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陆》光祀

4、chapter 3

　　接下来的两三天，方余在大厅并未见到言栩和邱祈，她与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没了邱祈喧闹嘈杂，白日的大厅变得安静起来，方余不得不承认，习惯了吵闹，宁静倒像个外来者，让她很不适应。
　　方余有些无聊，她调了杯涩的发苦的冰美式轻呷一口，指尖有节奏地轻点，默默望着窗外于夜幕下的车流涌动出神。
　　‘何妨如一颗星闪过，忘记缤纷的灯，随一本书解困，逃出心中斗争…..’
　　松弛缓慢的粤语歌突然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吓得方余一个激灵，险些扔掉了手中的咖啡。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时，身边的任何举动都是惊吓。
　　方余如是想着。
　　一通未知来电，没有标记人名。
　　倒是这尾号有一点点似曾相识感。
　　方余没有迟疑接通，很快邱祈的声音从话筒一侧传了过来。
　　“小方领导，救命啊。”
　　方余：“发生了什么？”
　　方余隐约还能听见那边脚步声慌乱，树叶划过声，邱祈呼吸急促，断断续续的说道：“我，我和小栩去办事，遇到了一伙人，小栩和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后，那伙人就要抓我们，小栩为了保护我，受了伤。”
　　方余：“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我现在过来。地址在哪？”
　　方家村。
　　是方余熟悉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她们居然真的在那？
　　容不得方余细想，她开着自己前段时间买的二手车，往自己的老家驶去。
　　方余买的车是辆黄色的牧马人，虽然是二手的，却是方余心心念念已久才买到的。
　　一路上方余心事重重，她有种感觉，她闲散的日子要到头了。
　　可能，还与她的秘密有关。

　　方余一进村就直往自己的老屋子走，直觉告诉她，言栩她们俩一定就在自己的家里。
　　老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任何变化。
　　只不过院子的杂草长的都半人高，在这漆黑的夜里还有些吓人。
　　屋子里漆黑一片，在整个村子里显得那么突兀。
　　看来除了她的家可躲，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停留。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靠近，言栩挺直了身子慢慢站了起来，蹲着不利于反击，她得趁人进门前给出致命一击。
　　‘咚咚咚。’
　　方余敲了三下门，给了她们一个反应的过程，这才张口说了句：“是我。”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清冷，和着风声一起钻进言栩的耳里。
　　屋内窸窸窣窣，很快也传来声响，方余左右张望，没有任何异常，随即掏出钥匙进入屋内。
　　邱祈以为方余会同她们一样翻窗而入，没想到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你怎么知道我们躲在这？”
　　“猜的。”
　　“你怎么会有这的钥匙？
　　邱祈的问题问的有点没水准。
　　方余打开手电筒，一道圆形的冷白色光融进了黑暗中，两色泾渭分明，互不影响。
　　方余借着光撇了一眼角落的两人，言栩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纯白衬衫已破烂不堪，暗红的血渍紧紧贴在腰腹处，尽管伤得重，她还是将邱祈完整地护在身后。
　　“小方领导，你快把灯关掉，否则会被发现的。”
　　方余随手在墙上按了一下，打着光走到楼梯下的储藏室，找到自家电源总闸，向下一拉，屋内的客厅瞬间被暖光包裹。
　　“这是我家。”方余回答邱祈的第一个问题。
　　“不怕，屋内有光，更不会引人怀疑。”虽是回答邱祈的第二个问题，但她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言栩，果然，言栩紧绷的身体渐渐松懈下来。
　　邱祈扶着言栩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坐下。
　　一开始言栩是不愿意坐的，邱祈在一旁求了半天，她才强忍着坐下。
　　“沙发是干净的。昨天打扫过。”
　　方余总是会在时机恰好时，驱赶她的不适。
　　言栩揪着的心终于落地，她可以安心休息了。

