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她的旧梦》州游

2、谁留的日记

　　井在阳台仰望云彩变化，无聊中回想线下组队还加了群的战友，凹面，热狐，齐柠，不加。凹面是个羽毛丸子头短腰裤；热狐则一身黑，据说她扮了是一个小说同人；印象最深的是齐柠，古铜色皮加上厚刘海，属于在大老远都一眼认出的程度。不加则是个墨镜女。当时真巧，我和她们四个从转角处撞见。凹面不想搭电梯被抓了，后来在一楼我们四个被发现了，为了保全集体，当即拍板要跑向不同的方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如果有两个人到最后都没被抓到呢，胜者会算两个吗？
　　这个规则好像有漏洞，看来主办方对于抓人的很有信心啊。
　　飞鸟从花园中惊起，在空中盘旋，游戏时间结束了。她俨然成为笑到最后的赢家。
　　NPC询问了她的个人信息，按约定了一晚客房。其实井倒不想多留一夜，夜长梦多。不过第二天这里还要继续举行活动，既然来了不如放纵，完整地参与这个宴会。得到奖励后，井马不停蹄又赶去大厅拍合照，大厅里来的人并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多。在捉迷藏中期，井是跟一群同伴一起的，也见过功方几面，由于人物特征明显，她早就记住了，可现在那群人没有一个在场。
　　难道我们捉迷藏游戏结束后另有庆功会？交流会？群文件翻遍了也没有，贸然问也不知有没有人回。
　　井揉搓屏幕，“躲猫猫小分队”的群名醒目到有点刺眼。
　　拍了合照后，井在一楼乱走，喷泉，景观台，厨房，一个人很多的摊位。井停下思考着今天若只玩捉迷藏实在可惜，这个与手工摊位不同，看上去还轮得到自己玩。

　　A的同伴兴奋搂住她的手，去跟动画里同为一个中学体育队的合影。她们先是闲聊几句，然后同伴问了几个相关剧情问题，说要采访她。对面只是笑着，微微张口没说话。后来同伴自问自答，把话题引导了拍照上。正摆姿势时，同伴惊觉自己的手机不见了。她在房间飞身去寻，是的，A亲眼看见她弹跳飞跃并且在A完成转头这一动作时，视线里没有人影，只有地上砰的一响。
　　A踏着复古十二孔马丁靴不紧不慢走近，扶同伴起身。“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还能走路吗”“我……我的手机不见了，你有看见它吗？”隐约的哭腔。“我要是看见肯定会告诉你的，是不是落在二楼沙发椅那里了？”A柔声安慰，内心盘算着肚子好饿。“要不你去二楼找，我去一楼找。这样找的快一点。”这样离我一楼的食物也近一点。同伴只是嘟囔着怎么又丢了，丢哪里去了，好像忽略了耳边的话语。
　　A重复一遍，“要不你去二楼找，我去一楼找。这样找的快一点。”
　　同伴弯腰摸着膝盖，点头说好吧。A多说一句，“等下是我摆摊的时间，你有空可以过来玩。我巡一遍二楼就去大厅，到时告诉你找着没。”“感谢。”同伴弯腰致意。
　　A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捞着，摆摊当NPC。路过的各色人都看着牌上的字捂嘴笑——不要笑挑战。
　　A没有什么好说的，一脸心如死灰的坐在摊位上。周围围了不少来看戏的人，还有一列排着队。
　　第一个人坐到她对面，说了一个故事：
　　从前有个人路过一个房子，他听见二楼的人喊他陛下，陛下，就停住往楼上看，结果被泼了一盆水。他非常生气，楼上回答他，我已经对你说避下了。
　　不懂的观众一脸不解，懂的观众已经微微一笑，唯独A是一幅摆在椅上的油画，诡异得失真。
　　第二位来挑战的头顶着一把绿香蕉，讲述了自己来到这块偏僻地方的波折，同伴失约，化妆师跑路，打车打了半小时，一句三叹气，越说越无力。
　　“真是倒霉蛋啊。”
　　“好可怜。”
