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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猴子坡大营一千多名将士,没有粮草供应,吃饭的问题就像是一口无底的黑渊一样。每日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能从蛮人营寨里抢来的粮草不过是杯水车薪。不过□□日营中粮草又告急了,夜里派兵去抢过几次。对岸有了防备,收获不多,后面几个晚上几乎都是无功而返。

      同粮草的无底洞一样,顾酆的肩伤似也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日复一日消耗着他的精力。伤势久不见好,甚至溃烂的愈发严重,连长枪也举不起来了。

      他不知道怎么了,明明伤势并不严重的。苗春黎说这是为情志所伤,药石无医,能救他只有他自己。

      其实田石榴和赵毅成亲的事,顾酆已经不生气了。他只是偶尔想起来会有些难过,也没有办法阻止他们每天睡在一个帐篷里。

      因为田石榴,他在底下官兵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威信了。全军所有人都知道他为了一个女人,想要挟私报复为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他们成亲的事也人尽皆知了,为军心也为了自己的颜面,他都不能再去找田石榴了。是去刁难她也好,关心她也罢。

      只是他还不想死,一切似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夜深人静,将士都睡下了,没有人会看到顾酆又去火头营了的时候。避开巡逻的士兵,他悄悄到了田石榴的帐外。

      因为发着烧,头有些昏,踩断地下的树,惊动了里面的人。田石榴还没睡,听见动静立刻就冲出来了,掀开帐门开心的喊道:

      “赵大哥,你值夜回来了!”

      顾酆连忙躲到一侧,惊慌间呛了些凉风,捂着嘴猛烈的咳嗽起来。今夜不知道为什么,夜色特别的暗沉,无云无星无月,几步远就不看清前路了。

      “赵.....赵大哥,是你吗?”

      田石榴往黑漆漆的帐后看,顾酆躲在黑暗里敏锐的察觉到她的目光,憋气忍着嗓子的痒意不再咳嗽。帐前的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向帐后走来,他夜视极佳,能够清楚的看见田石榴担忧的脸色。

      顾酆不明白,这里那么黑,她的胆子又那么小,走进来做什么?纵得是发现不对劲便去喊人来,又一个人单枪匹马进来做什么?

      她为何要走进来,为何不走开?顾酆胡乱的想,她的身体里有十六,她是否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这里站着的人是自己,她闻见了空气的血腥味了吗?

      胸腔憋着强烈的咳嗽呼欲而出,像是猫爪在挠一样,疼得难以忍受。田石榴缓缓过来,走的越来越近。在离他五步远的距离停下,好像到了这才迟钝的发现里面的人不是赵毅。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转身拔腿往回跑。

      顾酆脑子越发的昏沉,憋着咳嗽气血上涌,浑身汗涔涔的发热,思绪有些烦躁。田石榴一跑,他就突然冲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半拥带进黑暗的角落里,蛮横的抱着不撒手。

      她奋力挣扎了,可是没有出声,怎么用力推也推不动压在自己身上的大山。

      “别怕,是我......咳.....咳咳咳咳.....”

      顾酆一出声就泄气,疯狂的咳嗽起来。田石榴觉得他像一座大山一样,山体似有一只怪物要蹿出来。撕裂他的身体,地动山摇,乱石滚滚,轰隆隆的滚下来将她淹没了。

      慢慢的她不再挣扎了,顾酆的咳嗽逐渐缓和,圈住她的手臂却锁的愈发紧。勒着她的身子紧紧的与他相贴,唇瓣覆着他滚热的颈边,像是含着一颗滚热的炭火一样。

      田石榴终于知道他发烧了,烧迷糊了,使着性子乱来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吗?背着你的男人与我的相会.....这样偷情的感觉才刺激是吗?”

