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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我的世界里(叶柠汐视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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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悬停在“添加好友”键上,我盯着屏幕上“沈夜”的头像,喉咙突然发紧。
空调出风口的风裹着电脑主机的嗡鸣,却吹不散后颈细密的汗珠。
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像根细针,精准扎进记忆深处——高中时他躲在广播室写主持词,我也是这样忐忑地发消息,问“校庆海报的配色怎么选”,末了还加个歪歪扭扭的笑脸表情。
“通过了!”闺蜜在电话那头尖叫,“他居然秒通过!叶大作家,你的白月光是不是认出你了啊!”
我咬着下唇看着弹出的好友申请,那句“沈老师”在对话框里格外刺眼。
这么多年后,我们居然隔着这样疏离的称呼。
私聊框突然震动,他回得谨慎:“抱歉刚在处理设备,已通过。”
我盯着这句话反复读了三遍,试图从标点符号里找出当年那个会偷偷在我储物柜塞橘子味硬糖的少年。
群聊里瞬间刷起“磕到了”的表情包,我却在键盘上敲下:“沈老师,稍后想和您单独聊聊男主的情感层次。”
深夜十点,窗外的雨淅淅沥沥。
我盯着对话框里未发送的语音条,反复听着自己录的片段,把“暗恋心境”四个字嚼得发苦。
那年器材室的雨、校庆后台的慌乱、还有他永远低垂的眉眼,像老式胶片在脑海里卡顿播放。
最终按下发送键时,手指在颤抖:“方便语音吗?想聊下男主的暗恋心境。”
“颤抖。”他突然开口,惊得我差点碰倒手边的咖啡。
电流声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暗恋的人,说出这句话时,声音会克制不住地发颤。
因为每一个字,都像在撕开结痂的伤口。”
我握着手机的手收紧,想起初中躲雨时,他后背抵着储物柜的僵硬,和我剧烈到几乎要冲出胸腔的心跳。
挂断电话后,我翻出压在抽屉最底层的笔记本。
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半截伞骨,边缘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那年暴雨,齐庄欺负他,我举着伞冲上去时伞骨断裂的脆响,此刻又在耳畔炸响。
而他,大概早就忘了那个说“下次换我保护你”的女孩。
雨丝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扭曲的轨迹,我盯着聊天记录里他的回复,末尾的句号像枚冷硬的钉子。
备用机相册里躺着二十多张偷拍的侧脸——都是高中时隔着操场、礼堂后排,用像素模糊的旧手机偷偷拍下的。
那时我总安慰自己,喜欢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可当他在音频里精准演绎出暗恋的窒息感时,我知道,有些心事藏不住了。
第二天线上对戏,我特意戴上他高中时夸过好看的星星耳钉,调整摄像头角度时,故意让身后书架上的《江城晚报》旧刊入镜——那上面登着他学生时代投的诗歌。
“沈老师对台词的理解很独到。”我滑动剧本的光标,“但今天这段重逢戏,我想加点……”
我压低声音模仿男主角:“那种压抑十年的心动,突然破土而出的失控感。”
耳机里传来他呼吸的滞涩,我突然有些残忍地追问:“想象你暗恋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你会怎么做?”
隔音室的沉默漫长得可怕,我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记忆闪回高三雨夜,我在器材室撞见写小说的他,抬头问“要一起写吗”时,窗外的闪电照亮他睫毛上的雨珠。
那时的他慌乱低头,而我,连伸手替他擦去雨水的勇气都没有。
深夜三点,我发给他一段即兴录的Demo,背景音里混着汤圆(我的猫)的呼噜声:“试录了版旁白,沈老师帮忙听听?”
其实那是我偷偷写的自白:“我把喜欢你这件事,写成了无人知晓的密语。”
紧接着补上一句玩笑:“骗到你了吧?其实是我自己写的矫情句子。”
发送后盯着屏幕,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路小鱼发来消息轰炸:“你们也太默契了吧!导演说要给你们加对手戏!”
我咬着嘴唇看他回复的“好”,简短得让人心疼。
我依旧困在壳里,用台词说着不敢宣之于口的心事。
……..
雨季的潮气渗进工作室的每个角落,我对着电脑屏幕反复听他新录的片段。
电流声里,他的尾音总带着若有若无的颤意,像极了高中时我们在器材室躲雨,他回答我问题时的局促。
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无名指上的银戒,那是去年生日自己买的,戒圈内侧刻着小小的“SM”——他名字的缩写。
手机突然震动,路小鱼发来消息:“沈莫鞍在咖啡馆等你!”