　　“宝宝你下次可以来找我玩。”
　　“真的吗大人，我真的很荣幸。”
　　A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游戏队友在的话，应该也是这样的口吻。
　　又来一位嘉宾。她身穿绀蓝色水手服，洁白的领口系着精致的蝴蝶结，青涩的脸害羞笑着，抚着刚到膝盖的褶子裙坐下。“我之前有个朋友离世了，生前最爱说笑话，但是她很讨厌一些滥俗笑话，觉得那离她的艺术很远。参加她葬礼的时候，我想跟她讲很艺术的笑话，但是只想到了她不喜欢的那种。不过这也没关系，反正她也不能再骂我，我要气得她掀棺材。说不定，她其实很稀罕我的话，不过她笑不出声了。如果她今天来当NPC的话，她一定不会被打败。”
　　排在她后一位的参与者放声大笑，拍着手。女孩看了看A发白的面容，勾起曾经对葬仪的微妙之情，别扭离场了。
　　后一位戴着草绿色带锁链贝雷帽，搭黑色短袖和红黑格背带裙，一上去，就没忍住地弯腰笑倒，蹦出的词不断重复，来去也是”他“”就”，然而贝雷帽笑得假发都歪了，艰难卡了几个音出来，又趴在桌子上向外摆手。四周人有一些人被感染到也笑了起来，甚至有个笑声放肆至极，压住了贝雷帽的笑。A轻轻吐出一口气，贝雷帽双手捂着脸颤抖，边笑边挤出人群。
　　我时常为感受不到人类的感情而烦恼。
　　很多人在眼前的一举一动都是迟滞的，可是到下一个动作表演时，上一个延迟的动作在记忆中就模糊起来，渐渐在记忆的窄缝里憋死了。一连贯的事件，都是漏了帧数的小电影。对于一个不常去电影院的我，时时都有观摩影片的经验。当在观众席的人仍在导演安排下演出时，不免觉得，这戏中戏的更大片场，同样有一个主体观察着一切。这一切毫无疑问包括我的行动，和思想。
　　庆幸自己对表演也略知一二，平时也可装作正常人，做正常事。更深处的苦恼是，A坚定自己是另外的观众，但剧情里的观念，不断蚕食她原本的世界。这种情况在最近愈发严重，有时甚至都以为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了。或许不久的未来里，她就消失了，剩下那个人，不，那个产物……不重要了。
　　宴会的闹剧很快结束了……只要我继续坐着当个NPC就好，当完后就去吃NPC专属的下午茶。
　　不知道是第二十个还是十三个，一个唐风女子落座。她一身粉色唐制圆领袍，下身穿着白色碎花灯笼裤。A审视着眼前人头上的交心髻，她们见过的。
　　女子平淡中略显苦恼，瞥了眼牌子，小声嘀咕，“这游戏太难了，别说是他们，就说我之前看的喜剧大赛，一个都不好笑。”
　　A无动于衷。
　　“游戏时间截止，你赢了。”
　　周边人还没反应发生了什么，游戏就结束了。
　　“啊？”异口同声的迷惑。
　　不过他们很快被不远处的尖叫吸引，一下散了很多。A也好奇看过去，从独特的服装认出她们是游戏里的热门CP。不禁想到一楼二楼的少人处，总能刷新到CP在拍视频。
　　等她回过神来，A递给女子一个奖品，玩味地看着她的眼睛，恭喜你。
　　谢谢。井认出这是二楼的指路闲人。

　　夜深人不静，A隔壁住的几个很是闹腾。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躺在被子上做瑜伽，只觉无味。几个招式做完后，她心里的不安又浮上来，索性下床，掏出裤带里的钥匙，插入抽屉锁里。在下午回房间吃饭的时候，她就知道试过放进去，但是不敢开锁。谁会想到一个丢在一楼宴会厅库房废物里的钥匙，竟然可以打开客房的抽屉。
　　A蹲下身子，瞄着锁的缝隙，瞳孔一会大一会小，硬是熬得眼睛酸辣。
　　恐怕客房所有的抽屉都是同一把锁。A扭开了锁，咔擦。
　　嗓子紧到干涸。
　　A环顾四周，翻出行李箱的一把刀。抽屉被拉出来，里面没有蛇或者老鼠，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本。悬着的心摔到地上，她瘫软一会儿，拿出日记本。虽然，看别人的日记并不道德，但是……
