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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坟头古宅舍形入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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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朝着那方向在树林中走了片刻,抬头望去,果见错落的线条更加明显了些,不过并非周逍以为的屋顶,而是一面院墙。
再走几步,一座阴森森的老式宅院陡然出现在眼前。
那院子是背靠着山脊建的,占地不小。环着一圈沾满青苔的石墙,紧贴着一片瘦骨嶙峋的老树。
若从侧面斜看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包。
石墙是砌坟的砖,老树是坟头的草。
正门靠右立着一块石碑。
“真会建,”廖博被这石碑折服了,“坟头大院还弄了个全套。”
秦时阳隔着袖子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牛逼,谁会在墓地后面建房……”
“也许建房的时候还没有墓地。”周逍和秦爻一前一后,停在了那石碑前。
石碑很老,风吹日晒裂了不少大缝,还缺了几块。周逍伸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尘,见上面依稀写道:
“维时嘉庆辛酉岁,京州商人刘姓刘氏,素业本诚信,积资有年。偶得此地……地脉钟秀……龙砂缠护,水聚名堂,实为子孙昌炽之基。因是筑室于兹……寓四时长青之意……冀后嗣谨守家业,敦仁厚德,毋忘先志……”
“镇宅碑。”周逍道,“晚清的时候很流行。如果九莲池公墓是民国才建的话,就对得上了。先有房、后有墓。”
秦爻闻言上前一步,几乎是贴着周逍伸手抹开最后几个字,见写着“特书此以镇宅”,低声道:“周大夫很博学啊,连晚清流行什么都一清二楚。”
“没有没有……书上看过而已。”周逍敷衍道。
俞青忙着找他姐的踪迹,没工夫管这院子,只随便看了几眼,就急冲冲跑去推门。
院门是紧闭着的,俞青推了几下没推开。正要用蛮力时,突然,那门竟自己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响。
吱呀——
这响声绝非寻常,仿佛是将白骨生生放在尖石上摩擦一般,听得几人同时皱眉,低头咬紧了腮帮。
俞青更是直接抬手捂耳,猛地蜷起了上半身。
就这一瞬之间,“呼”的一下,院门前挂着的汽灯凭空亮起。与此同时,宅院大门仿佛被人从里拉住一般,缓缓打开了一扇。
一只老式手电筒伸出门来,紧接着,走出一个半透的人影——
是个身穿对襟短褂的丫鬟。
俞青后背一凉,蜷着身子僵在原地。
那丫鬟却仿佛看不见他一般,打着手电筒张望了片刻,突然嘴角一翘,喊道:“太太回来啦!”
这嗓音比破烂的风箱还破,丫鬟口中喊着,然后半透明的身子往前一探,竟然就这么直挺挺地穿过了俞青的头。
俞青差点没吓疯,不受控制就要惊叫出声。好在秦爻眼疾手快,一张黄表纸飞来,堵住了他的嘴。
几人顺着丫鬟的视线转头看去,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悬在半空中的人正一颠、一颠地往宅院门口飘。
那人一副端正的坐姿,双膝并拢,双手交叠。脑袋微微侧向斜前方,仿佛看着什么东西出神。
俞青只看了那人一眼,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
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俞银!
俞银浑身上下的穿着丝毫未变。乌黑垂顺的一刀切,性感美艳的大红唇,柳腰翘臀,全都没变。
变的只有那个眼神。
眼神一变,浑身的气质都不一样了。软了,木了,仿佛陷进了什么无边的妄念之中。
她就这么呆呆的坐在半空,往这边颠过来。
颠着颠着,竟然在她身下显出了一条凳子;颠着颠着,又显出了半个车厢和四个车轱辘。
虽然都和那丫鬟一样是半透明的,但越靠近宅院,显出来的就越多。到最后,整辆马车都现了形,才发觉原来俞银是定定地望着车窗外出神。
“吁!”车夫口中发出一声破铜烂铁般的低呼,一拉马缰在门口停了车。俞银被丫鬟搀下了车,扶进大门。
随着两人逐渐走远,那半透明的马车和车夫再度徐徐隐没在诡异的夜色之中,了无痕迹。而两人彻底走进院中的那一刻,门外的汽灯便灭了,随着她们的脚步,亮起了回廊柱上的汽灯。
“卧槽卧槽卧槽……”秦时阳一手抓着俞青,一手抓着廖博,又怂又兴奋,又怕又刺激,“这是啥?!这就是同喜佛吗?!!”
