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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见山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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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桃白荔枝
仙界曾流传着一个预言,五百年前遥光仙尊在与魔界的厮杀中不幸殒命,留下一缕魂魄藏于归墟之境,等待时机成熟,灵童将会降世,世代守护仙魔两界和平。
如今五百年之期将至,灵童却迟迟不见现身,仙魔两界冲突不断,以神梦道为首的仙门剑宗人人自危,魔族力量不断强大,苍生将陷入水火之中。
第一章 月见山
黄昏时分,东海之滨的小渔村正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海风带着咸腥味,吹拂着破旧的渔网和木屋,一切都是那么的宁静平凡。
“樵儿,今天收获不错啊!”
沈海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手里修补着一张破网,声音沙哑却温暖。
身材瘦削的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手里提着半桶活蹦乱跳的银鳞鱼,汗水和海水混在一起,顺着他的额角滴落。
“爹,我瞧见西边海域有群银鲳,改天我带新做的帆船去试试”。
沈樵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他的身材瘦削却筋骨强壮,皮肤被海风吹得黝黑,一双眼睛像未磨的珍珠,闪烁着对大海的痴迷。
沈海的眼神暗了下来,放下手中的渔网,叹了口气。“远海危险啊,孩子。你忘了去年隔壁阿强的事吗?咱们渔村人,本就是靠命讨生活,能够果腹就行,平安是福呐!”。
说起阿强,沈樵倒是记得这个事。阿强比沈樵小两岁,平日里倒是一起出海过,有一天阿强独自乘竹筏去远海,没叫上沈樵和其他渔村少年,傍晚就传来阿强的死讯。阿强的尸体在西边的沙滩上,他的身体没有外伤,也没有溺水的迹象,没人知道死因,就草草的下葬。
少年似乎没把沈海的话放心上,那群银鲳可以置卖个好价钱,母亲的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补了,入冬后捕鱼会更加困难。
沈樵一家住在渔村东头的木屋里,父亲沈海是村里最厉害的渔夫,母亲林氏则用巧手编织渔网贴补家用。林氏将今日的银鳞鱼清煮,加上特有的茅草增香,灶房不时飘出银鳞鱼的香气。
鱼汤的味道很鲜美,沈樵一家吃得满足。
沈樵拿着母亲补好的渔网向码头走去,咸腥的海风卷过青石码头,少年赤脚蹲在船头拉扯渔网,指腹早就被粗麻绳磨出硬茧。
渔村名唤星屿,三面环山,一面向海,暮色中归帆点点如散落的星子。
少年固定好帆船,遂即躺上去。风止浪歇的刹那,平滑如镜的海面完整复刻星空,少年仿佛置身银河,星子在海中溶解又重组,分不清是天上的星坠如海,还是海的魂魄升腾为星,偶有银鱼跃起,鳞片反射的碎光如打翻的星屑。
沈樵突觉心里有些异样,仿佛热血即将喷涌,脑袋也不自觉昏沉起来。
等他醒来,已是隔天清晨。
一群稚童围在码头,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樵哥哥在船上睡着啦!”
“睡着啦……睡着啦……”
沈樵从船上一跃上岸,笑呵呵的摸了摸孩童们的头,朝着家的方向离去。
今日是星屿的月集日,每月的十五,渔村的村民和附近的散户会将自己积累月余的山货、海鲜、药材等,集中在星屿集市上售卖。
少年嘴角叼着一根草,晃晃悠悠的穿过集市,热闹的集市让他有些雀跃。卖珍珠粉的张婶、卖猪肉的刘叔以及卖馄饨的李二哥都出摊了,少年挨个打招呼。
“阿樵,又跑哪儿鬼混去了?”
“你爹刚才在找你……”
“知道啦~”
沈樵赶紧往家里跑去,今日风和日丽,风平浪静,倒是适合出海。深蓝的海域,淡水和食物都是稀缺资源,近海还好,几个时辰便可返回,深海得呆上一整日。
少年在自家灶房收刮些食物,其实就是一个放凉的麦饼,葫芦里灌满了水,便向门外走去。林氏刚卖完渔网,和自家儿子打个照面。
“樵儿,一整夜都不见你,你跑哪儿去了,你爹还在四处找你呢!”
少年咧嘴一笑,眸子发亮。
“娘,我昨晚在渔船上睡着了,一会儿爹回来,你告诉他我出海去了。”
林氏拉住沈樵的手,眼神写满担心。
“家里够吃了,前几日捕的鱼都还没吃完呢,别去……”
“娘,我傍晚就回来,别担心。”
林氏拗不过少年,从小到大,樵儿这孩子就犟,让他不要做的事,他偏要去做,林氏知道劝不过,只能叮嘱他早去早回。
——
星屿码头,少年跃上帆船,升起桅杆,解开船绳,往深海蔚蓝方向去。
帆船在平静的海面飘荡,海天连成一线,分不清东西南北。少年立于孤舟之首,青衫猎猎,眸色清明,扁舟破开蓝波万顷,驶向苍茫深处。海水湛蓝如琉璃,倒映着朝霞,仿佛天地间唯此一色。鸥鸟盘旋,鸣声清越,似为少年壮行。他轻抚手中的渔网,此网乃母亲林氏以海藻精丝织就,坚韧非凡。
未及午时,晴空忽暗,乌云压顶,雷声隆隆自天际滚来。霎时间,狂风怒号,巨浪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一排排银山崩塌,直扑小舟。少年紧握船舵,咬牙挺立,任咸腥的海水溅满脸颊。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他坚毅的面容。
此等风浪,他何惧!他可是师承星屿最厉害的渔夫。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息,海面归于诡异平静。忽然,水下黑影浮动,一条许长的银鳞大鱼跃出水面,激起千层浪花。沈樵屏息凝神,借残阳余晖将渔网撒出,如月华铺展,精准罩住鱼身。那鱼奋力挣扎,海面翻腾如沸,然网丝缠绕愈紧。少年力竭而不弃,终将其拖入船中。鱼眼炯炯,竟似通灵,不再反抗。
少年也把心心念念的银鲳收入囊中,这下娘亲过冬的衣物有了着落,他不自觉的笑出声。
暮色四合,星斗初现,沈樵轻唱起古老渔歌《祭海辞》,声随海风飘散。
银汉倾碧落,鲛绡裹夜长。
三更浪拍枕,衔得龙宫信。
舟行如箭,星屿灯火遥遥在望。
不对劲,为何渔村烟火飘散,似在燃烧?