　　方余轻笑，声音很小，两人没有发现，她抱着个医药箱放在茶几上，身上的气息瞬间比刚才冷了好几度，她下颌微收，眼神锐利如刀，在开口前，目光移到言栩身上，说话语气也不似在旅社般热情洋溢，冷的让邱祈打了个冷颤。
　　“说吧。”
　　邱祈眼神躲闪，打哈哈道：“我们就是来爬个山，被人给劫了。”
　　方余磔磔目光扫过，邱祈紧忙缩着脖子躲在言栩身后，方余这突然的变化，使得她有些惧意。。
　　言栩：“在我说之前，你先回答一下我的问题。”
　　“你问。”
　　言栩：“你的身份？”
　　方余：“如你所见那样，旅社的管理人员，也是你现在所在屋子的屋主。”
　　“除此之外呢？”
　　“没别的。”
　　“那你……现在和在旅社时……”言栩不知怎么形容：“差别挺大。”
　　“在旅社，你是顾客，在这你是…..”方余喉间吐出冰碴相磨的短音：“非法入室。”
　　“我们……”邱祈插嘴说了两个字，方余摆手打断道：“现在该你们交代了。”
　　邱祈撇嘴，她不要和方余说话了。
　　言栩看向邱祈，得到邱祈应允，她说道：“其实邱祈家是淮安市数一数二的富商，我们此次来南安旅游是偷偷来的，没想到邱家的对头派人也追到了这里。正如小祁说的那样，我们准备爬秦岭山，谁知他们等不及拦截我们，他们人多，我一人不敌。”
　　“仅仅是这样？”
　　“是，不然你以为是哪样？”
　　方余沉思片刻，问：“那你呢？”
　　“我？”言栩反应过来：“我是小祈的保镖。”
　　言栩心想，她的任务之一就是保护邱祈，她并没有说错。
　　“你这保镖挺负责的。”
　　这场问答算是终结了，
　　方余紧紧盯着言栩的眼睛看了好一会，似是放下了警惕，她示意言栩脱掉衬衫，言栩心里咯噔一下，她抱着身体往后退了退。
　　“这个点做梦还早。麻溜的。”
　　方余挥了挥手上的医用手套，言栩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假模假样咳了几下，这才抬手脱衣，伤口处已经和皮肤黏在了一起，她脱的费劲，余光撇见方余走了过来，心里一急，忍着痛刺啦一声，扯开了伤口。
　　方余对言栩的举止有些不满，她都不怕疼么？伤口都那样了还不知道善待，不过她并没有什么身份去责备，她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她快速给自己套上医用手套，从箱里拿出酒精在手套周边喷了喷，仔细观察了伤口，是刀伤，看样子是把□□，对方刺中言栩后，两人争执过程中言栩硬生生扯着刀划了出去。
　　生意场的对头绑人是为要挟，肯定得重视绑票的安全，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仅仅是依靠数量就可以将两人擒住。而这次偏偏还动了刀，下手又狠厉，可见是要命。
　　难道他们只想抓邱祈，对言栩的命视若无睹？
　　现在法治社会，他们可以无视律法杀人么？
　　或者是，有不得不杀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那就不是对头那么简单了。
　　之前邱祈还提到了异人，虽然最后找了个别的解释，但她并不相信，若是杀异人，倒合乎情理了。
　　看来，言栩的话，不可信。
　　那，言栩是异人么？
　　她必须得试探试探了，还得不让对方怀疑。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
　　方余心下有了算计，她取出棉签沾着碘伏蹲在言栩的身旁往伤口处擦。
　　“嗯…..”，言栩发出一声娇柔的声音。
　　冰凉的触感在言栩柔软的肌肤上轻轻划过，她向后躲，方余向前追，言栩躲避无望只得随处张望缓解，突然，她的腹部有一抹浅浅的温暖，是方余呼出来的热气。
　　没伤到要害，幸好。
　　方余小心翼翼对着伤口吹了吹，她又取出方块大小的无菌纱布贴上，用绷带一圈一圈缠在言栩的腰腹，也缠在了她的心上。
　　“这几天先别洗澡了。”方余撕掉手套，长呼一口气，对言栩说。
　　不能洗澡，这是要她的命？
　　言栩反对，她想了个办法：“我可以用胶带粘住，洗完澡再撕掉。”
　　方余说了句随你，无视两人上了二楼。
　　言栩说：“小祁，听听她在做什么？”
　　邱祈听了好一会，说：“她上楼打了个电话，让那个叫什么小云还是小允的看好店，明天就回去。看来今晚我们得在这过夜了。”
　　言栩嗯了一声。

　　方余下楼时，就看到言栩捂着胃额上突突地冒冷汗，邱祈饿的两眼发懵，两个人宛如被人丢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方余不知道整整一天，她们都在外奔波，背包也因为和人争斗中失散，什么东西都没吃，这会安全了，饿意也紧随其后贴了上来。
　　“你俩…..这是怎么了？”
　　方余手里拿着件短袖，不是什么牌子货，是她以前网购时买的，短袖上黑下白，是她喜欢的样式，如今却给了言栩。
　　“那个…..有什么吃的么？我胃病犯了。”
　　一旁的邱祈跟着猛点头。
　　“等着。”
　　方余撂下两个字抓紧去了厨房，没几分钟端出来两碗泡好的方便面。
　　“都不煮一下么。”邱祈有些嫌弃，方便面得煮才有灵魂。
　　“煮对于桶装的它来说就是侮辱。”方余如是解释道。
　　言栩扑哧笑出声来。
　　“不过没看出来，你这倒是什么都有。”言栩漫不经心道。
　　方余没有说话，侧过头，看着电视机里的言栩沉思。
　　言栩的怀疑不是没道理的。
　　这个屋子，是她三年来第二次来，昨天是第一次。
　　昨天清晨，她做了个梦，梦见她久违的家迎来了两位客人，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只看到她们躲在门后，其中一个受了伤，另一个神色慌张，好像害怕门外会有什么人闯入。
　　她像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两人，其中一个女人手腕上戴着一根红色素绳，她走近想看得仔细，对方却好似发现什么似的回过头，接着她的梦醒了。
　　方余莫名觉得那个戴红绳的女人是言栩，她记得言栩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以防万一，她去前台问询，不出意外的天还没亮两人就背着包离开了。
　　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方余去超市买了耐放的速食以及去药店买了处理伤口包扎的相关物品。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她的梦居然从感觉真实变成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