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未渡经年》鹤栖雁

19、月壤里的脑标本

　　月球车的履带碾碎环形山边缘，扬起骨白色的尘雾。温迎的太空服头盔映着地球的蓝斑，像滴落在月壤的泪。导航屏显示目标点：北纬20.3°，东经30.8°——杨睿遗嘱附录的坐标。

　　“辐射超标三倍。”通讯器传来基地警告，“建议返航。”

　　温迎关闭警报。车灯刺破永夜，照见半埋的金属舱体。舱门密封条印着北斗蚀刻，摇光星位置嵌着素圈婚戒——正是她婚礼上戴的那枚，内壁的「R?Y」覆满月尘。

　　液压钳剪断门锁。舱内黑暗如墓穴，温迎的头灯扫过控制台，蛛网般的电缆连接着中央圆柱罐。罐体标签被刮去大半，残留的墨迹拼出「CR1-47」。

　　指尖触到罐壁时，腰椎的北斗烙印骤然灼痛。罐内液氮白雾散尽，现出悬浮物——杨睿的头颅。

　　冷冻的头皮连着颈椎断面，眼皮缝合处结着冰晶。温迎的呕吐物喷在面罩内壁，酸腐气中，她看见头颅太阳穴嵌着电极，导线如根须扎进控制台。

　　“滋...身份确认...”舱内音响传出电子音，“温迎博士，欢迎使用闭馆铃月球版。”

　　温迎的激光枪烧熔罐体接口。液氮喷涌中，头颅滚落脚边，缝合线崩裂，露出后脑的脑机接口。接口盖板刻着微型婚礼蛋糕图案，糖霜望远镜正对准她。

　　“滋...别碰...”电子音失真，“脑标本需维持-190℃...”

　　温迎踩碎头颅的太阳穴电极。骨骼碎裂声里，腰椎烙印的摇光星位置迸出电火花，剧痛让她跪倒在地。染血的面罩映出头颅空洞的眼窝——那里凝着冰泪似的结晶。

　　基地通讯强行切入：“温博士！你腰椎芯片在发射信号！”

　　监控屏弹出她的生理数据：当头颅温度回升至-100℃时，她后背的北斗烙印亮如灯带。基因图谱显示，杨睿的CR1基因段正通过某种量子纠缠，改写她的视觉神经编码。

　　月面车冲回基地。医疗舱里，温迎被束缚在扫描床。屏幕里，她的视神经信号被转译成图像：婚礼蛋糕的糖霜望远镜正聚焦月球背面，坐标锁定某个月海。

　　“是脑标本的视觉记忆...”工程师骇然，“他在用你的眼睛...看东西...”

　　温迎嘶吼着扯断束带。手术刀划开后腰烙印，她抠出半熔的锚定芯片，捏碎在杨睿的头颅上。电子音爆出尖锐忙音，头颅的缝合线渗出黑血。

　　月球背面勘察队带回的影像里，环形山中央埋着钛合金舱。舱体印着明诚集团标志，舱门密码锁是北斗七星键位。温迎输入摇光星坐标，气密门滑开——

　　整舱的NK-17药瓶随失重漂浮。药瓶标签被刮去，瓶身刻满「闭馆铃剂量表」。中央支架固定着婚纱腰封，珍珠在灯光下流转血光。

　　“滋...惊喜吗...”音响响起杨睿的电子音，“婚礼前...我偷换了你的止痛药...”

　　温迎的太空服手套捏碎药瓶。药粉在舱内弥散如星尘，她吸入的刹那，视觉神经突然投射幻象：杨睿的单腿在希腊柱顶舒展，空裤管缠着她的头纱。

　　月球车撞向药舱时，温迎的氧气余量告警。爆炸的火焰吞没婚纱腰封，珍珠熔成金液，如泪滴飘浮在真空。

　　基地禁闭室的铁门印着血掌纹。温迎趴在观察窗上，看工程师拆解杨睿的头颅。激光切开颅骨时，她后脑的视觉皮层灼痛——头颅的视神经正将解剖画面实时传输给她。

　　“滋...疼吗...”电子音混着激光的嘶响，“你剖开我时...也这么疼...”

　　温迎撞向强化玻璃。裂纹蔓延中，她看见自己后背的烙印在反光里发亮。工程师镊出大脑标本的瞬间，她的腰椎骨发出碎裂般的剧震。

　　大脑悬在营养液罐里，沟回间嵌着微型芯片。紫外灯下，芯片显影出杨睿的手写体：「闭馆铃终极协议——视觉通感永续」。

　　“他把自己变成了...你的视觉寄生虫。”周予安的影像在通讯屏颤抖。

　　温迎撕开病号服。手术刀沿脊椎划开皮肉，她抠出自己的第三节腰椎。骨面星图刻痕深处，亮着七颗摇光碎钻——与杨睿的遗骨如出一辙。

　　月壤样本箱被改装成骨灰盒。温迎将杨睿的大脑标本塞进自己腰椎的髓腔，碎钻的棱角刮擦着骨骼。缝合线穿过皮肉时，电子音在她颅骨内共振：

　　“滋...绑定成功...
　　闭馆铃系统...永久静音...”

　　登月舱脱离基地。温迎飘在舷窗边，地球像颗将熄的□□。她抚过后腰的缝合疤，那里的星图烙铁已冷却成银白。

　　“杨睿，”她对着虚空低语，“现在，用我的眼睛看月亮。”

　　舷窗倒影里，她的左瞳孔浮起冰晶纹路——正是杨睿冷冻头颅眼底的结晶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