,要不然随他去吧。”
“随便你。不过这只狐妖,我是定要拿住他的。只是此事不急,你呢,接下来有何打算?”陆瑶笑了笑,问到。
“我?我是领了道令下山历练,如今还一无所获。不过这狐妖不会再回来毁损天女庙了,也算积了一件功德吧。”白泠尴尬一笑,挠挠头说到。
“其实我不明白,世人为何要信奉神明。”陆瑶转头看向天女像,困惑的说到。
“神仙法力无边,这世界又真的有神仙,世人信有何奇怪的?”白泠觉得陆瑶的想法真是奇怪。
“神仙并不会为凡人所求改变什么,神仙自有其道,也需遵守,同样有天道束约,并非如凡人所想那般自由自在。”陆瑶看着天女像感慨。
“阿瑶姑娘。我们都是凡人,你自然会以凡人的想法去想象神仙的世界。你这样想未免太悲观了些”白泠朗声一笑,双手朝陆瑶面前晃了晃,说到。
“是吗?”陆瑶又傲娇起来,瞅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白泠连忙跟上去。在陆瑶身边插科打诨。
“你要跟我走啊?”陆瑶见他真跟来了,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媚术又开始施展开,逗他。
“反正去哪都行,我道行虽不高,但或许能帮上阿瑶姑娘的忙呢”白泠心彭彭直跳,耳朵也刷的一下红了。
威灵寺后。锦绣红凝两人继续往甘州行去。
“神尊大人,为何斗南城会被当时皇帝放弃呢?何况他遇刺又与城池何干,为何牵连无辜。”红凝坐在斗南城中一处茶铺饮子里,戳着冰碗,取出小麦管满足的吸了吸,眉眼弯弯,闪闪发亮,随口问道。
“若无惩罚,皇家颜面威严不存。以小见大,皇权需凌驾众生,自然如此”锦绣学红凝也戳了戳冰碗,眯了眯眼睛,含笑说道。
“我不懂”红凝摇摇头,笑嘻嘻的表示不懂。
锦绣也拿麦管吸了一口冰饮,看着红凝笑笑不语。
“神尊大人,你什么时候走啊?”红凝敲敲冰碗问他。
锦绣微蹙挑眉,指责道“你就那么想我走啊”,语气里有些打趣,但更多的是不舍的失落。
“我想早点想起来。你早点回来不就好了”红凝撒娇,脑袋搁在锦绣手臂上晃晃,额发细细碎碎,像小蝴蝶一样落到锦绣心里,痒呼呼的。
“即使再快,也要三个月。你得答应我天天都要想我”锦绣点了点她的额头,心里叹到小没良心的。
“当然想你。不仅天天想,吃饭想,走路想,睡觉也想。时时刻刻我都会想你的”红凝眉眼弯弯,笑得十分可爱,语气像在哄小孩。
“嗯,我明日便走,早去早回,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锦绣还是担忧,自从与红凝重逢后,自己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长时间。
“放心。我不是还有红茶灵簮吗?它会保护我的。何况我现在有修为在身,会小心的。”红凝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簪子,对锦绣说到。
锦绣放了一半自己的内丹在上面,即使天帝亲至,也不能越过他伤害到红凝。
自锦绣第二日走后,红凝便独自往甘州方向去。
甘州富庶,自后来太子登基后便把这一带给了自己的同胞弟弟六王瑞王刘益作为封地。繁华之景不在京城之下,往来富商贵胄,风流人物,竞相热闹。
越往甘州方向,行人也多了起来。甘州风貌素来大胆奔放,红凝一袭红衣独自一人竟也不惹人注目。红凝因此对甘州好感大增。
途中遇一竹林小屋,除了一对流浪孤儿在此留宿外,竟没有其他客商暂且歇脚。红凝自是觉得奇怪,那两个孤儿是孪生兄弟,告诉红凝这个地方曾经有妖怪。
这间房子一家七八口人全都死于非命,有不信邪的村民搬进来住也死了,自己与兄弟无家可归只歇一晚,明日便走,也不敢多留,让红凝也早点离开。
红凝听见这话,果然取符咒测试,这屋中与院中似有似无一种妖气,又似乎不是妖气,实在奇怪。
第二日,那两个小兄弟果然没有久留。红凝却是艺高人胆大,若是不知便罢,既知有妖作祟,还并未离去,若不惩奸除恶,岂不白白堕了苍梧的名头。
一连三日,夜里都是风平浪静,红凝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打定主意决定第二日出发,是夜,却发生了怪事儿。
竹林小屋有两间厢房,红凝打扫了一下住在东厢房,夜凉如水,一阵风吹过,屋外的竹林传来沙沙沙的风声。
红凝在房内和衣而卧睡得很沉,屋内燃着的三支蜡烛,烛光随风摇曳,将明将灭,房门屋内下面突然渺渺茫茫的流进一层薄薄的粉色的雾气由远而近,渐渐漫上红凝的床边。
烛火俶地熄了一盏,红凝立马惊醒,那红雾已漫上床榻,红凝猛地翻身而起,口中念咒,手中掐诀而去,一柄桃木剑凭空出现在手中朝那薄雾刺去。
那薄雾往后一退,变作片片桃花似快似慢飘然而来,红凝连忙召剑回来挡住,那片片桃花花瓣与剑身撞出乒乒砰砰的金属声响,火星四溅!
