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青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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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带着初秋特有的清爽，透过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林雾睁开眼，枕边的雪团感受到动静，慵懒地“喵呜”一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蓬松的白毛蹭着她的脸颊。
脚边的豆包也立刻抬起头，尾巴欢快地拍打着被面，黑亮的眼睛充满期待。
新的一天，新的班级。重复的日常像设定好的程序：洗漱，吞下那几颗藏在抽屉深处的药片，给雪团和豆包准备好食物和水，检查蛇箱的温度和仓鼠笼的木屑。
她匆匆喝了杯牛奶，拿起书包。关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安静的空间，雪团正优雅地舔着爪子，豆包趴在落地窗前目送她。
这里是她的堡垒，但此刻，她必须回到那个需要扮演“林雾”的地方——青屿高中部，初二（7）班。
走进校园，高二年级所在的楼层明显比高一多了几分喧闹和新奇感。走廊里，刚分完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辨认着新同学，议论着新老师。
林雾习惯性地低着头，避开那些或好奇或探寻的目光，走向教室后门。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带着点试探和友好的喧闹声。
“嘿，哥们儿，你原来几班的？我是三班的，周予安！”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贯的活力响起。
“六班，程骁。以后就是同学了！”一个极其洪亮、充满阳光气息的男声回应道，声音爽朗，自带一种让人愉悦的感染力。
林雾脚步顿了一下，才走进教室。她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同桌的位置坐着沈疏桐，她正翻着一本小说，封面花里胡哨的。
前面是付晓冉，她正转过头，和后面一个高个子男生聊着什么，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那个高个子男生——程骁，显然就是声音的主人。他很高，穿着崭新的校服也掩盖不住肩宽腿长的好身材。一头利落的短寸，发茬根根精神地立着，衬托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浓眉下是一双亮得出奇的眼睛，鼻梁高挺，嘴角天生微微上扬，此刻正带着阳光又真诚的笑容和周予安、付晓冉说着话。
他站姿随意却不松垮，一条腿微微屈着，手插在裤兜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信、张扬又不会让人觉得讨厌的活力。教室里不少同学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在他身上。
看到林雾进来，付晓冉立刻热情地招手：“林雾！早啊！快过来，这边！”她指了指林雾的座位。
沈疏桐也抬起头，对林雾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程骁闻声转过头，目光落在林雾身上。他的眼神很亮，带着初次见面的好奇和打量，但并不让人感到冒犯。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容干净爽朗：“哈喽！林雾？我叫程骁，程咬金的程，骁勇善战的骁！今天刚转来，以后多多关照啊！”他很自然地挥了挥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感。
林雾脚步没停，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放下书包。她抬起眼，迎上程骁带着笑意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像沉静的湖水。她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听到了，然后便拿出文具盒和书本，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疏离的安静，轻声说：“我叫林雾。”算是完成了自我介绍。
程骁脸上的笑容不变，反而更感兴趣地挑了挑眉。他拉过自己的椅子坐（他的座位在林雾旁边，但中间隔着过道），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林雾，语气依旧热情但不越界：“林雾？好名字啊，听着就很有意境。你是本地人吗？还是也刚转来的？”他试图开启话题。
林雾正在整理书本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她没看程骁，目光落在摊开的书本扉页上，声音依旧很轻，没什么起伏：“不是转学。” 然后就没了下文，显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愿。
程骁也不气馁，反而觉得这安静的同学有点特别。他耸耸肩，笑着转向周予安和付晓冉：“哎，你们知道今天第一节什么课吗？听说我们班主任挺厉害的？”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没有让气氛冷场。
付晓冉立刻接话：“第一节是语文，班主任王老师的课！她……”她做了个“你懂的”表情，带着点敬畏。
周予安也压低声音：“王老师，出了名的‘规矩多’，眼神一扫，全班噤声！”
沈疏桐在旁边慢悠悠地翻了一页书，插了一句：“别吓唬新同学。王老师只是比较……严谨。” 她的话带着点惯常的慵懒和精准。
程骁哈哈一笑，声音洪亮但并不会太吵：“严谨好！我就喜欢有规矩的！”他这话说得坦荡，带着少年人的无畏。
