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叫哥》白不子

43、我爱你

　　流感加胃炎，多少再沾点心气郁结，高烧四十度一，医生带来的电子体温计一个劲儿的报警。

　　陈烬拿毛巾包着冰块儿给他降温，感叹这人脑袋都快能当暖宝宝了，他陷进宽大柔软的沙发里，衬的人格外单薄。

　　大夫给他挂了退烧的药水就走了，架子上还有三瓶，消炎的，抗病毒的，陈烬认真记下换药的顺序，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人真死在家里。

　　洛景繁扎着针的手背泛着乌青，仔细看去，发现前不久刚愈合的针眼，左手右手七零八落，无一幸免。

　　“你怎么那么笨呢。”陈烬托着冰块，看着他在睡梦里也并不安定的眉眼，“快烧死了都不说，熬死自己指着谁给你发奖杯吗？”

　　“所以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明知道我不忍心。”

　　“明知道我会因为你的一点温情就心软，你明知道我受不了，洛景繁，你就是故意拿捏我。”

　　“我没有。”洛景繁嗓子沙哑，出口全是气声，眼皮只睁开了一道缝，脸颊烧的发红，那扎着针头的手拍了拍陈烬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平时哭就算了，来我梦里还哭。”

　　“做什么梦啊你要不把眼睛睁开看看呢？”
　　“上次梦见你你也这么说，我都习惯了。”

　　“你没事总梦见我干嘛？”
　　“我也想知道，阿烬啊，你什么时候能跟哥回家？”

　　“回家能干嘛，你家里不是有祝屿吗？那一屋子照片不够你看的？你跟那照片过日子去呗。”

　　“哥是挺喜欢祝屿的。”
　　“洛景繁你……”

　　陈烬拳头骤然攥紧了，洛景繁不光很笨，他情商还很低，起码在谈恋爱搞对象这方面很低。

　　“但是哥更爱你。”

　　那拳头忽然松开了。

　　“不对，我其实只爱过你一个。小屿从小陪我一起长大，那时候我妈说我是害死我爸的扫把星，她不理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祝屿在陪我。他很活泼，也很乐观，整天一个小跳马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我知道他有多值得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为他的死感到不甘心。”
　　“时间长了，变成执念，一直这么多年。”
　　“但只有你离开我的时候会有蚂蚁咬我的心。”

　　陈烬的拳头再握不成，还有些颤抖，“信你的鬼话。”

　　“你不爱我了吗？”
　　“没有。”
　　“那我们可以和好吗？”
　　“不可以。”
　　“那好吧，那我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不用做梦也能在家里看到你。”

　　你本来也没做梦啊，陈烬小声嘟囔。

　　洛景繁眼皮转转悠悠又闭上了，陈烬摸了摸，脑门还是一样的烫，不一会那人又辗转起来，抱着肚子，把脑袋塞进沙发缝隙。

　　“你真的是……”陈烬把他脑袋扒拉出来，放进自己怀里：“你不是想烧死自己就是想憋死自己，那沙发缝子都不透气你去干嘛。”

　　“疼。”他小声呓语。

　　“疼能咋办，一会真给你烧坏了，咱俩就得去医院了。”
　　“哦……”
　　洛景繁不再吭声，只是问，你怎么不亲我。

　　陈烬快要抓狂：“洛景繁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也没分过手啊，分手了我怎么亲你。”

　　洛景繁嗯了一声，“确实没分过。”
　　“我以前也没处过。”他说。

　　“你是不是装睡呢？”陈烬去看他的眼睛，那人眼睛闭得死死的，一点转醒的迹象都没有。
　　“我没睡，我醒着呢。”

　　他说着，可眼睛闭着，呼吸均匀，真的不像装的。

　　没一会他又问：“分手了你真就的不能亲我了吗？”
　　陈烬沉默无语：“嗯，不然为什么叫分手。”

　　洛景繁竖起一根食指：“就一口，我快疼死了，需要一点东西麻痹神经。”
　　洛景繁抓了他的领子晃来晃去：“放心，你亲吧，我不告诉他。”

　　“不告诉谁啊？”
　　“不告诉陈烬，他最近跟我闹分手呢，知道了肯定要生气。”

　　陈烬无语笑了，问他：“那我是谁啊。”
　　“陈烬啊。”洛景繁回答的干脆：“但你在我梦里的时候会很听话，一直都是。”

　　陈烬又问：“梦里的我就不是我了？”
　　洛景繁摆摆手：“在我的梦里，他不会知道的，我帮你保密，就一口。”

　　“要不你就一直烧下去吧。”陈烬笑了，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梦里的你什么都会说，什么都能说，不然叫我总以为，你不爱我。”