那妖见在红凝这里占不到便宜,房门彭的一声大开,那薄雾与桃花窜逃而出,红凝连忙持剑去追,却一无所获。
只得回到竹屋从长计议。
又在竹屋歇了一晚,第二日下山,与周围村民交谈,得知附近都没遇见过妖怪,也没发生过命案,只有住进那座竹屋的人才会遇害,所以附近人家都是远离那里的。
即使有往来的客商借宿也会一一告知利害,有不信邪的住进去,有些遇害了有些又没事,总之也没什么规律。但只要不住进去,就一定没事儿。所以周围的村民也劝诫红凝不要住在山上。
红凝自有打算,这妖既然害人,又流连此地,必有缘故,自己定要弄个明白的。于是谢过村民,依旧上山住进竹屋中。
红凝上山后并不知,在她离开后不久有一队商队马车路过此地,山下人员混杂,为首的是个青年,不信妖邪鬼神之说。
当日夜里,红凝依旧歇在东厢房中打坐修行。忽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响起,便提剑出门查看。
吱呀,院门被人从外推开,一从护卫举着火把簇拥着当中一位衣着华丽养尊处优已久的青年,红凝一袭红衣,长发因火光风动而飘扬而起,正持剑立于院中。
两人甫一见面,心中都是一惊。
“这公子,好生眼熟!”
“这位姑娘,似在何处见过”
一位似管家幕僚的精干老者正准备开口,那当首的青年却赶在之前抱拳向红凝作礼:“在下杨慎,京城人士,路过此地,只因天色过晚,来此借宿一宿,明日便走。”
“你们人多,此地凶险。山下有户山庄,你们还是去那里吧。”红凝收了剑看向中间那位公子好言劝道。
“姑娘也信鬼神之说?”杨慎看着红凝问到。
“不管信不信,总之为你们性命着想,还是速速离去的好”红凝本就性格张扬,修行三年又被锦绣方方面面照顾着,早把世俗礼节忘得差不多了,甫一开口便十分嚣张。
何况出于一番好心,自觉并没什么。哪知对方来头不小,身边簇拥只觉这女子实在无礼,那老者便要开口呵斥。
“姑娘好大的口气。”
杨慎却抬手制止。“姑娘不也是借宿?”
“我既然一个人敢在这儿,自然是有准备的。你们若要留下也行,只是今晚需多加小心,万万不可单独行动。”红凝见对方强硬,不便与之争执,但还是再次劝告道。
“不过是凶手假借鬼神作案,无稽之谈。”杨慎看了看红凝,又开口说道,语气平淡又有些傲慢。
那幕僚老者因此频频看了那公子几眼,又不动声色的看了看红凝,心中因公子言谈有异往常升起些许疑惑。
“我不过好心。信不信由你。西边还有间厢房,你非要留下便去住那边吧”红凝转头示意西边的房间,对杨慎说到。
杨慎眼神示意护从进去打理房间,自己仍与红凝相谈。那老者带着几名仆从进屋收拾,他杨慎身边仍有四名护卫守着。
红凝也不理他,转身准备朝自己房间走去。
“姑娘等等”杨慎连忙喊住她。
红凝回身,疑惑的问到:“怎么?还有别的事?”
