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好人有好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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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气、吐气、吸气……
不行不行，还是好紧张！
“宋灵曦，一会儿递棒的时候记得快一点，不要跑到面前了才递，提前给。”
宋灵曦对着来人比了个OK的手势，目睹她往第三棒的位置走。可即便是打岔这么一会，心脏的紧缩感也丝毫没有减少。
运动会已经办到第二天，还没有哪个项目能比4×200米接力更让人紧张。其他的单人项都是随心所欲，想认真就认真，想应付就重在参与。但现在可是集体项目，要出什么岔子，丢的可是全班的荣誉。
要说这件事本来也轮不到宋灵曦，她短跑快但耐力欠缺。如果不是提前定好的第二棒突然怎么找也不见人的话，宋灵曦现在应该在操场边当啦啦队的。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了，陌生的熟悉的脸挤在白线以外，一眼扫过去脑海里什么也留不下。所有运动员已经就位，体育老师拿着名单进行最终的确认，宋灵曦又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扭头往身后看去。
景繁和班上其他几个男生站在五十米起点处，男子组的点录也即将开始。时间逼近，秒针的每一步游走都是对呼吸的考验。为什么这个时候还要看景繁呢？宋灵曦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想看就看了。
或许只是为了捱过这段难熬的等待时间，她并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回应。可对于宋灵曦的视线，景繁一向敏感，于是他感受到，然后转过身去，先用一只手比了个小人奔跑的动作，接着两只手虚虚握拳，呈举杯状碰在一起。
宋灵曦当然看懂了，景繁说跑完请你喝奶茶。
唇角不经意推开的弧度总算能冲淡些恐惧感，宋灵曦从没想过一杯奶茶能有这样的神奇功效。如果每次都能得到这样一杯免费奶茶的话，天天跑两百米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天天跑。
哨声响起，是第一棒同学各就位的信号。宋灵曦无法共情到此时姜清雨的情绪，但呼吸也跟着不自觉停了一瞬，周身的嬉笑闲谈都随着这个信号销声匿迹，唯有胸腔里的心跳声聒噪得突兀。
片刻静默后，发信枪响，有什么压抑许久的东西也随之猛然炸开，化成此起彼伏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喊。明明大家都是有组织有节奏的“xxx，加油”，混杂在一起便什么内容也听不清了，只让人觉得吵闹，也让人热血沸腾。
弯道终于出现姜清雨狂奔的身影，宋灵曦连忙伸长手，同时迈着小步拉开距离，为即将到来的冲刺唤醒腿部肌肉。
近了、近了……更近了！
手心碰到接力棒的瞬间，双腿比脑子更快反应过来。加快的频率、拉长的步伐，手心好像在出汗，顾不上了，现在要先往前跑；呼吸越来越快，灌进嘴里的冷风把肺部扎得生疼，但是不能停，还不能停！
好像有一群人在喊“宋灵曦加油”，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粗犷的纤细的、嘈杂的协调的，让人分辨不清。
也许不用分辨，因为这是一个人出场，也是几十颗心脏同频共振的跳动。
过完弯道，依然没有人超过自己，第二名的优势顺利保持。只剩下最后的交棒，宋灵曦就算光荣完成了使命。
如果不是身体突然失去重心……
脑子里好像有根弦猛地断了，宋灵曦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没有，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眼前的画面陡然下降大截，她还记得要跑过去，要交棒，可是膝盖磕在地上，不让她继续跑了。