配图里,他坐在窗边,面前的美式咖啡腾起袅袅热气,在玻璃上凝成雾气。
我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手顿了顿,特意摘下银戒塞进抽屉。
推开“蓝屿”咖啡馆的门时,肉桂拿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抬头的瞬间,我听见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真没想到你就是沈夜老师。”我笑着打招呼,指甲上淡蓝色的甲油轻轻叩击手机屏幕。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些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我身后的梧桐树上。
当我点开采访视频,说出“《浅夜》男主有原型”时,清楚看到他握咖啡杯的手骤然收紧。
“其实写结局时,我总在想,如果当年我能够有勇气一些……”咖啡机的嗡鸣适时吞没了后半句。
我搅动着咖啡,看着肉桂粉勾勒出的爱心渐渐散开。
十七年前的无数个瞬间在脑海闪过:校庆时故意把剧本落在他桌上,高考后填志愿时对着他的城市发呆,还有每次发朋友圈都期待他点赞的小心翼翼。
深夜回到家,汤圆蹭着我的脚踝撒娇。我翻出尘封的U盘,里面存着未公开的音频。
“每次在录音棚和你对戏,我都害怕呼吸太重,会吹散这份小心翼翼的重逢。”对着麦克风说出这句话时,眼泪突然不受控地砸在键盘上。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恍惚间又回到初中那个暴雨天,我举着断伞冲向被欺负的他,伞骨断裂的声音和此刻的心跳声重叠。
路小鱼的消息打断思绪:“他看到你官宣照片时,一个人在录音棚待了整夜。”
我盯着手机屏幕,突然想起那天发布和“未婚夫”的合照时,特意选了张没有戒指的角度。
所谓的白月光,不过是我给自己编织的借口,好让这份暗恋显得不那么狼狈。
凌晨三点,我对着对话框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句:“《浅夜》要再版实体书了,结局我改了——暗恋不是遗憾,是漫长岁月里,我与自己达成的和解。”
发送后,看着他秒回的“恭喜”,把脸埋进汤圆柔软的毛发里,终于放声大哭。
………
春末的细雨裹着梧桐絮飘进窗台,我在机场候机时,收到路小鱼发来的消息:“他去二十三中找你了。”
手指捏着登机牌的边缘,突然想起昨夜梦里,我们并肩走在熟悉的街道,他终于伸手接过我手中的风筝线。
可惜梦醒来,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提醒我,有些错过早已注定。
飞机起飞的瞬间,往事如潮水般涌来。
记得大学时,我偷偷转学到他的城市,在图书馆偶遇却假装擦肩而过;工作后写小说,所有男主的声音都带着他的影子;就连这次配音合作,也是我特意点名要他。
可当面对面时,他眼底的自卑像一堵墙,把我所有的勇气都挡了回去。
在国外的日子,我常常去看加州的向日葵田。
金黄的花海中,总会想起高中时他送我的那朵干枯的向日葵。
那天他涨红着脸把花塞进我储物柜,纸条上写着“给最勇敢的女孩”。
那时我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勇敢,就能走进他的世界,却忘了他的世界早已布满阴霾。
收到他的邮件时,旧金山正下着小雨。
附件里是段录音,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柔:“谢谢你教会我,不是所有喜欢都要有结果。”
我戴着耳机,走在异国他乡的街头,看着雨滴在水洼里画出涟漪。
原来我们都在彼此看不见的角落,笨拙地靠近,又狼狈地逃离。
路小鱼的婚礼上,我寄去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半块融化过的橘子味硬糖,和一张字条:“给永远不敢回头的沈同学”。
婚礼现场的照片里,他站在礼堂角落微笑,终于没有了当年的局促。我对着照片轻轻说:“沈莫鞍,这次换我先转身了。”
深秋的夜晚,我写完新书的最后一个字。
书名叫做《平行雨季》,扉页上写着:“在另一个时空,我们的风筝永远不会断线。”
窗外的月光洒在书桌上,照亮了那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我们高中时错过的那场《雨中曲》。
或许有些故事,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成为回忆里最温柔的遗憾。
暴雨倾盆的深夜,我蜷缩在沙发里,第三次删除给沈莫鞍的未发送邮件。
屏幕蓝光映着茶几上散落的抗抑郁药瓶,窗外的闪电照亮墙上那张被揉皱的合影——照片里我们站在二十三中校庆舞台边,他低头整理话筒线,我假装看剧本却偷偷侧过脸。
汤圆跳上膝头,墨水晕染的字迹如同我破碎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