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黎明》天昭元

59、别在我面前装，你哪里值得我喜欢？

　　宋黎没有注意一旁刚关上的电梯门和旁边屏显上的数字，她穿着一身殷巧的运动装，头发都没梳开，脚下急急忙忙的往办公室走。
　　推开门，她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突兀立着的包。
　　没时间思考为什么包会被放在这里，她从传真机上拿下需要她签字的文件，签好后重新传了过去。
　　机器声在屋里响起，没关上的窗户将窗外江林马路上的声音全都传了进来。
　　宋黎靠在桌边，低头思考着又要和麦建森在一起工作的事情。她倒是想沿用不沟通的策略，可这不现实，世界上没有导演和演员一点都不沟通的。
　　前期的围读会，拍摄，后期的制作，除了后期的部分，宋黎几乎是每天都会和他见面。
　　她该怎样面对他？
　　由前两天试镜的经历，宋黎更清楚，自己是没有办法以对待别人的正常态度对待他的。
　　为什么昨天晚上会喝多！
　　为什么制片非那么晚打电话？他就不会早点打吗！
　　都怪殷巧！
　　啊啊啊啊啊！
　　她安静的发疯，将头发来回抓乱，眼神瞄到旁边敞开一条缝的窗户，恨不得从窗户缝一下跳下去。
　　咔哒。
　　被虚掩上的办公室大门慢慢推开，宋黎听到声响抬头，她警惕的眼神在看清来人后逐渐变得飘忽，眼睛上下左右转个不停，身体定在原地，两秒后才不流畅的转过身。
　　麦建森站在门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他看到了宋黎和他对视一秒后就离开的身影，自然也看到了她那转过去的身子。
　　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拿上东西快步从自己身边离开了？
　　嘴角毫不明显的微微抽搐。
　　她到底还要这么丢下自己几次？！

　　别过来，别过来……
　　宋黎心里默念，目光飞快的将桌子上需要带走的文件全都抓在手里，费劲的打开包把里面的车钥匙拿出来方便逃走后，抱着文件将打开的小包挂在小拇指上，转过身就准备跑。
　　“……！”
　　麦建森故意放轻脚步来到她身后，在她转身的时候凑近，伸出双臂将宋黎整个人都尽收怀中。
　　突如其来起来的逼仄空间和面前男人逐渐收紧的距离让宋黎下意识将双手撑在身后的桌边，那些没装订好的文件哗啦啦散落一地，小拇指上勾着的包倒在了那一片文件海洋中，里面的东西因为磕碰掉出来一些，不过现在的两人也没时间管那些。
　　看着宋黎紧皱眉头下的眼神，麦建森停止了缩短两人间距离的活动。
　　他双手撑在桌边，只留了身体间的一点缝隙，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宋黎，眼底难掩的破碎被宋黎尽收眼底，她强撑着直视他，准备发出一句质问，干什么？
　　话在喉间堵了又堵，两人都是，霎时间，整个办公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氛围，两双漂亮的眼睛都强压着心里的情意，此情此景本应该发生在偶像剧的浪漫场景下，绝不应该发生在现在这个时候。
　　“286天了，还要躲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宋黎心中却立刻融化成一片酸涩。她下意识别过头，又意识到自己似乎不应该表现出心虚的一面，脖子僵在原地，进退两难。
　　“至少让我知道原因，可以吗？”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忐忑，宋黎没有任何动作，脑袋侧低着，脸庞散落下的碎发将她因为湿润而亮晶晶的眼睛遮住，她眨了眨眼，将泪水沾到睫毛上一些，至少让自己看上去没太大变化。
　　她正要转头时，麦建森的手却先一步忍不住撩起她的头发，宋黎飞速躲开，手推上他的胸膛，将他往外推去：
　　“请你自重。”冷冰冰的四个字落在麦建森耳中。他没听见宋黎尾音中的颤抖，却也没让她的手推动自己一分。
　　“我只要一个原因。”
　　宋黎闻言，撇过去的头转过来直勾勾盯上他，眼神冷漠又无情：“不喜欢了，还需要原因吗？”
　　他看着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不喜欢我哪里？”他追问，不相信这个草率的答案会是真实原因。
　　“你觉得你哪里值得我喜欢？”宋黎心一沉，如果这次把话说死，他是不是就会死心了？本着这个想法，她收回本撑在身后的双臂抱在胸前，眼神轻眯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一眼。“是这张所有人都看得到的脸，还是这副身材，还是……”她冷笑一声，“床上那点不熟练的事？”
　　闻言，麦建森接近石化一般愣在原地，神思飞跃到宋黎一根手指就能将他推开，给自己让出一条路。
　　“别在我面前装深情，你那张脸也不是为了我保养的，身材也不是为我而练的，把你捧到今天这样还不够？想压榨我所有价值吗？”她最后反问两句，头也不回大步迈开就往外走。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洪亮的等一下。
　　宋黎站定，没有回头，静默的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依你所说，这枚戒指为什么会穿成吊坠放在你包里？”
　　她转身，麦建森手里拿着那枚被她穿上铂金链条的情侣对戒，上面那颗小蓝宝石在夜晚变得暗沉，戒指弧度处的光点被室内的灯光照亮。
　　宋黎看到那枚戒指，如同刚才和麦建森一样石化在原地。
　　他怎么找到那枚戒指的？自己都好几天没见过了。
　　“你从哪偷的？”
　　他另一只手拎起宋黎的小包晃了晃，将宋黎的慌张尽收眼底，心底深处刚被宋黎灭掉的光亮又重新燃起微弱到几不可见的光芒。
　　“忘了扔垃圾桶了，你拿着吧，包也送你了。”潇洒撂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电梯刚好在这层楼，她进电梯后疯狂点按关门键，电梯门完全关紧的那一刻，宋黎才呼出一口气，她背靠电梯箱缓缓坐下，庆幸自己刚才的反应迅速。
　　等了很久电梯都没有开门，她这才发现自己没有按下任一楼层的按钮，于是赶紧按下负一层的按钮，生怕晚一步，麦建森就跟了上来。