她张不开腿，也摆不开臂，直直摔在了地上。
一片阴影从面前闪过，宋灵曦知道这是被超了。她顾不上混乱的声音，顾不上任何，用最快的速度手脚并用爬起来，捏紧了接力棒继续冲刺。
好像是摔跤了，但身体没什么感觉。刚才的情景如一闪而过的梦，脑子来不及捕捉，只有赶紧跑这一个念头。
接力棒脱手的刹那，任务完成了！大脑迟钝地给躯体下发停止奔跑指令，终于能感受到呼吸和心跳的时候，膝盖与脚腕上的痛感也一齐涌了上来。
周围的加油呐喊声还在持续，宋灵曦一瘸一拐地挪到跑道边缘，体育老师过来问没事吧，她才想起来自己刚才摔了一跤。
“没事……没事”，宋灵曦赶紧摆摆手，强行忍下鼻头突如其来的酸楚，“我自己去医务室擦点药就好了，谢谢老师。”
对面的姜清雨颇具穿透力的嗓门径直传来：“曦曦，你要不要紧？”
宋灵曦还有些虚脱，本来想对她笑一下，但奈何实在没力气，只好缓慢地摇头，然后指了指操场入口，意思是我去医务室看看。
姜清雨会意，接着又道：“我陪你吧。”
作为班长，她还要去组织男子组的比赛，其他同学忙着加油一时半会也走不开。宋灵曦觉得自己走过去也没什么问题，而且鼻头总泛着酸，她不想被人看见，于是摆摆手示意了不用。
右腿膝盖火辣辣地疼，裤子布料被粘住一小块，上面晕开深色的痕迹，不用看也知道是流血了。宋灵曦坚持着走到操场口，一路上好几位老师问需不需要帮忙，她都表示拒绝。
但事情总是想着容易做起来难，光是走到操场口，宋灵曦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了。
边上的水泥台阶正好供人休息，宋灵曦不敢动伤腿，只好歪着身子用手去碰，想着扶着歇会也是好的。这时身旁突然出现一只手，不由分说搀住了她，声音透过层层叠叠的喧嚷呐喊，精准无误送入耳朵里。
”我背你吧。”
宋灵曦抬眼望去，脱口而出：“你是……”
她记得自己是认识这个人的，但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名字。停顿的片刻，对方自觉补上后半句：“江颂祺。”
宋灵曦终于将眼前这个眉清目秀、高高瘦瘦的男生，和白纸黑字的考试座位安排表联系到了一块。
之前的留意也不过只是路过位置时随便一瞥，顺便在心里夸了下对方笔记本上工整隽秀的字迹，不过宋灵曦最先想到的还是昨天下午那个小插曲，江颂祺明明来了自己座位，却什么也没留下。
这么想着，宋灵曦暂且压下情绪，礼貌发问：“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颂祺先是神色一滞，似乎刚意识到自己的行踪被发现了，不过他也没否认：“是有事找你，不过现在看起来你比较急，先送你去校医务室吧。”
宋灵曦脱口而出了拒绝，还顺带搬出“不严重我自己就行”的借口，被男生毫不留情拆穿：“要是按照你这个速度，可能等晚上也到不了医务室。”
这话倒是没说错，不过也太直白了些。宋灵曦抬头去看他，对方整张脸浸润在明亮的阳光中，绿化带里的柳树条洒下投影，正好在眼睑处增添一抹摇晃的暗色。
“嗯……那你待会有项目吗？我怕你赶不上。”
见宋灵曦有答应的趋势，浅淡的喜色很轻易便爬上男生眼角，他一边在宋灵曦身前蹲下，一边回答：“放心吧，我之后的时间都很闲。”
江颂祺并不是身材壮实的类型，蹲下时短袖下摆敞开一大片，布料跟着风慢慢悠悠地荡。宋灵曦有点担心自己把他压垮了，小心翼翼趴上去时还用左手扶着水泥阶梯作支撑，想着要是他晃一下自己就赶紧起来。
意料之外的，江颂祺很顺利地起了身，步子也很是平稳，丝毫没有负重的感觉。
风微微凉，拍在脸上的力道又轻又柔，视平线突然长高还让人有些不习惯，但右腿的伤也不允许宋灵曦有更多动作，只能老老实实趴在对方背上，然后沉默。
4×200米接力赛是六个班一组，前两名晋级决赛，她这个第二棒交接时就已经落到第三，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机会追上来。
据说二班五班都把大将放在后置位，一旦她们发力，三班应该是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越想越后悔，宋灵曦下意识叹气，立马被江颂祺察觉到不对劲，他问：“在想什么？”
