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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四枚蛇眉铜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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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房间比大阪的大的多,前台接待是个年轻的中国人。人热情话也多,知道我们要去二年板三年板逛,拉着我讲个没完。
“吴先生您爱好摄影?”他注意到我脖子上的相机,“蛇岐神社不错,很出片,不少国内国外的摄影爱好者都会选择这里。”他说着递给我一张地图册,上面详细标记着周围的景点。
我接过来,地图的背面是他所谓神社的介绍,看图片景色确实不错就是离其他景区太远,交通也不发达。这小子怕不是吃了门票的回扣吧。
但很快,我就察觉到不对劲。
他嘴角扬起热情的微笑,语气温和而友善,然而一个人的眼睛往往是不会骗人的。他的眼睛平静而锐利,我顿时警觉起来,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前台眼神。
一次,两次,三次。他足足瞟了闷油瓶三次。
是我太敏感了吗,在异国他乡还谁有会找上我们?我站在玄关,一把拉住要往里走的闷油瓶:
“小哥,刚刚那个人你认识吗?”
见闷油瓶摇摇头我打开手机,除了几张照片网上几乎搜不到关于蛇岐神社的任何信息。是偶然,还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那个前台瞟了小哥那么多眼总不见得是看上他了吧。
那个神社,要去吗?
胖子已经收拾完行李,催我们出门吃拉面:“胖爷我找了家评分超高的店,咱们吃完顺路去清水寺看看夜景。”
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明天的事就留到明天去想吧。我背上挎包拿上房卡,走到大门口,我特意跟前台打了个招呼,他依旧是那张笑脸。
“你觉得他有问题吗?”在等拉面的间隙,我看向胖子。
“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咱们这次是来度假旅游的。”胖子的拉面被端上来,他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嗦了一口:“明天正好去看看那个什么蛇有个啥名堂,摸俩明器顶咱喜来眠两年的收入呢。”
“咱什么装备都没有还明器呢,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过海关。”嘴上损他,心里倒是没底。有闷油瓶在,我们至少不会被拉去做电诈,明天下午倒是可以去看看那个神社到底有什么名堂。
面馆很小,两桌全是俄罗斯人,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估计都是些游客。
从面馆出来没走两步就到了二年板,京都是没有夜生活的,八点钟店铺大多都关着门,只有几盏路灯照明。
昏黄灯光把我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一路上坡四周没什么人,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享受独属于京都的静谧。
夜晚的微风吹过,水色亭檐角的铜铃叮咚作响,每走一步,鞋底与石板路发出的摩擦声,砖缝中沁出的百年潮气。
“天真。”
胖子从身后叫住我,回头,闪光灯骤然亮起,他一连拍了十几张。
凑到他跟前,我忽然注意到相片里闷油瓶正背身站在我身后。挑了两张传到自己手机上,在一瞬间,我意识到能够被记录也是一种幸运。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清水寺门口,周围拉了圈护栏,黑着灯已经关门了。亮灯的服务中心走出来一个谢顶的中年人,又是叽里咕噜半天又是鞠躬我才勉强理解,大概是说今天太晚已经歇业之类的话。
他看了闷油瓶一眼,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随即去瞟他的发丘指。他的脸色骤然一变,用极其不标准的发音吐出三个字:
“张起灵?”
在异国听到完全不认识的人说出“张起灵”三个字我的头皮顿时炸起来,惊出一身冷汗。他把我们领到服务中心,我坐在沙发上捏着鼻梁,等待那个中年男人开口。
“吴三省先生曾经救过我的命。”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这个日本人的每一句中国话都足够让我惊掉下巴。还没等我开口,他递给我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印着三叔的身影。
照片上那个日本人很年轻,大约十四五岁,身穿和服,我一下认出了照片背景的鸟居——蛇岐神社。
又是蛇岐神社!
我坐下来拼命保持镇定,抿了一口茶水:“您可以讲讲照片背后的故事吗?”
跟他交流十分困难,好久才明白事情的原委。这个叫山田的老头曾住在鞍马山脚下,在他小时候有一支考古队曾进入鞍山深处,聘请他的父亲作为考古队的向导。
山田跟随父亲进到鞍马山,当天晚上由他守夜。黑暗中传来女人的啜泣声,他循声走向丛林深处,树影婆娑间只见一个佝偻老妪的背影。
山田疑惑着,这样深的山若非有经验的猎人其他人是不会轻易踏足,这老人是怎么来的?他试探着喊了对方两句,那个身影耸耸肩呻吟了两声,似乎受了伤。人命关天,山田不敢再有什么疑虑,连忙提着灯走上前。
越往前走,那个老人的身影就越庞大,他举起灯笼,火光之下,影子转过头,是一张狗熊的脸。他猛然想起自古流传着狗熊顶着马粪扮人的传说,腿顿时就软了下来,想要呼救嗓子却发不出一丁点声音。
在那一刻,他清晰的看见了一张笑脸,是狗熊露出尖牙的邪笑。
后来枪声响起,是吴三省智斗熊瞎子的俗套戏码。再后来他们父子俩支起帐篷等着考古队,等了足足半个月,这一队人却如凭空消失般再没有出来。
胖子噗嗤笑出声:“老头你这故事编得比潘家园假货还糙,合着我们大老远来就是给三爷擦屁股来的?”
山田转身拿出一个油布包,里面的东西让胖子顷刻闭上了嘴。里面躺着半条蛇眉铜鱼。
我们都愣了半晌,连闷油瓶都皱起了眉。我拿起铜鱼,切口整齐,只有鱼头的部分,回忆起来与许多年前的蛇眉铜鱼相差无二。
大约三四十年前清水寺作为景区对外开放,他到这里找了个接待的工作。一个包裹附着当年的合照寄了过来,几乎是同时,电话铃声响起,那通电话具体说的什么他已经忘记了,大概是要他把这个包裹交给一个食指和中指奇长的中国人。
故事能编,可照片和铜鱼做不了假。我看向闷油瓶,他正低头思索着什么,看来这次鞍马山是非去不可了。
照片上远处一个背枪的人影让我不得不留意。我走到服务中心门口,借着白炽灯光下死死盯着照片里那个背枪的剪影,后颈汗毛竖起来,那个人分明是——酒店前台。
冷光灯突然滋滋闪烁——咔嗒,玻璃门发出脆响。
原本空荡的门外,那张熟悉的脸毫无征兆地贴上来,鼻尖几乎抵着玻璃。工牌在惨白灯光下摇晃,他咧开的嘴角保持着服务人员特有的微笑,可那支本应在照片里的猎枪,此刻正随着他抬手的动作,从阴影中缓缓露出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