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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第 19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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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宴靠在床头,那张曾经让无数名媛倾心的面容,如今只剩下病态的苍白和干裂的嘴唇。
"你来了。"
楚沨渃站在门口。
"瑶瑶她......"南宫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还好吗?"
没有回答。
她的手指搭在门把上。
"跟我来。"
南宫宴慢慢跟在楚沨渃身后,他们来到南宫瑶的病房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女孩蜷缩在床角,眼神空洞。
楚沨渃推开门,轻声说道:"瑶瑶,你哥哥来了。"
南宫瑶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头,看到南宫宴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她慌乱地抓起手机,快速打字,然后将屏幕转向楚沨渃:
「让他走!!!!让他走!!!」
楚沨渃看着屏幕上的字,又看向南宫宴,后者踉跄着后退一步,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南宫瑶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
"瑶瑶......"南宫宴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他向前迈了半步,南宫瑶猛地瑟缩,整个人几乎要嵌进墙角
"瑶瑶,"楚沨渃轻声问道,"你确定吗?"
南宫瑶用力点头,又在手机上打字:「他是魔鬼!!!」
楚沨渃叹了口气,她看向南宫宴说道:"你听到了,这段时间,瑶瑶就交给我照顾吧。"
南宫宴站在原地,看着妹妹躲在楚沨渃身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失去了楚沨渃,也永远失去了妹妹的信任。
他的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哽咽,像是被人生生掐断了声带。
楚沨渃感受到身后南宫瑶的颤抖,少女的呼吸急促地打在她的背上,像受惊的小动物,她伸手护住南宫瑶,指尖触到病号服下嶙峋的肩胛骨,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女孩,如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楚沨渃鼻尖微酸,许诺用命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气音:"好..."
这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楚沨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脚步声沉重得像拖着镣铐,南宫瑶终于松开攥着她衣角的手,在手机上慢慢打出一行字:
「我想去看许诺。」
灵堂设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庄园里,夜色中,庄园被无数白玫瑰装点,宛如一片雪海,灵堂正中央,许诺的照片被白玫瑰环绕,照片中的他依旧带着那抹标志性的笑意。
楚沨渃坐在最前排,黑色长裙裹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盯着照片出神,身后传来皮鞋碾过碎花瓣的声响,她听见艾瑞克刻意放轻的呼吸。
"他走得很突然。"艾瑞克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位黑铁如今的负责人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胸前是白玫瑰。
"他本该活得更久。"
灵堂陆续响起脚步声,黑铁的成员们沉默地列成两排,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作战服,胸前别着白玫瑰,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刀尖舔血的狠角色,此刻却都沉默地站在灵堂两侧,像一尊尊黑色雕像。
黎理走过来:"都安排好了,按照许诺生前的意愿,骨灰会撒在他最喜欢的那片海域。"
“不,我要带他回家”。
许诺一直都想要有个家,想有家人,他也一直把楚沨渃当家人,他的依赖楚沨渃怎么会感受不到,所所以她没有将他放在楚家的训练场,而是一直将他带在身边,而那双眼睛像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他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那是对家人的渴望,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也愿意结束他颠沛流离,他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可现在......