杨慎也不知为何,自己对这红衣女子似乎感觉十分熟悉。
“我与姑娘是否在何处见过?”
“未曾。”
“可我见姑娘却有十分熟悉之感。或许在城中有过一面之缘也说不定?”
“那你许是记错了,我还没到过甘州城呢”
“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
“我姓王名红凝。你叫我红凝就好”红凝略勾了勾唇角,礼貌的答道。
“姑娘是要去甘州?”杨慎接着又问。
“杨公子打听这么多做什么,萍水相逢,我似乎不必事事要向公子汇报。”红凝有些好笑,这人未免太多事。
又见他仆从众多,不过歇息一宿也如此大动干戈,屋内陈设一新,只当他发号施令惯了遇谁都要管一管。
“在下并非此意。只是姑娘独身一人,多有不便,若是同路,不妨与我等一道。”杨慎见被她误解,连忙解释。
“多谢公子。不过红凝独身一人惯了,何况我还要留在此地几日。天色不早,公子早些去歇息吧。”红凝闻言客气推拒道。然后转身进了自己东边的厢房。
此时那老者幕僚出来对着杨慎行了一礼:“公子。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了,早些安置吧。”
杨慎收回视线,闻言点头,随老者进西厢房歇息不提。
第二日清晨,屋外传来嘈杂之声,议论纷纷,红凝起身出门查看,但见众人见到她都惊疑不定似有些惧怕,更多的就是怀疑。红凝眉头一皱,走近众人,围在中间的众人四散离开,有胆怯些的甚至手已握在腰间的剑柄上。
此时西厢房的房门也开了,杨慎从中走出,一直候在屋外的老者连忙上前低语几句,余光看向红凝。杨慎视线也落在她身上。不理老者幕僚的低声劝阻,杨慎径直走到红凝身侧。红凝疑惑的看了看他,又转头向摆在院中央的一具尸体走去。
杨慎见状眉心紧锁,也跟了上去。老者幕僚及众人惊道:“公子!”
红凝倒被众人的反应惊了一跳,侧头看向杨慎。杨慎眼神询问,红凝见状开口劝道:“此人出事。你这些仆从难免害怕担忧,你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凶犯尚且逃逸在外,此时若离去岂不正中其下怀。”杨慎声音有些冷,明显因身边人遇害心中有些不快。
“我昨晚已劝过你们,是你们非要留下。”红凝见出事也有些心情烦躁,自己堂堂苍梧修道之人,就在自己房门外有人遇害自己都没发觉,简直太打脸了。
那老者幕僚目光有些冷,眼中似有精光闪过,怀疑的目光投向红凝,言语中有几分质问和怀疑:“姑娘昨晚特意劝告,今日便出了事,王虎衣衫不整,明显受过引诱,这竹屋内外就只有姑娘一个女子。”
“你是怀疑我?”红凝原本蹲着查看王虎尸体,闻言一愣,起身看向老者。然后又看向杨慎。
老者见杨慎没开口,接着质问:“那姑娘作何解释?”
红凝觉得好笑,不由挑眉,轻声一笑,似在嘲弄。“昨夜我已劝过,是你们不听,如今出了事却来怀疑我。我为什么要解释,你有证据吗?”