几人早在看见俞银颠来的那一刻,就被秦爻悄无声息地送上了屋顶。此时蹲在长满枯草的灰瓦上,像一排披着月光的狐獴。
“嘘……”廖博抖开他的手,道,“你要死啊,小点儿声。”
“不是说听不见么?”秦时阳悚然,压低了音调。
周逍轻声道:“那些影子是同喜佛的回忆,它们确实听不见,但俞大小姐不好说。她现在被同喜佛占据身躯,贸然打搅,容易出事。咱们盯住就好。”
俞银被丫鬟搀着往后院走去。每走一步,前面的廊灯就亮起来,后面的廊灯就灭下去。
或者应当说,这些光线、物件、甚至“人”,都是随着她的移动出现或消失。
俞青目光紧张又担忧地追着他姐。嘴上的黄表纸摘了,但嘴唇抿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惊呼出声。
他看了一阵,朝周逍低声问道:“周大夫,咱们现在只能这么干等吗?”
周逍道:“至少得等到弄清楚状况。同喜佛为何寄生在俞大小姐身上,她们之间什么关系,同喜佛曾经又经历了什么,不知道这些,难以将其彻底送走。说到这个,这座院子、这座山,你姐来过么?”
俞青摇头:“据我所知,没有。”
周逍又道:“那门外所见那个石碑,上面写着,这宅院的主人是清末的商人,姓刘。这个丫鬟又管你姐叫‘太太’,也就是说,同喜佛曾是刘家的太太。据你所知,你姐,甚至你们京州俞派,是否与姓刘的商人有过渊源?”
俞青想了一下,再度摇头:“没有。但要追溯到清末……我就不敢保证了。”
周逍道:“宅子是清末所建,但这位刘家太太的出现要更晚些。看那丫鬟的打扮、手电筒,以及这些汽灯,应该是民国才有。你想想,民国时期的话能不能……”
话没说完,被打断了。
后院正房内,悬着的汽灯随着俞银走进而亮堂起来,只见她往屋子中央一坐,问道:“老爷今晚还回来吃饭吗?”
俞银的声音和丫鬟、马夫一样,缥缈而刺耳,四分五裂,像拉着一条钝锯在锯一口生锈的锅。
丫鬟回道:“老爷让人送信来说今晚在外头吃了,太太不必等。还说后天要去晋县谈生意,礼拜五才回来。”
俞银似乎松了一口气,道:“好。”她说着接过丫鬟递来的“茶”,低头喝了一口。
“那太太后天要去望弥撒么?”
当啷!
此话一出,俞银手中的茶盏突然打碎在地。
那丫鬟吓了一跳,赶忙拿帕子擦她手上的茶汤。俞银也不知是想到些什么,手抖得厉害,眼神中又透出一股妄念,过了许久才道:“去。”
“什么?”丫鬟愣了一下。
俞银声音隐隐发颤:“后天去望弥撒。”
丫鬟点头,收拾起打碎的茶盏道:“知道了。”
这时,又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的主人随着逐渐靠近房门而浮现出来,是个稚嫩的女童:“妈,妈,你看我今天写的字!”
女童约莫五六岁,穿着浅紫色的滚边小衫和灯笼裤,亲昵地扑进俞银怀里。但也不知是碰到了哪里,俞银忽然表情一抽,身子下意识向后躲。
女童抬起头来看着她,用拉锯条的声音问道:“妈今天也身上疼么?”
“不疼了不疼了,”俞银缓了一缓,笑着伸手将女童搂向自己,“我看看淼儿今天写了什么字呀?”
“今天付先生让我抄了宋词。”
“宋词?妈看看……淼儿真棒。今天见到爸了吗?”
“没有……妈,后天付先生放假,妈能不能带我出去玩儿?”