"他最后......痛苦吗?"艾瑞克将手掌覆在她的肩膀上。
楚沨渃沉默了片刻:"很快,南宫宴的枪法很准。"
楚沨渃缓缓闭上眼睛,胸口起伏间,再睁眼时,她眼底像是结了一层冰,所有的温度都被封存在无人能触及的深处,她起身走向灵台,黑色裙摆扫过满地白玫瑰。
"安息吧,许诺。"她将白玫瑰放在相框前,指尖在玻璃上停留了一瞬,照片里的年轻人依然笑得温柔,像下一秒就会从相框里探出头来喊她老大。
月光如霜,倾泻而下,黑色礼服在夜风中微微浮动,像一片化不开的浓夜裹在她身上。
艾瑞克向前一步,他微微低头,金发垂落的阴影遮住了发红的眼眶:"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结果。"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黑铁的成员们不约而同地站直了身体。
她走得很慢,黑色高跟鞋踩碎满地月光,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未愈的伤口上。
初夏的风裹挟着梧桐叶沙沙作响,黑色轿车碾过斑驳的光影,缓缓驶入庄园深处,楚沨渃坐在后座,怀中抱着那个雕着暗纹的檀木盒子,太轻了,轻得不像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南宫瑶坐在另一侧,额头抵着车窗,她望着窗外掠过的梧桐树,恍惚想起许诺说过最喜欢这种树,等我们安定下来,就在院子外种一排,现在满目苍翠的梧桐就在眼前,说这话的人却化作了怀中这一捧灰。
庄园坐落在城郊的山脚下,高大的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黑色轿车驶入一条蜿蜒的梧桐大道,梧桐叶已经能遮挡阳光了。
"小姐,到了。"林奇轻声提醒。
白色主楼矗立在开阔的草坪中央,三层高的建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罗马柱撑起挑高的门廊,建筑两侧延伸出弧形翼楼,拱形落地窗倒映着流云,后花园的喷泉池中央,大理石天使雕像展开翅膀。
整座庄园像被施了静默咒一样,远处马厩里纯血马不安地踏着蹄子,训练有素的佣人们垂手立在廊柱阴影里,所有人都注视着那个怀抱檀木盒的黑衣女子。
南宫瑶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她的目光落在骨灰盒上,眼神又黯淡下来。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楚沨渃柔声说,
她们踏进主楼的那一刻,足音在大理石地面上荡起细微的回响,大厅中央的水晶吊灯垂下数千颗棱形水晶,阳光穿过时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地星辰。
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倒映着穹顶上绘制的文艺复兴风格壁画,天使与云朵的构图间,隐约能看到金箔勾勒的轮廓线。
弧形楼梯的扶手采用整块黑檀木雕成,每一节立柱顶端都嵌着鸽血石雕琢的蔷薇花,南宫瑶的手抚过那些冰凉的花瓣,想起许诺总爱把偷摘的野花别在她鬓角。
"你的房间在二楼。"楚沨渃带着南宫瑶上楼,"我让人按照你以前的喜好布置的。"
推开房门,浅蓝色的墙纸、梦幻的白色的公主床、满墙的书架,还有窗边的画架,一切都和南宫瑶在南宫家的房间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房间里多了一个小小的佛龛,里面放着许诺的照片。
南宫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扑到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楚沨渃站在门口,看着女孩颤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你先休息,我让人准备些吃的。"她轻轻带上了房门。
暮色渐沉,楚沨渃站在三楼的窗前,远处,两栋副楼隐在渐浓的夜色中,安保人员的身影在庭院灯下时隐时现。
她记得自己曾经对这种排场嗤之以鼻,那时许诺还打趣她:"小姐,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想来,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年轻人,其实比谁都懂得这个世界的残酷。
手机在震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黎理发来的消息:「南宫宴在找您。」,她没有回复,直接删除了消息。
浴室镜里映出她的面容。曾经那个会在阳光下眯着眼笑的女孩,如今只剩下一双冷冽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还在,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温度。
楚沨渃站在二楼走廊的阴影处,看着卫月端着银质托盘走向南宫瑶的房间。
这位女管家行走时背脊挺得笔直,她叩门的节奏不轻不重,当南宫瑶带着哭腔应声时,卫月推门的动作既不过分急切,也不显得迟疑。
"小姐放心。"卫月不知何时已经退回走廊,"南宫小姐已经好些了。"
楚沨渃对于爷爷楚明礼安排的人全都坦然接受。
丽镇的空气里永远都那么燥热黏腻,楚沨渃站在许诺父母的墓碑前,手中捧着许诺的骨灰盒,远处的山峦笼罩在薄雾中,墓碑旁的松柏在风中轻轻摇曳。
三个月前,她还和许诺一起来过这里,那天许诺蹲在父母墓前,细心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爸,妈,我来看你们了。"许诺轻声说,"这次带了个人来。"他回头看向楚沨渃,眼中满是温柔。
楚沨渃记得自己当时有些局促,站在墓碑前不知该说什么。许诺却笑着说:"别紧张,我爸妈要是知道我带这么漂亮的姑娘来看他们,一定很高兴。"
而现在,楚沨渃独自站在这里,手中的骨灰盒仿佛有千斤重,她蹲下身,将骨灰盒轻轻放在墓碑旁的新垒的坟茔里。
她沉默的看着眼前的墓碑。
山风拂过,带来远处寺庙的钟声,楚沨渃想起许诺曾经说过,他最喜欢听这钟声,觉得能让人的心静下来。
她将许诺的骨灰轻轻葬在父母墓旁,像是在完成最后的告别。
"等我做完该做的事,再来看你。"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墓碑,转身离开。
远处的钟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像是在为谁送行。
久洲城的雨总是来得突然,楚沨渃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雨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这是和陆璟珩曾经住过的公寓,房间里还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她看着陆璟珩留下的外套,上面已经没有没有他的味道,原来连回忆也会过期。
楚沨渃已经两天没有出门了,她蜷缩在沙发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雨声和时钟的滴答声。
陆璟珩因为家族政治原因离开了她,许诺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南宫宴虽然还活着但他们以后也是形同陌路了,楚沨渃感觉自己的心被掏空了一块,那种孤独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原来最痛的除了生离死别,还有活着的人一个个从生命里退场,连告别都省了。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墓园,新坟的泥土沾在鞋跟上,怎么擦都擦不掉,就像有些人,走了,却把影子烙在生命里,怎么甩都甩不脱。
门锁转动的声响让楚沨渃肩头一颤,她迅速用袖口抹过眼角,指尖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楚明礼的身影在门口投下长长的阴影,将本就昏暗的房间割裂成更深的黑暗。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逃避责任??"