      顾酆难过看着田石榴震惊的眼神,恼羞成怒的想要打他却被束住了手脚动不了手,只能无助的愤怒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眼睛瞪得圆圆的,双颊鼓起来,像只兔子一样会用嘴巴咬人。顾酆顺势噙住她的唇,唇瓣亦被她狠狠的叼住。

      “你敢咬明早不用我说,全军上下都会知道我嘴上的伤口是谁弄的。反正我将军的形象因为你已经全无了,我不在意。你不在意你人妻的身份,只管咬便是。”

      田石榴竟真的松了牙,顾酆扫着她水汪汪的眸子,张嘴狠狠的将她的唇瓣包了进去。肆意吮吸蹂躏,撬开贝齿卷积而去她馥郁的呼吸。

      曾经他们有过深入灵魂的羁绊,田石榴或许还并不认识自己的身体,顾酆却清楚的知道她灵魂怎么样才会苏醒,塌软在他的温柔里毫无反抗之力。

      “你看,你的身体比你的嘴还要诚实。”

      他把手从她的衣服里拿出来,松开了禁锢。田石榴却没有力气站起来,倒在顾酆的怀里难过的痛哭。

      她该是很生气生气,要杀了他也不解恨的。可所有的恨意却都只能蓄积在手指上,死死的拽着顾酆的衣服,手背青筋都爆起了,却一点哭声都没有。

      “你看为什么要把事情弄成这个样子,我喜欢你,可以护你一生周全,给你想要的生活。从前你不是也想要依赖我的吗?为什么现在不要了,田石榴。”

      她又像哑巴了一样,只是眼泪落的甚了。

      顾酆难过的笑起来,扶起田石榴站好,温柔的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最后一次了,田石榴,我同意你和赵毅成亲了。我会给你们登记造册,上奏朝廷给你们分房置地,也不会有人追究你女扮男装混迹军营的事了。跟着赵毅好好过日子,今夜的事你不必感到羞愧,要恨就恨我罢。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将来回京若是去顺天府告我侮辱于你,我会认还你公正。”

      田石榴愣住,哭声也止了。顾酆能够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睛中里的震惊甚至是无措,但他想夜色那么黑,她的眼睛又不好,一定看不清自己的难过和悲伤。

      尽管她恨透了自己,他还是想要告诉她,有一个人叫顾酆的人曾经很爱很爱她。

      “田石榴,我爱你。你要跟着赵毅得到幸福,上次那件金丝软甲你看见了吗?当作你们的新婚贺礼了,突围的时候穿在身上会安全些,原是想要教你些功夫和射箭的本事的。想想时间不够,也不方便了。至于十六,你不用担心,我会同她好好讲道理,不会让她再乱来了。”

      可那疯丫头看见眼前的一切心里该有多难过,她喜欢自己的,而他从此以后却要把她推给赵毅了。

      顾酆想着竟有些害怕那疯丫头回来了,说完他落寞而去,身影同夜色融为一体。

      田石榴还呆愣愣的还站在原地,像是被天大的喜事砸在脑袋上,久久缓不过神。他回头望着她,淡淡道:

      “回去吧,回京后若还有愿意用到我的地方,可以和赵毅一起来找我。”

      或许是心结放下了,顾酆当下便觉得精神好多了。几天后还带人去劫了蛮人上风寨,冒着炮火砸了两座炮楼。但也只抢得了几袋干面饼,一行将士失望不已。在一片沉默中撤回猴子坡,跑到寨门前的时候,马猛烈一颠,顾酆猝不及防的摔下了马。

      红雪半跪着前提趴在地上,痛苦的打着鼻息。他才看见红雪中了一刀,马蹄被劈去半截,一直忍痛载着他跑回营,才体力不支倒在地下。

      众将士立刻下马搀扶顾酆,“将军,怎么样了,摔到哪里了没有?”

      小将桂明查看了红雪的伤势,用布条简单包好它的残蹄,难过道:

      “将军,红雪腿断了,以后怕是都不能跑了。”

      顾酆站起身走到红雪面前,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鬃毛,眼含热泪。“老伙计,这辈子辛苦你了。桂明,把红雪牵到火头营去。”

      “将军,红雪跟着您南征北战多年,劳苦功高。怎么能因为断了腿就杀来吃肉,属下们就是饿死也不会吃它的,请将军三思!”

      “请将军三思!”

      将士纷纷下跪恳求,红雪是匹十分有灵性的老马,不知什么时候眼角就湿润了,打着响鼻呆呆望着前方似在思考。

      “不必多言,说再多不过是只畜牲。军营里别的马吃得,怎它就吃不得了。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现下莫说是马,到最后逼得没办法了就是连人肉也吃!你们与其在这里可怜一匹马,倒不如想想在家的父母妻儿。你们所有人都给我听好了,现在最大的任务的就是吃饱肚子,守住营寨,将来突围好好的回到中原!去,把红雪牵到火头营让赵毅杀了它!”