林雾安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拿出语文书，翻开第一课。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阴影。她周身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邻座的热情和前面的谈笑隔绝开来。
上课铃声尖锐地响起。一个身影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脚步声沉稳有力。“都回到座位上坐好，开始上课。”
开始正式上课。她讲课一板一眼，严格按照教学大纲，引经据典，字正腔圆，每一个字的发音都力求标准，每一个知识点都要求记牢。她尤其注重课堂规矩：坐姿必须端正（“不许趴着！腰挺直！”），笔记必须工整（“字写清楚！别鬼画符！”），回答问题必须举手站直，声音洪亮清晰（“大点声！蚊子哼哼似的谁能听见！”）。
“李想，你来读一下第一自然段。”王老师点了第一排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女生。
女生紧张地站起来，声音有点发颤地读完了。
“嗯，读得还算流利，但感情不够充沛！坐下吧。”王老师点评道，然后目光投向后面，“程骁，你刚转来，试试看。”
程骁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身姿挺拔，声音洪亮清晰地朗读起来，甚至带上了点抑扬顿挫，虽然不算特别专业，但那份自信和洪亮让王老师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不错，坐下。新同学态度很好。”王老师难得地点评了一句。
林雾安静地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棵小青松。她摊开的笔记本上，字迹娟秀工整，一行行排列得如同印刷体，正一丝不苟地记录着王老师强调的重点。
她的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黑板或笔记本上，偶尔会看向窗外，眼神放空，仿佛灵魂暂时抽离了这个规矩森严的空间。
沈疏桐坐在旁边，能清晰地看到她专注而安静的侧脸，以及那低垂着的、浓密如蝶翼的睫毛。
课间操时间，教导主任□□那矮小精悍的身影准时出现在操场主席台上。他身高不足一米七，穿着熨帖的西装，但此刻脸色铁青，拿着一个老旧的扩音喇叭，声音像砂纸摩擦般刺耳，瞬间穿透整个操场：
“高二年级！动作快！磨磨蹭蹭像什么样子！那个班！七班！排头兵呢？！站直了！手臂给我抬起来！抬平！没骨头吗？！”
他背着手，迈着小而急促的步子，像一颗巡视领地的炮弹，在队伍前后来回穿梭。小眼睛里射出严厉的光，任何一点不合规范的动作——手臂没抬平、脚步没对齐、甚至交头接耳——都会招来他毫不留情的、指名道姓的训斥，声音洪亮得让被点名的学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整个操场在他的高压下，弥漫着一种紧张到窒息的气氛。
付晓冉一边努力把手臂抬得笔直，一边苦着脸小声对旁边的沈疏桐说：“李主任今天火力全开啊……感觉比高一还可怕了。”
沈疏桐动作标准，面无表情：“可能新学期新气象，先从杀气开始。”她的毒舌在这种高压下反而显得有点黑色幽默。
周予安在男生队伍里，努力憋着笑，因为程骁正偷偷模仿李主任背着手踱步的样子，惟妙惟肖，差点让他破功。
林雾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动作标准得如同教科书，每一个抬手、踢腿都精准到位，但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一点，仿佛周遭严厉的训斥、紧张的氛围、甚至刺眼的阳光都与她无关。汗水顺着她苍白的额角滑落，她也只是抬手随意地用手背擦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上午的最后一节是物理课。物理老师姓赵，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老师，身材瘦高，头发有点自然卷，乱糟糟地支棱着。
他讲课语速极快，思维跳跃，常常从一个知识点突然蹦到另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上，喜欢用各种生活化的比喻（虽然有时候比喻得有点离谱），自诩为“激发兴趣，打破思维定式”。
他尤其喜欢在讲完一个他认为很“妙”的点子后，用他那双有点神经质的、闪闪发亮的眼睛扫视全班，然后冷不丁地点人回答：“明白了吗？嗯？谁来给我说说刚才那个受力分析的关键在哪？”
大部分同学都被他这种跳跃的节奏弄得有点懵。
当他的目光扫过林雾时，她正低着头，在草稿纸上快速地演算着什么，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林雾同学！”赵老师突然点名。
林雾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聚焦。
“来来来，你来说说，刚才那个斜面摩擦力方向变化的临界点，除了我讲的那个，还有没有别的思考角度？”赵老师兴致勃勃地问。
林雾沉默地站起来，没有立刻回答。教室里安静下来，连程骁也好奇地看向她。只见她微微蹙眉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快速画了一个简图，标出几个力，用极简洁的语言和符号清晰地推导出另一个判断临界条件的等效方法，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完全跳出了赵老师之前的框架。
赵老师看着她的板书，眼睛越来越亮，最后猛地一拍讲台：“妙啊！太妙了！就是这个！林雾同学这个思路非常清晰！大家看到了没有？这才是真正的物理思维！不要被我的思路框住！要学会发散！”他看向林雾的眼神充满了惊喜和赞赏。
林雾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被表扬的喜悦，放下粉笔，对着赵老师微微颔首，便安静地走下讲台，回到座位。仿佛刚才在黑板上惊艳亮相的解题过程，只是她顺手完成的一件小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青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