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我一张合照》匙久

12、疯长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夏玉闲女士告诉我今晚回家有可乐鸡翅吃，妈妈烧鸡翅很有一手，做出来的鸡翅色泽鲜亮，浑身裹满浓郁的酱汁，上面铺着星星点点的葱花，再落点白芝麻，一道菜就可以下去两碗大米饭。
　　在学校待了一天，晚饭也没去吃，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但一想到放学有好吃的，我就能再忍忍，红笔在纸上圈圈点点，又一张试卷翻篇了，我抽出文件夹把试卷夹进去，哎，它怎么缺了个角，应该是写题时不小心蹭掉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没再管它。
　　“报告，检查卫生！”
　　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走了进来，我头都没抬，这每天都有的事，不过说起来好像也快轮到我做值日了，今天是谁来着，记不清了，待会儿问问沈晴吧，我埋头看文言文，一整篇的之乎者也，哎，头疼。
　　查卫生的绕班溜一圈就算完成任务了，快到我们这边的时候，我的桌子晃了一下，胳膊一抖，笔尖直接在书上拉出一条曲线，我倒吸一口气稳住情绪，准备看看是哪个大好人干的大事。
　　扭头一看，贺鸣秋的腿横在走道上，他腿本来就长，过道又窄，这样一伸不可避免的碰到了我的桌子，这个姿势或许比较舒服，但他挡路了啊，卫生委员走到这边就停住了。
　　贺鸣秋还没有让步的动作，他先是抬头撩了我一眼，然后回头一脸无辜地看着卫生委，天真无邪地开口。
　　“怎么了？”
　　他怎么敢问的？想被扣分了是吗，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卫生委同学笑的高深莫测，不是同学你笑什么，你也疯了？我还没明白个所以然，那同学就摆摆手，满口没事没事地走了。
　　莫名其妙的，我目送他走出教室回过头才发现我跟贺鸣秋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面向我侧身坐着，帆布鞋抵着我的桌腿，练习册一半在桌上，一半悬空，凳子还有二分之一挪到了走道上，白炽灯的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倒是平添了一丝冷冽感，眼睫垂下一片阴影，光与暗在他脸上同时出现，他此刻距离我不到30厘米，柠檬香止不住地往我鼻子里钻，离我这么近干嘛，我的沐浴露又不是柠檬味的。
　　“你”
　　“嗯？”
　　他扬起脸看向我，不动声色把脚收了回去，我这才发现，在他踩过的地方，静静地躺着一张小纸片，被视作垃圾要扣分的小纸片。
　　两个月前，沈晴在班上宣布“以后检查卫生要是扣分了，垃圾在谁旁边就罚谁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
　　此刻我再迟钝也理解了他的做法，结结巴巴地说“谢，谢谢。”
　　那人喉咙里发出一声闷笑，恢复正常坐姿，两指夹着一张纸递过来，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解题痕迹，他说：“客气，这是上次周测物理第一大题的解法，第一题都没写对，你可长点心吧。”
　　说完他摸了摸鼻子，又接着补充。
　　“别误会，我这个人很有集体责任感，扣分首先有损班级荣誉，其次老李头会发火，你说对不对。”
　　头顶上老旧的电扇吱呀吱呀地转，我第一次觉得它的声音好吵。
　　齐梦在摆弄我的头发，我在偷偷看小说，欸，苦逼的高中生除了学习啥都能玩起来，我看完了一章内容，她给我扎了个丸子头。
　　“好看哎，你好适合丸子头。”
　　齐梦惊喜地跟我说，真的吗，我摸摸脑后的丸子，圆润饱满，还不勒头皮。
　　“你好会扎啊。”
　　“嘻嘻，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
　　杨思淼从后排路过，看见我，眼睛一亮，她上手摸了摸我的丸子，然后由衷地发出一声夸赞。
　　“很漂亮啊，你是一只美丽的企鹅。”
　　“嘿嘿。”
　　……
　　我快速瞟了眼四周，确认不会有人往这边看后，才拿起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丸子头一扎，显得脸小了很多，感觉还真的跟平时不太一样欸，是有点好看了，我做贼般的收起镜子，捂住脸暗自开心。
　　“企鹅，英语试卷借我对个答案呗。”
　　贺鸣秋站在我的座位旁，我仰头看向他。
　　“啊？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他看见我，明显愣了一下，瞳孔微微放大，眼里闪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过只是一瞬，他向我伸出手，重复道：“英语试卷借我使使呗，企鹅公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尾音像是带了钩子一样挠人，我从一堆试卷里薅锄、出他要的那张扔给他，然后就趴下背对着他。
　　“哎，你怎么啦？”
　　我不理他，确切地说，是我不会说话了，于是我保持沉默，只留给他一个乌漆嘛黑的后脑勺。
　　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贺鸣秋因故没参加，齐梦第五名，我爬到了第十一名，大学不再遥不可及，那些折进书页里的努力，也在被时间慢慢回应。
　　藤蔓在暗夜里疯长，从枯黄走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