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相逢》四时风月

32、一门之隔

　　出租车在拥堵的车流中走走停停，林呦呦双手紧握，不受控制抖动的双腿暴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定安市第三人民医院门口，人群熙熙攘攘。

　　出租车在住院部大楼前停下。

　　车才刚停下，林呦呦便迫不及待推开车门，挤开人群，大步走进大厅。

　　温知夏和赵晓晞快步追在她的身后，在她正要莽撞地冲向护士站时，两只手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她，并将她拖离护士站区域。

　　“人家好歹是明星，来打听消息的记者和粉丝肯定不少，你这样直愣愣地去问，问不到的啦。”温知夏声音压得极低：“咱们直接去单人病房的区域找。”

　　“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你就凭你第六感呗。你感觉哪间病房像，咱们就推门进去，如果找错了，就假装走错病房了，道个歉赶紧溜。”赵晓晞说。

　　“可这样要是被发现不是来探病的怎么办？”

　　温知夏露出一抹略带狡黠的笑容，从斜挎包里掏出了自己的护士执业证：“我带了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小本本：“必要的事后，我们就说是新来实习的护士，过来送点东西。”

　　“你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吧！”赵晓晞眼睛瞪得溜圆。“这可行吗？”

　　温知夏把护士执业证揣了回去：“相信我，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只要不露怯，基本能够蒙混过关。”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哲理。

　　“你最好别用这个。”林呦呦并不赞同：“我们马上就要入职了，你别在这临门一脚搞事。”

　　江静涟刚办完转院手续，便瞥见了三个有些鬼鬼祟祟的年轻女孩。

　　她们没有像普通探病者到护士站询问，而是在走廊尽头低声交谈了一会后，进了电梯。

　　江静涟的眼底闪过怒意：为什么这些人就是不肯放过她的儿子呢？

　　许临川自-杀的消息被无良媒体传播出去，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波人试图以各种名义来打听情况，甚至想方设法偷溜进病房。

　　好在这些人都被她和丈夫许远山，以及医院保安拦了下来。

　　这也让她如同惊弓之鸟，对任何稍有异样的陌生人都充满了警惕。

　　她拿出手机，给病房内的丈夫许远山发了条短信：老许，外面好像又来了三个年轻女孩，注意门口，我怀疑是来找川川的。我去叫保安，你看好里面。

　　另一边，林呦呦、温知夏、赵晓晞神色如常地穿梭在走廊，目光扫过两旁一扇扇紧闭的房门。

　　在走廊中段一扇紧闭的房门外，细微的心悸划过林呦呦的胸口，她停住脚步。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还没等她们有所动作，一声严厉的呵斥从身后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只见一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的中年女士着两名身型高大的保安快步走来，挡在病房门前。

　　“请问你们是来探望哪位病人的？有得到家属的许可吗？”

　　林呦呦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挤出一个尽可能无辜又抱歉的笑容：“我们是来探病的，就是这间病房的朋友。”

　　江静涟走到保安身边，冷冷开口，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三个女孩的脸：“这间病房住的是我儿子。我不认识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

　　保安见状，态度更加强硬：“三位小姐，家属不认识你们，请你们立刻离开，不要打扰病人休息，否则我们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林呦呦的视线越过保安和江静涟，落在紧闭的房门。

　　她想要强闯病房确认里面的人是不是许临川，也想要大喊出前世的名字，让不知道在哪间病房的许临川出来找她。

　　可是……如果她真的在公共场所这样不顾形象地喧哗，万一被拍下来发到网上……如果里面的人根本不是许临川，她们被带到派出所留下不良记录……

　　她不能任性，这不仅可能会毁了自己此前的努力，还会连累好友。

　　出于对现实的考量，林呦呦颓然离开。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走廊的光有些刺眼，那扇门依旧紧闭，纹丝不动。

　　站定在门口的中年妇女，仍用一种防备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她。

　　一门之隔的病房里，许临川穿着蓝白相间的病号服，身形孱弱，肤色苍白，刘海遮住眉眼，让他整个人透着一股阴暗自闭的感觉。

　　他坐在床头，侧头看向门的方向。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

　　许远山走到床边，语气轻松地安抚道：“没事，保安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

　　门外，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走廊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过了一会儿，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江静涟走了进来，反手轻轻将门关严，脸上带着一丝处理完麻烦后的愠怒和放松。

　　“走了？”许远山问。

　　“嗯。”江静涟回道：“又是三个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混上来的。转院的事情我已经联系好了，等车来了，我们马上就走。”

　　许临川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有些飘忽地移向门口的方向。

　　医院外的长椅上，三个女生并排坐着，中间一个女生哭得很凄惨，另外的两个女生一个递纸巾，一个拍背安慰。

　　“夏夏，晓晞，我好难过……”

　　赵晓晞她抽出一张纸巾，塞进林呦呦手里：“别太难过了，你看你折腾了这么久，每次都遇不到，说明你们可能真的有缘无分，或者缘分还没到，有些事，强求不来的，放弃吧。”

　　“可是……”林呦呦抽噎着，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温知夏叹了口气：“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独自面对的人生课题，许临川有他自己的坎，你也有自己的路要走。他现在有他的父母保护，而你只是个外人。再说，力微休负重，就算今天见到了又能怎么样？你并没有任何能力能够帮助他。”

　　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医院内部的专用通道，停在位置相对僻静的住院部侧门。

　　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从外面根本无法窥见车内分毫。

　　后座上，许临川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舒适的常服，外面罩着一件宽大的外套，更显得他身形单薄。

　　他靠在椅背上，低垂着头。

　　江静涟和许远山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

　　江静涟轻轻拍了拍儿子的手背，低声道：“马上就好了，我们直接去郊区的疗养院，那里安静，没人打扰你休养。”

　　许临川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车子启动，沿着院内车道，平稳地驶向医院出口。

　　温知夏拦下一辆出租车，赵晓晞拉开车门，情绪稍微平复但眼眶依旧通红的林呦呦坐进后座。

　　此时，黑色商务车从她们的车旁快速滑过。

　　命运的轨迹，短暂地交汇，然后，又无声无息地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