伤心事是最不能跟别人说的，虽然俗话说悲伤分享给别人就会少一半，但事实往往是：悲伤会在倾诉时变成更大的悲伤，原本忍一忍就能过去的事，可能就需要哭一场才能解决了。
宋灵曦不想在没那么熟的人面前失态，简短地解释了句“没事”就不再说话。
江颂祺很配合地跟着沉默了一会，然后轻声道：“如果你现在心情不好的话，那我说点别的事，帮你转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也许由于光线变化，男生脖颈处爬上很浅的粉色，和白得温和的衣领搭配起来，倒是对眼睛十分友好。
宋灵曦想了想，或许他是要解释之前来班里找自己的原因，于是道：“你说吧。”
“你还记不记得上上个周末，你在菜市场门口的一位老爷爷那买了菜？”
天天上课下课写作业，脑子里不是运算符号就是ABCD，这点小事很容易就被忘到九霄云外了。宋灵曦神色一下变得有点难堪，她挠挠头：“这个嘛……”
江颂祺对此早有预料，不过因为回想起了那天的事，看向前方的目光都不自觉温柔许多。他道：“当时在下雨，但老爷爷的摊子上还有些菜没卖完，你和家里人骑着电动车路过，把剩下的菜都买走了，还让爷爷早些回去。”
像是为了给宋灵曦一些缓冲时间，他说完后又耐心等了片刻，才问：“想起来了吗？”
“哦！”脑海中隐约有画面浮现，借着江颂祺的描述，宋灵曦很快串联起前因后果，“是有这件事，竟然被你偶然遇到了吗？好巧啊。”
当时是和妈妈一起买菜，在回程的路上，宋灵曦不经意看到一位淋着小雨坐在摊前的爷爷，也就是下意识的反应，她拉了拉妈妈的袖子，说我们再买点蔬菜吧。
“不是偶遇。”
江颂祺很认真地道：“那个老人是我亲爷爷，当时我也在那帮忙。”
“啊？”
宋灵曦傻眼了。
江颂祺脚步未停，语气轻松：“如你所见，我是跟着爷爷生活的。爷爷是个菜农，每天早上都去菜市场卖菜，周末的时候我也会去帮忙。当时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就躲到旁边去了。”
说着，他有点羞赧地笑了下：“因为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我们不怎么熟，但毕竟也在学校见过好几次。”
宋灵曦干巴巴地“嘿嘿”两声，不敢说我其实对你没什么印象这种话。
上完几步阶梯，前面就是校医务室，江颂祺走到门口时，宋灵曦顺势敲了敲门：“请问有人吗？”
室内很快传来回应：“有人，进来吧。”
校医是位戴着眼镜的阿姨，先给她简单做了个检查，边看边说：“倒是没有其他地方受伤，不过脚腕肿成这样，肯定是二次扭伤，怎么受伤了还不知道注意点？”
宋灵曦自知理亏，抿着嘴没说话。当时人还在跑道上，比赛也还要接着进行，总不能因为自己让三班直接输掉比赛，哪里能顾得上二次扭伤这回事。
校医去拿了棉签和酒精，膝盖的伤要先消毒。宋灵曦抬头看了眼江颂祺，他还站在原地没走。
“那个，谢谢你送我过来，你快回去吧，十班的比赛应该要开始了。”
一方面的确不好意思再浪费人家时间，另一方面，待会酒精擦上去不知道该有多疼，自己那个龇牙咧嘴的死样子被人看到可就闹笑话了。
江颂祺没立刻回话，等校医开始捏着棉签往伤口上涂时，一阵很轻柔的风也正好落到伤处，恰好减缓酒精带来的刺激。
宋灵曦咬咬牙，看着面前垂下头认真而小心吹气的男生，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谢谢。”
这是好人有好报吗？
做好人的感觉真不错啊，我以后还要继续做好人。
宋灵曦努力让想法变得天马行空一些，以控制眼眶里突然泛起的湿润。
前面被刻意忽视的情绪也跟着一股脑冒出来，宋灵曦原本以为自己都已经调理好了。在跑道上摔跤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后跟大家好好道个歉，同学们肯定都会原谅她的。
要不是有人非拉着自己说一路话，还边吹边问疼不疼的话……
疼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好人有好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