沈樵心底升起不安,行船速度愈来愈快,他恨不能飞身到渔村。终于靠岸,渔村一片死寂,海风裹挟着焦糊味掠过渔村,茅屋的余烬在风中翻涌,滩涂上散落着被踩碎的渔网,染血的贝壳黏在淤泥里。
白天还喧闹的集市,此刻已成废墟,三五步就有一具尸体,他看到角落的稚童、摊底的李二哥、卖珍珠粉的张婶……
少年眼角猩红,悲伤笼罩全身,他的步伐有些虚浮,他甚至不敢多想。少年穿过残垣,向村东的木屋跑去。
站在家门口,沈樵不敢推开那扇木门,满天的血腥味已经昭告现实,泪水沿着脸颊滑落,他的手指抓着门缝,指甲陷进木头,渗出丝丝血丝。
门缝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樵儿,是你吗?”
沈樵破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残乱之境,沈海趴在地上,嘴角渗着血,脸色乌青。少年抱住沈海,大声呜咽:“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娘呢,娘在哪里?”
沈海一口气吊着,气如游丝,“樵儿,你娘在屋里,我们走了,就没人照顾你了,你要好好长大。”
泪水顺着眼角低落,沈海吐出一口鲜血,眼睛慢慢闭上。
“爹——”
少年的声音划破天际,一群乌鸦循光而来,在渔村上方盘旋,叫声悲凉凄切,映照星屿的屠杀之境。
他走进屋里,母亲林氏的尸体在床上,眼睛睁大,面容死白。少年轻轻地阖上林氏的眼睛,折身跪在床前磕头,喃喃道:“娘,我该听你的话的,我不该出海,不该离开你和爹,如果我留下,你们是不是就不会死?”
突然门外传来声音,步伐很轻,想来道行不浅。
几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拿着刀四处搜查,为首的黑衣比了个手势,几人见势离开。
沈樵用手化诀,窗边慢慢显现人形。
这隐身术法是沈樵六岁那年,一个白头翁教的,教会沈樵后,白头翁再没出现过。
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屠了整个渔村?
世道艰难,星屿偏居一隅,爹娘以为可以永远平静安宁下去,可天道不公,渔村的人何其无辜,遭受灭村惨案。少年恨意疯长,他要揪出屠村之人,为爹娘和大家报仇雪恨。
趁着夜色,他把沈海和林氏放在板车上,拉到山顶为他们立了坟堆,在坟前种了一株楠木。楠木是沈海之前种在院子里的,他曾说,楠木活得久,可以陪子子孙孙一起长大。
处理完爹娘的尸体,沈樵在林中穿梭,往山脚方向前行。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少年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与不安,身体却如同本能般在黑暗中奔跑。黑衣人手中锋利的刀光在月光下闪烁,仿佛随时准备将他吞噬。沈樵的呼吸急促,心跳如擂鼓,耳边的风声与刀声交织在一起,令他感到无比的绝望。
沈樵狼狈逃亡,跑到海边悬崖,退无可退。他看了一眼悬崖之下,是无尽的深渊,少年心如死灰。横竖不是死,与其惨死刀下,不如坠地深渊。
少年纵身跃下,黑衣人中的一人猛然甩出利刃,少年腹部感到一阵剧痛,热血喷涌,跌入了冰冷的海水中。海水的冲击让他一时窒息,四周的黑暗如同无底深渊,吞噬着他的意识。他在水中挣扎,试图抓住任何可以依靠的东西,但身体的伤痛与疲惫让他渐渐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沈樵的身体被海浪轻轻托起,随波逐流,最终漂到了岸边。岸上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山势险峻,云雾缭绕,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仙境。沈樵的身体被海浪冲上了沙滩,他的意识模糊,眼前一片朦胧。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男人看着沙滩上的少年,喃喃道:“你小子命挺大,不知你能活多久?”
沈樵再次醒来,是在一个傍晚。
他的腹部裹着布条,身着单衣,伤口的撕裂感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他环顾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茅草房,除了一张床,就是桌椅,还有散落摆放的书。
沈樵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草木香让他知道他还活着,他深吸一口空气,艰难迈步。
“年轻人就是恢复快,不过五日就能下床呐,不过啊,你小子还是得感谢我老朽,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哦。”
少年循声,一个鹤发老者映入眼帘,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
白头翁?少年的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名字。不对,他不是白头翁,完全长得不像。
看着沈樵痴呆的模样,鹤发老者似笑非笑,他走在沈樵前面,似在为他带路,“这里是月见山,也就是隐世宗门残月宗的所在之处,月见山立于大海之中,与其他各宗门往来甚少。老朽久居草庐,乃山中烧火夫。你伤若好了,老朽安排船只送你出山。”
鹤发老者擦了擦脸,反而越擦越黑,他指着亭子下的饭菜,“你且吃着,老朽去洗洗。不要离开这里,若被山中之人发现,我可不保活。”
语罢,潇洒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