      顾酆摔袖绝情而去,闷着头入寨没有再回头看过红雪一眼。众将士在沉默中牵起马,缓缓往火头营去。

      一晃到了次日傍晚,火头营依旧没有马肉送来。贺芷兰只揣了两个硬邦邦的饼子过来,用热水泡软了才能勉强吞下肚。

      顾酆巡逻回来,洗去尘土,擦干脸看见了问道: “这是什么,火头营没杀马?”

      贺芷兰舔着碗无奈叹息, “那可是你的坐骑,你自己不敢杀,谁敢杀。田石榴那丫头一听要杀红雪,立刻就急了。不但不许,还跑去采草药给红雪治伤了。这会儿她和赵毅正带着马,在后山桦树林遛马呢。这是除非你自己干,否则没人敢弄。”

      顾酆冷冷嗤笑,“不过是一只畜牲,还有高低贵贱之分?怎么别的马他们就敢杀了?”

      “顾酆,你这张臭嘴可真是.....” 贺芷兰恶狠狠的翻白眼,心下腹诽,马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军营这段日子也吃掉不少病马伤马了,可没有一个将士会亲手杀掉自己战马的。若不是逼得没办法了,谁愿意做这等事。

      随后顾酆跑到后山桦树林,当真看见田石榴和赵毅在遛马了。林里的桦树上还插满了竹片,下接着一个成年男子手臂长的竹筒子。清澈的桦树汁顺着竹片流进竹筒里,接了不知道多久蓄了大半筒。

      赵毅把砍来的竹筒劈成两做成水槽,田石榴倒出桦树汁喂给红雪。夕阳正好,两人一马,竟有些惬意。他们还特意割来了嫩草,满满当当堆在红雪面前。

      两个人没有察觉到顾酆,挨着脑袋凑在一起说话。田石榴说:“红雪,别怕,没有人会杀你的。等你的伤好了,你就又可以跑起来了。我们会带着你一起回中原的,是不是赵大哥?”

      赵毅笑道:“嗯,我们谁也不会抛弃的。将军其实也不想杀红雪的,红雪跟着他十几年了。可他是将军,身系全军千余将士的性命。他也没办法,他现在一定很难受了的。”

      顾酆淡淡勾起唇角,暗笑那两个笨蛋,红雪半只蹄子都没有了,既是伤好了又怎么还能跑起来的。从它断掉马蹄时候便就只有两条路能走了,一是活着被蛮人俘虏了,二是被他们杀了吃掉,也许将来有一天也会像牺牲的将士一样以白骨身被迎回中原。

      “你们在干什么,竹筒里接的是什么?”

      他走上前惊动田石榴和赵毅,两人吓了一跳。见是他赶紧行礼,田石榴还紧张的挡住红雪,死死拽着缰绳,生怕顾酆是来杀马的。

      赵毅笑道:“回将军,我们在给红雪味桦树汁。这水是甜的,石榴说这还是一味药材,清热解毒止血呢。将军您的伤是不是还没好,属下给您弄点,您尝尝。”

      他马上劈了只干净的竹筒,擦洗干净,倒了竹筒里剩下的桦树汁热情的递到顾酆面前,“剩下的不多了,将军先尝尝。属下去看看哪只竹筒接满了,取来给您多弄点尝尝。”

      顾酆接过,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对自己热情了些。提着空竹筒跑进林子重新挂在树枝上,只是他低头浅浅尝了一口,再抬头人竟就没影了。

      “赵毅跑哪里去了,这不都是满的吗?”顾酆咂吧着回味喉间的甘甜,望着田石榴感慨道:“你这脑袋瓜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桦树汁清热解毒,你从前怎么不说呢?”

      田石榴小声愤愤的嘀咕,“又不是神仙水说有就有.....”她这厢还没埋怨完,头皮一痛突然就被红雪咬住了头发,像是稻草一样被一点一点嚼进嘴里。

      “啊好痛,红雪你干什么!住嘴啊,这是我的头发!”

