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被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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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重归寂静，只有窗外隐隐传来夏日的蝉鸣声。
陈楠的房间也很小，只容得下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和一个简易的衣柜，但好在干净整洁。
陈楠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书桌边缘的角落里——那里安安静静地立着一个木制相框，里面嵌着一张已经有点褪色的照片。
照片上的小女孩大约六七岁，穿着一条亮晶晶的的公主裙，脚上跺着一双小高跟，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嘴巴紧紧抿着。
而蹲在她身后的女人，正是年轻了许多的何璐。
何璐那时脸上还看起来有些圆润。她的眼神专注地落在小丫头乱糟糟的头发上，一手拿着梳子，另一只手正笨拙地给她扎着小辫子。
那个时候她的眼神里还没有后来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怯懦。
陈楠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记得她刚被陈兆海从美国接回来的时候，就像一个小刺猬一样，见谁扎谁。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父亲，以及……眼前这个已经成为她继母的陌生女人。
生母骤然离世的巨大悲伤和被迫离开熟悉的环境的恐慌交织在一起，让她对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都充满了敌意和抗拒。
她尖叫，摔东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是何璐。
她用近乎笨拙的耐心，一点点撬开了她坚硬的外壳。
何璐不会说太多漂亮话，也不会像陈兆海那样试图用昂贵的礼物收买她的亲近。
她只是默默地、日复一日地守在她房门外；在她做噩梦尖叫着醒来时，第一个冲进来，用那双柔软的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哼着摇篮曲……
一种极其复杂的思绪涌了上来。
是怀念？还是陌生？或者，是对眼前这个巨大反差的茫然？
陈楠盯着照片，没有动，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嗡嗡——”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嗡嗡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陈楠皱了下眉，目光终于从照片上移开。她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到了？”陈兆海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见到你妈了？”
“嗯。”陈楠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目光又落回那张照片上，小女孩的笑容刺得她眼睛有点发涩。
“见到人就好。”陈兆海没在意她的冷淡，“你妈她身体怎么样？看着还行吧？钱我早上打过去了，别忘了告诉她。”
“我知道。”陈楠打断了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不耐烦和抗拒，“说过了。”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对她打断自己有些不悦，但很快又继续道：“行，你知道就好。安顿好了吗？她住的地方怎么样？看着还行吧？”
陈楠想起刚才客厅那狭小的样子，她扯了扯嘴角：“好了。看着……挺方便。”
“方便？”陈兆海显然没理解这个形容词，或者根本没在意，只当是女儿一贯敷衍的回应。
“哦，方便就行。她那人就那样，死心眼。算了，随她吧，她安分就行。”
“我的意思是……”陈楠眼睛眯了眯，解释道，“我在老房子这边。”
“老房子？”陈兆海有些意外，随即语气变得有些不以为然，“哦……那地方是有点旧了。不过也就几天，将就一下。”
“学校报到的事情别耽误了，明天下午三点，记住了？还有……”
电话那头，陈兆海还在习惯性地交代着各种事项。
陈楠突然觉得很没劲，她漫不经心地拿着手机，脑海里自动屏蔽了陈兆海叽里呱啦的讲话声。
大概是陈楠太久没有反应，陈兆海渐渐提高了音量：
“别没心没肺的，听到没？”
“嗯。”陈楠再次应了声，语气更淡了，“没别的事我挂了，要收拾。”
“行行行，去吧。”
陈兆海似乎也急着结束通话，“记住啊，到了新学校好好学，别给我惹事！有事打电话！”
“知道了。”
没等那边再说什么，陈楠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
陈楠走到书桌前，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将手机扔在床上，沉默地转身打开了自己的行李箱。
书本、衣服被一样样拿了出来。
终于在四点一刻，陈楠将最后一件衣服挂进了衣柜。
太无聊了。
这里的一切都太安静，太规整，太……小心翼翼，更加让人烦躁。
就在这时，搁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了两下。
陈楠有些意外地拿起手机看了眼——
赵媛媛。
媛媛大魔王：！！！楠姐！！！[炸弹][炸弹][炸弹] 江湖救急！！！