“后天……妈对不起淼儿,后天不行……”
“为什么?”
“妈得去望弥撒。”
女童嘟起嘴来:“后天又不是礼拜天,非望不可吗?那我跟妈去。”
“淼儿乖,后天不行……今晚明晚妈陪你睡好不好?妈有些日子没陪淼儿睡过了。”
“那淼儿以后天天都要妈陪着睡。”
俞银勉励抱起女童:“以后淼儿就是大孩子了,大孩子要学着一个人睡……”
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房顶上的五人都看傻了眼。俞青看着那张充满慈爱和温柔的脸喃喃道:“这特么还是我姐吗……”
廖博碰了碰周逍:“看这样子,俞大小姐每回走丢,就是来这里玩儿两天过家家?”
周逍点头:“可以这么说。这两天的回忆对于同喜佛来讲,应该非常重要。”
同喜佛寄生俞银,利用俞银的身体回到这个地方、重温曾经的生活,就意味着这里对它来说意义非凡,即便死了也难以忘记。
问题是,为什么非得是俞银?
这院子不小,但除了俞银所在的正房里亮着光,其余地方一片死寂。换句话说就是,这里的一切都是同喜佛当时的记忆。只有它那时看见并记住的东西,此刻才会出现在这院中。
譬如丫鬟、马夫、女儿的对话,譬如刚才打碎了的茶盏,譬如此刻正房里摆放着的物件。
正房里摆放着的物件……?
周逍眼睛亮了起来,抬眸细细一扫。只见正房内,俞银抱着女儿坐在桌边聊天嬉笑。丫鬟和厨房的婆子端了几盘菜上来,不外乎是些大鱼大肉,但俞银胃口并不太好,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除了那张圆桌,正房里现出形的,还剩一个书架和半个摆满相框的斗柜。
那些相片倒是……
“想过去看看吗?”秦爻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周逍身旁,单膝蹲着,侧过头来,好似看透了周逍心里的想法一般,冲着那斗柜抬了抬下巴。
周逍差点脱口而出“你也要去吗”,但忽然想到那天吃早饭时发生的事,生生咽了回去,改成:“秦公子一起?”
秦爻很满意地露出个微笑:“好啊。既然周大夫都约……”
“问题是总不能这么走进去,秦公子有什么好办法吗?”周逍没给他说完后半句的机会。
想进那屋子没那么容易。
这和进‘山’挂鬼皮不同,‘山’中小鬼形形色色,数量繁多,饿鬼本鬼都记不清,活人只要隐去阳气、弄个差不多的模样,就能骗它一骗。
可眼下情形,这院中的影子并非鬼魅,而是同喜佛的记忆所出。即便他们隐去阳气,也无法变成死人记忆中的东西。
若是堂而皇之地跳出去,只会吓得同喜佛暴走,那俞银也就跟着遭殃了。
怎料秦爻略略一思索,道:“还真有。”
“什么办法?”周逍忙问。秦爻没答,卷起衣袖,伸过来一条小臂:“你先借点儿灵力。”
“借灵力?”俞青惊讶道。
廖博和秦时阳对这幕已经习以为常了,异口同声道:“周大夫是白身。”
“白身?”俞青更惊讶了,“可周大夫不是能进‘山’移‘山’,还能给我姐诊脉么?”
周逍笑笑,一狗皮膏药拍在秦爻虎口上,道:“说来话长,全靠二位秦公子照拂。”
灵力入体,周逍又问:“现在怎么说?”
秦爻看着他道:“周大夫怕是太久不用灵力,居然连这一招都忘了。”他说罢移开目光,指了指那斗柜上的相框,问,“相框里有什么?”
话到这里,周逍猛然顿悟,反手一把抓住秦爻的手腕,激动道:“秦公子好主意!”
他还真是白身太久,竟把这个给忘了!
“什么主意?”俞青急道,“我能帮忙吗?”