　　发了烧的洛景繁听话又可爱，神奇的脑回路古灵精怪，叫人越看越喜欢。

　　“那就一口。”他答应道。

　　他把洛景繁的脑袋抱进怀里，一手揪着他的发顶，扬起他的下巴尖，一手抚在他脸侧，感受他滚烫的体温，起了个老大的势最后在那人唇峰上亲了轻巧的一口。

　　洛景繁的嘴巴干巴巴的，上边都是干枯开裂的印子，吻出来的那点红润很快被高烧的热度蒸发，看着惨白的像是偷吃了面粉。
　　一头扎进面粉袋子里那种。

　　身下人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随着这个逐渐加重的吻，他气息彻底沉稳下来，等到陈烬恋恋不舍从他唇上离开的时候，洛景繁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

　　这回任由他怎么逗，怎么叫，都不醒了。

　　“要帮我保密啊。”他握着洛景繁的手，“别告诉我今晚上我偷偷亲了你。”

　　其实他不怪洛景繁。
　　一开始就不怪。

　　洛景繁和他说幼年同祝屿一起长大的事，陈烬听了也只恨自己没再早点遇见他，没早点把他从执念中拉出来。

　　他是和他自己过不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洛景繁转头，闻到了陈烬身上的气息。
　　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于是把眼睛闭回去，等了几秒，重新睁开。

　　转头，陈烬的胸膛还在。

　　陈烬侧身躺在沙发外侧，半抱着他，睡的眼皮惺忪。

　　手背上有一只医用胶带，中间有一小块血迹，他抬头去看，沙发旁边的衣服架子上挂着好几个空瓶子。

　　昨夜的事，他只记得他在门外等到深夜，实在是冷，头脑昏昏沉沉的，怎么进的屋，怎么扎上的吊瓶，他都不记得了。

　　含糊间好像是说了一些胡话，但具体都是些什么，他想不起来。

　　四肢百骸弥漫着高烧后的酸痛，他想活动活动胳膊，刚一动，陈烬便醒了。

　　这孩子什么时候觉这么轻了？洛景繁不解。

　　陈烬眼睛还没睁开，下意识伸手去探洛景繁的额头。

　　“不烧了。”他揉了两把脸翻身坐起来，“醒了就起来把药吃了，我去给你烧点热水，胃还疼吗？”

　　洛景繁摇头，“好多了。”

　　“那也得把胃药吃了，大夫说了，你术后恢复期药不能停。”

　　洛景繁从被子里爬出来，疲惫的捂了把脸：“哪个大夫说的，我就是大夫。”

　　“不行，你不称职，病好之前所有药必须按时吃，我监督你。”

　　洛景繁看着茶几上摆着的药瓶子就头疼：“哪整这么多瓶瓶罐罐……”

　　陈烬指了指地上那只打开的行李箱：“在那里边找到的。”

　　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陈烬两步走到行李箱旁边从里边拎出一袋大米。

　　他笑他：“还有这个，我说怎么你送的米和食堂的不一样，感情你从家里拎过来的？”

　　洛景繁一头栽进柔软的被子里，“家那边大米好吃。”

　　陈烬把热水和冷纯净水兑在一起，尝着温乎了端到洛景繁面前。

　　“那我说家那边的酸菜馅饺子好吃你是不是还一趟飞机飞回去给我做啊？”
　　“你喜欢？”洛景繁精准识别到有效信息，而后眼睛都跟着放光。

　　“哎呦这可怎么办。”陈烬一巴掌拍在脑门子上，忍不住想笑：“是不是我现在说星星月亮你都得给我摘？”

　　他把药片送进喉咙咽下，“这个真弄不到，我不骗人。”

　　“洛景繁。”陈烬看着他把水喝干，没来由的叫他。
　　“嗯？”
　　“你是直男吧。”
　　“我不是。”洛景繁放下杯子，想从被窝里出来，又舍不得里面的温度，“我是我就不在这了。”

　　陈烬弯弯眼角，指尖在他鼻尖晃了晃：“那你现在的脑子怎么一点弯都不转了。”

　　那人思索片刻，眼神有些木然，似是斟酌再三后回道：“因为不敢想太多。”
　　“不敢？”
　　“关于你的事情，我都不敢想太多，我怕我一想，时间就过去很久，你就又走了。”

　　“我是什么柳树毛毛吗？有点风吹草动就走。”
　　“可你确实走了。”

　　“那怪我吗？洛景繁你说谁发现自己男朋友供着另一个男人的照片能不生气？他还比我先认识你。”
　　洛景繁坦然：“可我确实因为这个极其卑鄙的理由认识了你。”
　　陈烬不依不饶，像个炸了毛的柳树毛毛：“他还比我长得更像原装！”

　　洛景繁噗呲一声笑了：“谁发明的原装……”
　　他从被子里出来，光脚踩着地板，走到陈烬跟前，捧住他的脸：“你是你他是他，我承认，我有看着你想象祝屿长大样子的时候，这点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可我看了许多遍，许多遍，到最后我不得不相信，我想象不出来。”

　　陈烬托着他的手臂，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轻声问为什么。

　　“因为你们两个虽然很多地方都像，但骨子里的东西并不一样。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该怎么证明我爱你，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吗？阿烬？”

　　“不用。”陈烬呼吸微颤，轻声叫他：“洛景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你们两个……”
　　“不用那么往前。”
　　“要我把心剖出来……”
　　“再往前一句。”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