媛媛大魔王：我姑妈家小卖部隔壁王婶儿说有个贼像你的小姑娘拖着箱子进了幸福小区！是不是你！！！[探头探脑.jpg]
媛媛大魔王：你回来了？？？真回来了？？？！！！[土拨鼠尖叫.gif]
媛媛大魔王：别装死！快回话！是不是你陈楠！[刀][刀][刀]
一连串的信息轰炸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压抑感。
赵媛媛，她小学和初中时代最好的朋友，那个永远咋咋呼呼、精力过剩的小姑娘。
免打扰：嗯，是我。
免打扰：刚到。
几乎是秒回。
媛媛大魔王：啊啊啊啊啊！！！真是你！！！[旋转跳跃我闭着眼.gif]
媛媛大魔王：你怎么不早说！不够意思啊！
媛媛大魔王：晚上！必须晚上出来！姐请你吃好的！庆祝你回归！[干杯]
媛媛大魔王：老地方！就街口那家‘胖子烧烤’！必须来！不来我杀到何阿姨家去！[菜刀][菜刀]
胖子烧烤……
陈楠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笑了笑。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着。
陈楠：好。
陈楠：几点？
媛媛大魔王：七点！不见不散！给你接风！[啤酒][啤酒][啤酒]
媛媛大魔王：等我！[火箭发射.gif]
放下手机，陈楠感觉胸口那股沉甸甸的烦闷消散了些。
“小楠？”何璐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喝点水？我还切了水果……”
“不用了，何阿姨。”陈楠的声音少了点之前的紧绷，多了点放松，“我晚上约了朋友出去吃。”
门外沉默了一瞬。
“哦……好，挺好。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嗯。”陈楠应了一声。
门外的脚步声轻轻离开了。
陈楠掏出手机，点开赵媛媛那个还在不断刷着“等你哦！”“想死你了！”的表情包轰炸框，眼里浮现出丝丝笑意。
距离六点半还有两个多小时。但至少，这个沉闷无聊的下午，似乎有了点值得等待的东西。
……
傍晚六点半，暑气消退。
陈楠站在小区门口，低头看了眼手机导航。
赵媛媛说的“胖子烧烤”离这里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就能到。
她没告诉何璐具体几点走，只是简单说了句“出去了”，就关上了门。
街道上的人比下午多了不少。大多是上下班的工人和放了学的学生。
陈楠转过一个路口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女生的惊呼：
“让一下！快让——啊！”
陈楠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影就从侧面猛地撞了上来。
她踉跄了一下，肩膀撞到路边的电线杆上，一阵钝痛。帆布袋摔在地上，东西散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女生手忙脚乱地蹲下来帮陈楠捡东西。
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额头上全是汗，脸颊泛红。
“真的对不起！我太急了，没看路……”短发女生把捡起的手机和钥匙塞回陈楠包里，抬头时突然愣了一下。
这，这这这……
妈耶……我遇见天使了……
陈楠皱眉接过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对方的目光太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让她有些不自在。
“没事。”她转身要走。
“等等！”短发女生突然拦住她，从包里掏出一包湿巾，“你衣服……蹭到灰了。”
“这里。”女生指了指她的肩膀。
陈楠这才注意到，刚才撞到电线杆时，肩膀上确实蹭到了一条明显的白灰。
陈楠：“……”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纸巾。：“谢谢。”
“我叫李萌。”女生咧嘴笑了，“附中高二的。”
“嗯。”
陈楠应了声，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握在手心。
李萌歪着头打量着陈楠，：“你要去那边？我也是诶，要不一起？就当给我个赔罪的机会？”
“不用了。”陈楠说，“我约了人。”
“是吗……看你和我差不多，在哪个高中啊？也许我们是校友呢？”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完全没注意到陈楠越来越微妙的表情。
这时，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啊！我的车！”李萌猛地回神，“这次不能再错过了！”
“那个，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啊！创新1班，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
陈楠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冲向了一辆出租车，带起一阵风，神采飞扬。
李萌最后跳上车时，还朝她挥了挥手。
附中……创新一班吗？真是，没想到啊……
陈楠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肩膀被撞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但陈楠并不生气，反而觉得有点可笑。
路边的灯亮了。
或许，这个所谓的新生活，并没有她想的那么无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被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