　　命运让我拿到这把钥匙和这间客房。
　　日记：
　　扉页：离开！快走！
　　第二页：记录我和P的故事
　　笔记本的几页纸张掉落下来。
　　我第一次遇见他是在酒店走廊，我还拖着行李箱和一个包呢，他故意拿手挡我，警告我离他远点儿。可这里是度假酒店欸，我都花了钱订了几天了，谁来帮我买单啊？那个晚上越想越气。
　　第二次见面是在打铁花那里，他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韭菜在我身边说我好兴致，我直接白了他一眼，我决定他要是再来烦我就报警。我之前得罪了谁派他来害我。切，度假酒店的老板怎么教出这样的儿子，坏透了。还好我只订两晚的房。
　　晚上睡觉梦见他了，梦里的他很正常。还会……退房的时候，他在前台为我办理手续？？
　　P说我欺骗他，打乱他的计划，故意作梗。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百思不得其解。我不可能缺失记忆什么，难道他精神不正常。有一天我们在一楼平台那看着沙漏湖水，我觉得人躲不过这样的疯癫。疯癫是一种病，传染病，我也疯了。
　　他骂我在羞辱他，又他说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我第一次见这么翻脸不认人的。
　　鬼都不受这个气。我取下他送的镯子就往湖里扔，也不知他叽里呱啦什么，反正我一脚把他踹下湖里，他大吼大叫，哈哈，我没有再打一巴掌已经是仁慈。可能我当时心软还是保留一定幻想，就骂他“清醒了没？”P还真的跟梦醒一样低头认错，说他再也不会了。我登时把他之前对我的承诺都罗列了一遍，生怕他忘了，他乖巧全都重复了一边。就像刚才是在拍戏一样，我们又回到之前的状态了。
　　真没想到，酒店旁边的城堡也是他家的产业。这里的一切与我在别处见到的都不同，实在是过于愉悦，以至于我一个人时就会从一个事物不断跳跃到很多体验。那个雕塑简直是，我几乎，疯狂。
　　又吵架了。他竟然说没有证据，只因他心里有数？嘲讽我自以为是，自作多情，还一脸不屑的样子。还敢在我面前说搅局，苍天有眼，神明在上，我不知道之前与他有什么交集，我问他我打乱了什么计划他说我自己心里清楚，这算什么？不过是纯粹的污蔑。我决定最后问他一句就情断，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他坦白说一直讨厌我。
　　我只会在这里倒苦水，当垃圾桶。很多他对我的珍视，对我赴汤蹈火，我都没有写，只是在回忆里发黄，但这不代表不存在。可在他眼里，这一切不过是玩弄和另一种形式的掌控。
　　我和P都极其喜欢月亮，不喜欢太阳的喧嚣。他说真爱是个笑话，却唯独对月亮忠诚。
　　（缺失了几页）
　　我会永远诅咒他。
　　（空白了很多页）
　　这本书我放在这里，不是埋葬，是希望有人可以发现。钥匙我放在xxx房间，镇压邪祟。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你不会拿到钥匙。我宁愿是你强行破坏整个抽屉得到的日记，也不愿有人拿着钥匙打开它。如果钥匙被你拿到，意味着xxx的人很不安全。如果那个房间有两个人或者更多，我不知道会怎样。但如果只有一个人，那个人一定招致祸患。关于神明，我无法在这种普通的纸上写出来。
　　答案藏在天台（附地图），那是一种特质的纸，钥匙失效的时候才会显现。而只有xxx房间的人才能看到上面的字。但愿你平安无事，并且帮助这个人。
　　结尾是本就印在纸上的一行小字。
　　风暴将至，你必须离开，等到夜色沉浸，银月当空时，你已无法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