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妆奁》梁暖

2、血菁2

　　吃饱了叫来小二儿寻客房休息去了。刚才肚子饿净顾得往嘴里赛吃的了，没空显摆刚才的打探到的事。才关了房门岁就扯起了话头。“姚娘，我猜对了呢，那家是有个姐姐被下聘了，今个是请期来的。说来也奇怪，这新郎的大人（唐代对于父亲的尊称）是给这个新娘子治病的大夫呢。”岁说的热热闹闹的，姚娘却没什么反应，整理着包袱。
　　岁见姚娘没什么在意的，转了转眼珠子，“姚娘，我可把这姐姐的梳妆定下来了哦。大后天的二十六。”听到这个姚娘才转身看了岁一眼，笑眯眯的说：“这还是个好话。”姚娘嘴里哼起了小曲。岁吃饱了，想说道说道姚娘又不搭理，颠颠跑了两步给火盆添了两块木炭，又跑到床边甩下鞋子钻的被和里睡觉去了。
　　说是二十六的事，可活计是提前3天就开始忙和的。这是梳头人的规矩，姚娘就是专门给人梳头的妇人。睡了一个来时辰的岁醒来就看见姚娘正一件件的清洗着家货事（工具）。“醒啦，去净手过来帮忙。”岁舍不得暖和和的被窝，又捂了一会才出来。净了手帮姚娘清洗梳和蓖，剩下许多的东西都是精贵的，姚娘从不让岁帮忙。擦干净梳和蓖，一一放在一个有两个普通妆奁（lian二声)大的红木大盒子内。岁看着姚娘手里精巧的摆弄着钗，钿，跳脱等（弹簧形状的臂环）眼里也是闪亮亮的。果然女性无论大小都是爱美的，天生带在骨头里的就是喜欢这些。
　　摆弄了许久天色已有些半黑才都弄得姚娘满意了。其实这些东西，每次用完都是清洗的干净利索了才收进盒子，可是每次再用之前姚娘都要提前3天再清洗。而且是每天都清洗，有时候是日头最毒时，有时候是太阳下山时，有时候又是一大早晨。岁跟了姚娘3年了也没闹明白这里有什么规律。
　　姚娘带着岁在来福酒楼就这么足不出户的窝到二十六。二十六天还未亮姚娘就挖起贪睡的岁，收拾妥当就去了春儿家。姚娘也没叫岁带路，走到进城那天看热闹的胡同口处，一眼就看到了门口挂红灯笼的人家。姚娘拉拉棉袄的领子，这大早的，冷风呼呼的往脖子里钻。岁也蹦蹦跳的加快脚步向挂灯笼那家走去。
　　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招呼着，“这位娘子就是来梳头的吧？呵呵，你家小孩好伶俐的嘴，生生的从我们本地人手里抢了生意来。不过您手里的牌子也是够硬气！”小厮边往里带着人嘴里变念叨着。梳头人也是有级别的，姚娘拿的是桃花香牌，最高的一种。姚娘听罢嘴角微一挑，笑起来很有些媚态。
　　小厮把姚娘领到新娘房外就顿住步子高声喊道：“里面的姐姐，出来个人啊！梳头的娘子来了！”话音才落，热热闹闹的新娘房门就开了，出来个丫鬟一手挽了姚娘的胳膊一手抓起那个红木箱子，“娘子可来了，就等你呢！”抓着盒子的丫鬟力气大得很，姚娘赶忙拽上岁进了屋。屋里放了３个炭火盆，却不让人觉得烟熏，看样子是烧的好碳。姚娘心下觉得奇怪，这家小门小户的倒是手笔大得很啊！心下一琢磨就亮堂了，估摸这里伺候的人都是新郎家里的，那么这一应用度看着突兀但是也在情理中了。被人推至新娘子身后，姚娘才回转心思，叫来岁打开红木箱子。
　　屋里的２个丫鬟和扶顺着新娘子的１个婆子都打眼看着箱子。箱子打开分了三层，最上一层放的是各种质地的梳，蓖。胭脂面粉之类。中间一层是跳脱，花钿。最下一层是众人最想看的，各式的钗钏簪。姚娘拿出许多头发给岁拿着，让岁梳顺了一会掺在新娘子的头发里好盘高髻。姚娘拿出梳转头正准备给清娘子清理头发，不想一眼看见了铜镜里的面容，吓了好大一跳。怎么这新娘子形如残烛老妪且瘦如枯骨？新娘子从铜镜里看到受了惊吓的姚娘，善意的对姚娘笑了笑，姚娘见人发现了自己的吃惊，忙静下心来开始梳理头发。
　　其实新娘子已经没有多少头发了，姚娘用手在头顶笼着发丝，手下在百会穴处摸着一个小凸点，手下一惊后未动神色的继续着。用梳子理好后，拿过蓖开始清理头发。（梳子齿大梳理头发用，蓖齿子小清理头发用，梳和蓖也都是头饰）都弄好了后，拿过岁理好的头发，又打发岁去小桌那吃零嘴，这才开始盘高髻。姚娘看新娘子身体孱弱也未敢多加头发，梳了个云髻，选了空心的十二钗插进头发中。新娘子穿的棉袄，也就未给戴跳脱。理好鬓角，拿来傅粉开始敷粉，脸面脖子手都敷的白白的，然后拿出妆粉，用一个小木匙盛了３匙放入一个木碗中，又盛了一匙珍珠粉，又用小拇指指甲挑了一点胭脂混了进去，拿出一个青玉色的瓶子倒在碗里一些透明的带些粘稠的液体。姚娘轻轻的搅拌起来，未久混好后，盛点在手心揉开了拍在新娘的脸上，一下子脸色就粉嫩的了。看的旁边的丫鬟们睁大了眼。“娘子，你这粉怎的这么细啊？都看不大出来呢，颜色配的也真好看！”姚娘回头一笑也未作答。拿出螺子黛在常用的那一头点上刚才的透明汁液手里拿着没有动作。过了一刻钟，新娘子脸上的妆粉干透了，手上的黛子也润透了拿起在新娘眉骨上靠前的位置画阔眉。画罢，又挑了一点胭脂在手心揉开拍在新娘的脸颊上，拍好后又用棉丝刷上一层珍珠粉，构成了酒晕妆。拿出绛色的胭脂在唇上点出了樱桃小口。这梳妆就算全弄好了。
　　姚娘轻呼口气，对着扶着新娘子的婆子说：“你们看看，还缺些什么不？如果没事我们就走了。钗就送的来福酒楼地字2号房就好了。”婆子丫鬟们连忙从头看到脚，婆子看罢觉得没问题了，就给了姚娘红包，要姚娘别走了也去喝杯水酒，姚娘谢绝了，领了岁收好箱子就走了。
　　姚娘走后婆子丫鬟们好夸了这新娘子一番，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春儿也欢喜，许久未曾有这么好看的脸色了。这春儿装扮前看起来就是一副大限不远的样子，装扮完了看起来除了消瘦，还真是好看。夸了会子，婆子看时辰差不多了，搀了春儿去父母跟前听训。这把脸色装扮好了似乎人也好了些似的，婆子觉得今天搀扶着的春儿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