“能!”周逍松开秦爻的手腕,改为握住俞青,认真道,“小俞同学听没听过一种古法,叫做‘舍形’?待会儿我和秦公子下去探一探消息,舍下来的形,就要拜托你帮我们看着了。”
秦时阳登时压着嗓音叫起来:“‘舍形’我都知道啊!为啥要他看着不要我看着?周大夫你是不是有了新欢就嫌弃我和廖哥了。”
周逍还没说话,廖博抬手就是一掌:“那还不是因为咱俩看不住!你忘了我给你讲过的?‘舍形’一法最难的是‘回舍’,需要靠他人以灵力拉回。咱们仨当中,只有俞青才有这本事。”
五人趁着夜色,蹑手蹑脚越过几重屋顶,悄无声息地来到俞银所在的正房顶上。朝下望去,光影虚虚晃动,朝前望去,一片漆黑。
院子里连一丝流动的空气都无,仿佛一潭死水,就这么阴森森地敞着。
潮湿的腥气夹杂着发霉的味道,如同覆在死水上的黏腻苔藻,一动不动地漂浮在院中。
周逍轻轻揭开两片瓦,不真实的光晕登时从破开的房顶冒出来。
这光是橘黄色的,但没有半点温度,反而令人浑身发冷。透过洞口望下去,正好是那半个斗柜。
周逍略微一数,上面放着的相框大大小小加起来,足有七个。只是从屋顶看下去,看不清任何一张。
“下吗?秦公子?”周逍看向秦爻。
秦爻笑笑:“我随时可以,周大夫准备好了就走。”
于是周逍便盘腿坐了下来,秦爻盘腿坐到他对面。两人一左一右,其他三人紧张兮兮地守在一旁,正好将那洞口围在中间。
“好了?”秦爻问。
“好了。”周逍答。
话音一落,秦爻抬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周逍只觉眼前一黑,便被失重感裹挟了身躯,向下直直栽倒而去。
等到再睁开眼,他面前的景象已经全然大变。
好大的鱼!这是周逍第一反应。
好长的筷子!这是周逍第二反应。
好长的筷子把好大的鱼肉送进了好大一张嘴!这是周逍第三反应。
“妈,鱼真好吃。”巨大的女童对着巨大的俞银咧开了嘴。那嗓音比在屋顶时听起来更糟了,不仅像破铜烂鼓,还立体环绕震耳欲聋。
震得周逍眼睛一花,脑子里“嗡”的一下,然后,耳鸣了。
“周大夫,周大夫?……周、大、夫?”
朦朦胧胧的细声有如蚊呐,周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可能是秦爻在说话,但他听不清,只好张口问道:“是你吗秦——”
“公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秦爻的手已经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
“你这么大声干嘛?”秦爻吃了一惊,几乎是贴着他道。
周逍被捂得不能动弹,眼珠子往下滑,看见捂着他嘴的那只手中拿着一柄玉如意,愣了一下。
再往下滑,看见自己坐着,脖子上挂着金锁,两手端端正正地笼在袖中,而那袖子形似喇叭,绣着一圈祥云花鸟,和他腿上搭着的同样形似喇叭的衣摆如出一辙。
再再往下滑,终于看见了脚上穿着的一双……
绣花鞋???
“唔!!”周逍当即挣脱秦爻的束缚跳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呢,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辫子长到腰,身穿祥纹长衫大褂、胸前挂着大绸喜花的年轻男子便闯入了他的眼帘。
“秦公子??你怎么……”周逍吃惊道。
秦爻笑眯眯地看了看他:“周大夫也不赖嘛,凤冠挺好看。”
“什么……”周逍闻言脸“誊”就红了。抬手摸了摸脑袋,果然摸到一头的珠串冠花,还有从左右两边垂坠下来的珠帘,就在耳边晃荡着。
周逍愣怔了一下,看见脚边空着的木凳,又看见秦爻手中掂着的如意和喜帕,这才彻底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进了一张双人的合照。
不仅如此,还是一张结婚照,照片的内容是新郎官正在给新娘挑盖头。
秦爻大概是觉得周逍终于反应过来了,翘着嘴角朝他晃了晃手中的玉如意,一副志得意满,好像真当上了新郎官的模样。
周逍欲哭无泪。心说怎么那么多相框,偏偏就选中这么一张?
