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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七章十四章 胸有丘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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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诸葛平云早不是管理宫中门阁事务的尚宫。
刘盈听闻,她在朝堂上拿出佐证,证实齐忧民近年来多有贪赃枉法,算是立了大功,圣人特意嘉奖一番,提携她就任礼部尚书一职。
刘盈早该猜到,诸葛平云一介五品尚宫,怎敢与官至宰辅的齐忧民斗,她身后必有人支持。
可她万没想到,那人竟是圣人。
其实仔细一想,也不难猜,齐忧民官势滔天,又屡屡同圣人作对,是圣人眼中一枚碍眼的钉子,最想拔除他的非圣人莫属。
燕睛也盯着诸葛平云,对此亦感到奇怪。
彩儿前些日子被救回来后生了一场大病,刘盈身边就剩燕睛一个贴身婢子,她问诸葛平云:“尚书大人,圣人见公主有何事?”
诸葛平云淡淡道:“圣人自有圣人的心思,非是我等可以揣摩的。”
燕睛闭上嘴,知道诸葛平云在敲打她,方才她的问话逾矩了。
诸葛平云对刘盈道:“公主,请吧,莫要让圣人等久了。”
刘盈深看她一眼,跟上她的步子,在后头说道:“而今诸葛大人窗外那只讨人嫌的燕子已成了羹汤,诸葛大人应该能睡个安稳觉了吧?”
诸葛平云淡然一笑:“说起这事,还多亏公主眼神毒辣,及时看穿那燕子行径,唤来人将其击落,别说,用燕子熬出的羹汤我还是头一回尝,味道确实鲜美。”
燕睛在后听得云里雾里,刘盈何时替诸葛平云抓燕子熬汤了?若真有这事,她不该不知道,多听几句,大概能猜出她们话里有话。
刘盈跟着莞尔一笑:“诸葛大人喜欢就好。”
诸葛平云脚步不停,也未回头:“公主这份恩情,平云记在心里,绝不会辜负公主好意。”
“诸葛大人客气,小事一桩而已。”
不知不觉,已走到乾元殿,诸葛平云停下脚步,侧身朝向刘盈,拱手一礼:“公主这些日子受到不少惊扰,圣人传公主前来也只是关心一二,公主不必惊惶。”
刘盈笑道:“圣人日理万机,能想到我,我感激还来不及,何来惊惶一说,诸葛大人言重。”
诸葛平云垂眸敛眉:“圣人一向宅心仁厚,那日公主被人劫走,圣人甫一知晓,当即令五皇子前去营救,没有半分犹豫。”
刘盈一愣,先还不知诸葛平云突然告诉她这个作甚,略一思量后,逐渐明朗。
一个玻国的质子,何须一个皇子亲自出手,随便派个人便足矣。
在圣人眼中,她的性命哪有大棠江山社稷重要,姜熠留在宫中还能抵挡叛军一二,如此玄武门也不至于被破。
可圣人明知正是用人之际,仍遣走姜熠,一则,刘盈能猜个大概,多半跟姜震的目的有关,之于慧妃的事,圣人比谁都清楚,也知道姜震知晓此事。
圣人是故意放姜熠接近姜震,给姜震机会策反姜熠,若姜熠真被说动,起兵反了,那日便是他的死期。
想到这里,刘盈霎时一个激灵,深觉毛骨悚然,也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姜熠为何没找圣人问清楚当年之事。
他或许早就揣测出这一层,不敢将心中的执念表露,以防圣人再寻隙算计。
二则,刘盈看了看诸葛平云,起初没猜到诸葛平云的行事中有圣人授意,此刻既已知晓,便不能再轻视圣人的耳目。
估摸着,自打姜熠带刘盈回来,圣人的耳目便盯上了她,将她以及姜熠的一举一动悄悄记下。
圣人疑心姜熠,自然疑心他带回来的人,猜忌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不然也不会点名姜熠去救她。
想明白这一切,刘盈朝诸葛平云点点头:“刘盈自会念着圣人的恩情。”
说着,总管太监从殿内出来,脸上堆笑:“月姝公主,圣人请公主进去。”
刘盈点头,迈步朝里走,听闻身后琐碎声,她回头,见是燕睛被总管太监拦住。
“圣人只见月姝公主一个,其他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燕睛望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刘盈朝她颔首,示意她等在外头。
转回目光时,刘盈猛地一顿,什么样的耳目防不胜防。
她忽地想起彩儿,燕睛是姜熠派来的,而彩儿可是货真价实经圣人安排到她身边的。
起初,她并未猜出圣人有这心思,也就没往那方面想,只当彩儿是圣人随意点给她的。
而现在,她才彻头彻尾明白,何为当权者步步为营,非是以身犯险,入局谋路,而是纵观全局不见其人,却又处处是其人。
上首,珠帘撤去,圣人高坐,居高俯瞰她,眼神犀利,似看一只尚未褪去稚嫩的雏鹰。
刘盈敛衽一礼:“玻国公主刘盈,拜见圣人。”
圣人摆手令她1起身:“朕早就想见你一面,无奈事务繁多,一直寻不到个合适的时候。”
“刘盈也一直想见圣人。”刘盈不慌不忙说道。
“哦?为何?”