老者闻言大怒,正待呵斥,杨慎此时却开口,言语里有些歉意,也有些周全“姑娘若知道些什么,不妨告知我等。下人无礼,我代他向姑娘赔罪。姑娘独居野外,不惧人言,此等胆量,倒叫在下佩服。”
“杨公子不怀疑我?”红凝奇道。
“我信姑娘不会害我”杨慎闻言笑了笑,一贯有些冷淡傲慢的神情似冰雪消融,令红凝不由一愣。
“以我所见,公子还是早日离去的好。这竹林小院我已待了数日,这是那东西第二次出手作案,前一次在我手中未讨到好,这一次故意为之恐怕就是有意嫁祸于我好叫你们怀疑我,从而逼我离开此地。
公子再留下,小心那东西会缠上你。”红凝好整以暇,轻描淡写的分析,最后一句,有点吓唬人的嫌疑。
老者幕僚见她言之凿凿,自家公子身份尊贵,极怕此言成真,连忙走到杨慎身边苦苦劝说。
杨慎眉头紧锁,似在思索着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那老者方才如释重负,吩咐仆从下人将西厢房内一应器皿用具搬出,令人去山下山庄投宿。
待杨慎等人收拾完毕,已是午后,那老者自是催促公子用膳,如能下山再用更好。不过杨慎却迟迟不肯动身。
“杨公子为何还在此处?”红凝因昨日有人出事今日便起心再往四周查探一番,回来后见杨慎还没离开便开口问到。
“姑娘何不与我一同下山?”杨慎开口,虽语气依然淡淡的,却能听出几分担忧。
“公子不必忧心。我既然敢留下自是有准备。你快些走吧,否则那东西来了我可不敢保证能救你。”红凝说到。
杨慎抬头看了看日头,语气平淡,却能听出几分别的味道,比如想挽留想相处久一点:“如今天色尚早,姑娘一早出去想是还未用膳。方才宁伯着人去林中打了野鸡炖汤,姑娘不妨一同享用。响食后我便要下山了。”
只是,这么隐晦的讨好红凝从没见识过,根本听不出来。想着自己出门一圈也有些饿了,便点点头。“好呀”
宁伯越发觉得自家公子对这山野女子非比寻常了。这杨慎出身高贵,又正值风华,京城及各地名门世家,望族闺秀不知有多少都对他倾心相许,只是他平日为人冷淡,又不近女色,连宫中那几位都暗暗为他着急。
只是这杨慎自幼便很有决断,对成亲之事十分坚决,几宫赏赐的美人尽数被他退了回去。府中更无姬妾,丫环们都十分规矩。
但你说这杨慎虽为人冷淡吧,待下人和府州却又亲切,于是他封地下热闹繁华,作风大胆不同于其他地方。这宁伯自小照顾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悉心对待一个女子,还偏偏是个容貌不算出众,行为毫无礼教的山野女子。
原来,这杨慎竟就是当今的同胞弟六王瑞王,当今讳刘,瑞王名益,但太后母族姓杨,瑞王平日微服便称杨慎行走。
杨慎与红凝用膳,见她似偏好甜食,暗暗记在心中。又亲自为她盛出一碗鸡汤,语气温和:“姑娘辛苦,不知姑娘师出何门?你一人对付那东西,可有把握?”
红凝接过放在一旁,正大口扒拉着米饭,吃得香甜。闻言想也没想的说到:“自是有把握,待我拿住它我再告诉你,这会儿说难免堕了我师门名头。前日出事,我就已够失职了。”
“怎会!红凝姑娘早已劝过我等,倒是在下一意孤行枉送了下人性命,若有不妥也是在下的不妥”杨慎语气虽淡,但也能听出几分自责。
杨慎又忧心劝道:“红凝姑娘不若还是随我下山吧,我已差人请城中道士前来,待他们捉住那东西,我叫人交于姑娘便是,姑娘何必亲自冒险?”
红凝疑惑抬脸,嘴里包着饭对杨慎嘟囔道:“他们?我若都拿它不住,你请的那些道士更不行。我自有分寸。杨公子不必忧心。”说完拿起鸡汤一饮而尽,叹到:“这鸡汤好香”说罢笑意盎然,眉目舒展十分惬意。
老者幕僚伺候杨慎用膳后,又催促他。红凝见状也明白这杨公子来历恐怕不低,那些人包括这老者身家性命都系在这杨慎身上。
便也开口说到:“杨公子还是早些下山吧。待会儿我还要布置一些什物引那东西前来,你待在这儿多有不便。”话虽如此,那言语不免带了几分对于闲杂人等的嫌弃。
杨慎本应不快,只是此时他却没多想。点头应是,吩咐众人启程。老者这才放下心来。
待杨慎一干人等走后。红凝终于发现这竹屋为何不妥了,而那东西盘旋此地不肯离去自己也找到了源处。
原来天地山川之间有灵脉,若能占得灵脉修行会比旁人快数倍,而这竹屋所在之处正是一处灵脉,那妖正是借这灵脉修行。而那妖藏身何处。红凝也有推测,今晚正可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