这就是‘舍形’一法的不确定之处。
‘舍形’,顾名思义就是把原本的身形舍去,只由魂灵进入到其他物品当中。此法乃是古书《幽策》中记录的换形之法,其要诀就是换死不换生,也就是说,只能换到死物当中,而不能换到活物身上。
一旦魂灵进入物品,就可以在同类物品之间自由移动转换,而原身则会留在来处。唯一的难处是,想要魂灵回到原身,只靠舍形之人自己是行不通的,必须有另一个灵力高强之人将其拉回。
所以此法有一定的风险,如果原身出了问题,或是守身之人灵力不足、居心叵测,就可能永远被困在死物之中。
周逍和秦爻看中的就是斗柜上这一排照片,只要能将魂灵渡入其中一张,就能在所有照片之中游走。
而照片这种东西,透露出来的信息通常是很多的,兴许能从中找到俞银与同喜佛之间的关联。
可坏就坏在,他们下来时并看不清这里有些什么照片,自然也就无从挑选。
好死不死,进了这么一张。
“秦公子,你能不能把那……”周逍无奈地捏了捏眉心,想让秦爻把那玉如意和喜帕放下,不然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可话还没说出口,喜帕突然迎头盖来,秦爻不由分说,将他一把按坐在了木凳上。
“嘘!别出声。”秦爻俯身在他耳边道。
话音刚落,周逍就听到一阵震动天地的脚步声。紧接着,一片巨大的阴影隔着喜帕笼罩下来,“啪”的一声巨响,拍倒了两人所在的相框。
天旋地转,木凳骨碌碌滚翻,周逍感觉自己倒地的一瞬被拉了一把,倒下时,身下就垫上了一个人。
“淼儿,弄倒了的东西要扶起来哦。”俞银的声音响彻天际。
“啪嗒”,相框又被扶了起来,“知道了妈,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念故事……”女童从相框旁拿走了一册书卷,丝毫没觉察相片上的异样,噔噔跑回了桌边。
“…………”周逍喜帕摔飞了老远,整个人横趴在秦爻怀中,瞧着女童走远,总算松了一口气,爬起来道,“多谢。”
秦爻躺在地上,瓜皮帽摔飞了,露出半光的脑门和大辫子,没打算立刻爬起来,反而笑得花枝乱颤:“谢什么?”
“谢你垫了我一下啊。”周逍扶了扶头上的凤冠。那凤冠摔歪了,推也推不正,往左推就往右掉,往右推就往左掉,只能拿手扶着。
秦爻笑得更厉害了,笑了半天才道:“那你拉我一把。”说着朝周逍伸出了一只手。
“……”周逍只好一只手扶着凤冠,一只手握住秦爻,手掌用力,将他拉了起来。
秦爻捡起掉在地上的瓜皮帽,拍拍灰,戴回头上。又捡起角落里的喜帕,笑问周逍:“还盖吗?”
“……”周逍将之一把薅过来,连同那碍眼的玉如意,一起放在了木凳上,没好气道,“一会儿办完正事回来,秦公子自己留着盖吧。”
斗柜上的相框放成两横排,倒是个十分方便他们穿行的摆放方式。
两人盘算了一下,决定以“之”字形穿梭。于是趁着俞银给女童念故事书的时间,将身一拧,齐齐跳入第二张照片之中。
这是一张合影,看里头的人物打扮,拍摄时间应当是晚清时期。
果不其然,两人围着绕了一圈,就在地上看见了一行毛笔字,写着“嘉庆辛酉年孟秋吉旦,阖家留影”。
周逍和秦爻是以魂灵渡入,相当于借了照片中那一对新婚夫妻的身子,所以还穿着那两身喜服。此时站在这张照片中,身高体型都与照片中的人物差不多大,看他们就如同看定格了的立体活人,拿手推一推,说不定还能推倒几个。
不过两人没冒这个险。小心翼翼地绕着看了一圈,除了能猜出为首的中年男子大概就是立碑的刘姓商人之外,没看出什么跟俞家有关的。
干脆不再流连,直接一跃而出,进了第三张照片。
第三张是女童生日留影,于是又直接跳进了第四张。
第四张照片一进去,周逍秦爻两人登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