      石榴的头发有些短,被马扯的头皮发麻,软乎乎的马嘴顶着后脑勺,好像张嘴就要吞掉她的脑袋一样。

      顾酆见状丢掉竹筒,赶紧伸手揍红雪,一边护住石榴,一边捶它的脑袋。

      “红雪住嘴,你糊涂了,怎么什么都吃!松嘴,再不松嘴现在就杀了你吃肉!”

      红雪还是优哉游哉的嚼着石榴的头发,看着就要啃到她的头皮了,可一直又没啃到。只是扯着头皮发麻,疼得脑仁嗡嗡的响。石榴忍不住,很没骨气的哭了。

      “石榴别怕别怕啊,我马上想办法。红雪好像只是饿了,我用草把它引开,你再忍忍。”

      顾酆蹲下身抓起一把嫩草送到红雪嘴边,让它闻到青草香,缓缓移手引它张嘴松开头发。田石榴捂着脑袋回头,红雪被顾酆用草引开了,吃的津津有味,还摆起了尾巴。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瞪眼噙着泪花,生气的剜着顾酆。他就站在她面前,面对面挨着很近,左手护着她的脑袋,右手拿着青草引开红雪,伸长的手臂只要往回一缩就能轻松就抱住她。

      只是她很少很少这样清楚的看着他的,从前总是低头,用头顶对着他。后来她敢抬头了,眼睛却看不见了,眼睛看见模模糊糊的身影能够让她感觉到不害怕。

      现在......离着那么近那么近,她可以看见顾酆紧张滑动的喉结,甚至落下的急促喘息。他却佯装镇定,担忧的查看她的头皮。卷起袖子笨拙的擦红雪的口水,用手指梳齐她乱糟糟的头发。

      “没事没事,别怕,没有咬破头皮啊,石榴别怕。”

      也许是顾酆太用力,她没站稳,往前一栽猝不及防的栽到了他的怀里。两人都是一愣,顷刻间顾酆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崩裂,尘烟四起。

      他看向红雪,又深深望着幽深的桦树林。赵毅还是没有回来,不知去哪里。这一瞬间他才懂,红雪懂他的心,赵毅也懂他的心。或许整个火头营的人都明白,也认为他才是田石榴最好的归宿。

      只有她一个人不认那些发生过的事,恨他入骨。可自己明明也很好,能给她想要的庇护,为何她要执着的恨他。

      “这次我控制住自己了,田石榴。”顾酆佯装平静,淡淡的笑,弹了她一个脑蹦子,“是红雪捣的乱,不管我的事。”

      田石榴捂着脑袋生气,“果然有其主必有其马!”

      骂完她撅开顾酆跑进林子里找赵毅,委屈的伸脑袋给他看。顾酆自顾离去,天黑后赵毅慌里慌张的跑来大帐告诉他,红雪摔下后山的乱石滩快要不行了。

      顾酆赶去,红雪就倒在曾经石榴杀狼的乱石头后痛苦喘息。田石榴蹲在那里一边哭,一边给它敷草药,爪子糊得满脸血,看着又可怜又狼狈。

      不知道是她的药真的有效了还是如何,马肚都被木桩捅穿,流干了血红雪也没断气。等到后半夜一直在痛苦的喘息,顾酆看见平静的走上前拉起了田石榴。

      “赵毅,带石榴走。”

      赵毅拉过石榴退到路边,顾酆突然掏出腰间的匕首,猛地刺向马脖。血像是熔岩一样喷射出来洒在脸上飙进眼睛里。

      “顾酆,不要!!”田石榴看见,用力挣开赵毅,愤怒的冲上前推开顾酆,哭着大喊大叫,“顾酆你为什么要杀红雪,你怎么那么残忍!红雪明明还救,我给它止血了,血止住了!!”

      “赵毅,带石榴走,回去叫几个人来!”

      顾酆拽起田石榴塞到赵毅手里赶走他们,田石榴发疯了的闹,哭着要救红雪。赵毅弯腰把她抗在肩上迅速离开,石榴倒挂着看见顾酆蹲在地下,亲手斩下红雪的脑袋。双手捧着温柔的抚摸耸立的马耳,歪头用脸蹭马脑袋,仿佛它还活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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