“刘盈想回去。”
圣人闻言,觑起眼:“回去?”
刘盈深吸一口气:“大棠江山秀丽,长安繁盛昌隆,远胜玻国都城逻些,非是刘盈不喜,实在是思乡心切。”
圣人眼眸一压,并不多言。
刘盈感受到上首的威压,再次深吸一口气:“我清楚我是被抓来大棠的,圣人将我留下,也是希望玻国能顾及我的性命,不再向大棠开战,希望大棠边关能安稳,可圣人不知的是,玻国君主,也就是我的父王,他并不甚在意我的死活,故而,圣人留我在此并没有多大用处。”
圣人哼笑:“那依你之言,大棠从不养废物,既然玻国不在意你的死活,朕留你也无用,不妨与乱臣一起砍了。”
刘盈未被吓到:“圣人若真这样做,那大棠即将损失惨重。”
“哼,口出狂言!”
“非是我对圣人不敬,实在是刘盈心胸有丘壑,同圣人一样,希望能平定边关战事,结交两国邦好,为百姓带来太平,圣人若杀了我,岂不杀了知己?岂不害大棠白白损失一个有意邦交的朋友?”
“放肆!”圣人身边的女史喝道,“圣人岂容你如此诋毁!”
圣人挥手,女史闭上了嘴,仍候在一旁,瞪视刘盈一眼,以示警告。
刘盈并不怕,继续讲道:“我对我父王的行事章程亦有不满,若圣人愿给我一个机会,待我回去,不日便可平息战火,促成两国邦交。”
圣人凝眸:“若你事败……”
“若我事败,圣人亦不会有何损失,这也并非是刘盈的机会,亦是大棠的机会。”
刘盈说着,拱手作揖:“圣人,与其留一个隐患在身边,不妨放手一搏,况且,除此之外,刘盈还愿帮圣人除掉一个心病。”
“心病?”圣人瞧着她。
直到她开口说道:“姜熠。”
圣人这才收回目光,兀自思量,少顷,她嗤笑着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朕传你来的目的。”
刘盈摇头:“事先只是揣测,得圣人言明,这才能笃定。”
圣人哼一声:“倒有些机灵,不是那等蠢笨之人。”
“你打算如何帮朕除掉这个心病?”
刘盈垂下手,抬起头:“圣人猜疑他,我信他,圣人不要他,我要他。’
刘盈说着,眸光晶亮:“既然圣人容不下他,那我便不客气,朝您要人,如此,您也不必再为他是否会谋乱而整日担惊受怕。”
圣人深深看着她,似是想瞧出她有何别的心思,可瞧了半天,也只能瞧出刘盈只这一个意思。
圣人再次挥手,女史得令,唤来一人,正是身体抱恙,该卧床养病的彩儿。
刘盈眼眸一黯,心道果然。
圣人瞧着刘盈,问彩儿:“她跟朕要五皇子,你说朕该不该信?”
彩儿看一眼刘盈,回道:“禀圣人,奴婢曾撞见五皇子不止一次同月姝公主幽会,举止亲昵,他们二人应是真有情意在,并非有假。”
闻言,圣人点点头:“你下去吧。”
彩儿领命退下,走之前小心地瞥一眼刘盈,不提防瞧见刘盈冲她勾起唇角,意味不明。
彩儿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莫不是傻了,竟对一个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笑。
刘盈才不是傻了,她是在笑彩儿傻,只知表面未知其里。
她心里那块大石沉下,彩儿并未听到姜熠同她密谋的内容,不知他们利用姜阙对付姜秋文一事,那么,圣人亦不知晓。
至少这件事,她瞒住了圣人。
圣人起身,扶着女史的手臂下来,走到刘盈身前,她将刘盈又仔细地打量一遍。
刘盈不明所以,直到听到圣人笑着道:“原来是为情所困,怪不得底气这么足,你可是少数几个能跟朕说话不打颤的人。”
刘盈一怔,脸微微泛红,也懒得解释。
圣人冲她点头:“朕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莫要辜负朕的期望。”
她扶着女史的手越过刘盈走出去,边走边道:“朕,静待来日。”
刘盈反应过来,忙垂首道:“谢圣人,圣人开明!”
刘盈从乾元殿出来时,燕睛立时凑过去,问她:“圣人找你什么事?”
刘盈看她一眼:“没什么,就是问我,被姜震抓走的时候,可有听他提及其他朋党尔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