　　宋黎办公室的门微敞着，麦建森站的地方能直接看到她消失的拐角。外面楼道的声控灯随着她消失的身影逐渐熄灭，整栋大楼置身下这一间办公室的亮灯。他双手垂下，两只手的手指分别弯曲着挂着宋黎的包和那枚戒指被穿成戒指的吊坠。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刚才宋黎说出的每一句话。
　　麦建森双手微微颤抖，眼圈逐渐泛红，眼泪很快就充满了整个眼眶，他转过身，手撑在办公桌上，抬头看到落地窗前映出来的自己那保持良好的身材和脸蛋，明明这些都只是为了一个人而精心维护，因为她曾经说过喜欢这张脸，因为她的手总是“不经意”摸上自己沟壑分明的腹肌和胸肌。
　　可现在这个人冷笑着将这一切都给他扣上了利益导向的帽子，说他只是为了多挣钱，多媚粉。
　　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低落到那个人的写字桌上，他想到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床上那些不熟练的事情。
　　他不敢想那个在宋黎眼里能在这种事上和自己有所对比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可她确确实实跟自己说了分手两个字，就算自己再无法接受她身边出现别人，可现在自己又能阻止什么呢？
　　泪一滴滴在打落在桌子上，他努力控制着情绪，却一点都忍不住。明明精准的控制情绪就是他作为演员的必修课，可为什么今天这个技能一下子完全失效？
　　大脑正在进行的思考被他的情绪完全掐断，老板桌上本来分散的泪滴慢慢汇聚，变成了两个中间缝隙慢慢变小即将汇聚成一滩水的汪洋。
　　心从来没有这么痛过，他几近无法呼吸，只能张着嘴一点点的汲取着可以交换的氧气，可这是她的办公室，空气中的每个因子好像都染上了专属于她的味道。
　　戒指在紧握的手心留下痕迹，他用力将脖子上同样穿成项链的对戒扯下，链条的扣子被扯的变形，后颈也留下被勒的红痕，可他没有在意这些，只是将两枚戒指放在掌心里，重新合上手掌。
　　这两枚本该配成一对的戒指分开太久了，所以他们才会不熟悉彼此，他想。
　　麦建森深呼吸两口气，整理了一下呼吸，一只手攥着两枚戒指一只手提着她的那已经有几道划痕的minikelly，拖着身子走出她的办公室，按下电梯，精神涣散的上车，发动，开车回了家。
　　就在他安全的将车开回家准备停在自己的地下车位上时，他车位右边那辆宋黎长停在那的smart换成了一辆法拉利。
　　她回来了。
　　麦建森脚踩着刹车愣在那里，他知道宋黎回江林已经有些日子了，可她一直都没有回家住，他以为是因为他住在楼下，让她厌烦了，所以才不回来。他甚至还在安慰自己，这样也好，就算她厌烦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说明她还在意自己，只要她还在意，就说明还有机会。
　　可现在她的车位停了一辆他从来没见过的车，飞奔到一楼抬头往上望，家里的灯也亮着，没拉窗帘大敞的亮着。

　　麦建森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一路上肩膀撞到了好几次拐弯时的墙面和电梯门。
　　手机震动在空旷无声的家里滋滋的响着，令人厌烦，他看都没看是谁便把手机强制关机，随手丢到了客厅的地毯上。一个人到卧室的小阳台抱着膝盖坐在角落，旁边有一个小毛毯和靠垫。
　　被宋黎单方面分手后，麦建森只要回家都睡在这里。因为家里的床尺寸和宋黎家的一样大，他躺上去时会下意识的翻身看身边躺下的人。
　　可身边空无一人。
　　那人也没有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