"爷爷......"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我没有要逃避责任。”我只是想躲一躲.......
"站起来。"楚明礼的声音陡然提高,"楚家的继承人,连这点事情都承受不住?"
楚沨渃的身体微微颤抖这两天她几乎没有动过,但还是扶着沙发站了起来。她的腿有些发麻,却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为了一个许诺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不是......"楚沨渃想要解释,却被爷爷打断。
"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楚明礼的手杖重重敲在地板上,"重要的是,你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对得起那些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的人?"
楚沨渃咬紧嘴唇。
楚沨渃的眼眶骤然发热,她猛地别过脸去,让未开的台灯阴影遮住自己发红的眼角。
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铁锈味在舌尖蔓延。
"眼泪要流就流。"楚明礼的声音突然放轻,指节敲了敲她肩膀,"但这里的重量,一滴泪都冲不走。"
"沨渃,我也曾经有过重要的人离开。"楚明礼的声音突然缓和下来,"多少人为了我这条命失去了自己的命,他们是为了什么。"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刺进楚沨渃心里,她抬起头,看到爷爷眼中闪过的痛惜。
"三十七个人,最年轻的才十九岁,连姑娘的手都没牵过,他们用命换来的楚家,不是让你拿来糟蹋的。"
"爷爷......我明白。"
楚明礼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楚沨渃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光说不做没用。"楚明礼转身走向门口,"我在楼下等你,收拾好自己。"
楚沨渃站在花洒下,热水冲刷着她发僵的躯体,水珠顺着脊背滚落,带走墓园带回来的泥土,也冲淡了衣领间残留的威士忌气味。
她冲掉的是这身狼狈了。
楚沨渃出现在楼下时,她换了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长发整齐地束在脑后,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楚明礼坐在车里,看到她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像样。"
车子缓缓启动,楚沨渃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说:"我明白的爷爷。"
"记住,楚家的继承人,没有软弱的资格。"
"南宫宴和盛耀,你准备怎么办?"老人突然开口。
"我会将南宫宴剔除出盛耀。"
"理由?"
"他太感情用事,这次的事情证明,他不适合继续执掌盛耀。"
"然后呢?"
"我会正式站在幕前,全面接手盛耀和军工厂。"楚沨渃转过头,直视爷爷的眼睛,"不再躲在幕后,不再让任何人代持股份。"
楚明礼赞同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终于想通了?"
"爷爷说得对,楚家的继承人没有软弱的资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走到底。"
"很好,不过你要记住,站在幕前就意味着要面对更多明枪暗箭,盛耀和军工厂都是烫手山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我知道。"楚沨渃的声音很平静,"但这也是最好的机会,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这才像楚家的继承人,不过......"他顿了顿,"南宫宴会轻易放手吗?"
"这就由不得他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让他失去了所有筹码,他在我这已经出局了。"
隧道里的灯光在车窗上划出一道道明暗交错的条纹,楚沨渃的侧脸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锋利。
楚明礼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审视,又像是衡量。"需要我做什么?"
"暂时不用,我想先自己试试。"
老人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好。"他微微颔首,"那就让我看看,我的孙女能做到什么程度。"
车子冲出隧道的瞬间,刺目的阳光倾泻而入,楚沨渃下意识地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