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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听曲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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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郊外。
圆月当空,树影婆娑。
公孙礼赶路赶得嗓子冒烟了,停在树枝上抱着树干,小声嚷嚷:“公子,留侯澈一个人在这里行吗?”
“我已经露了风头,不可在此地久留,他自己不行也得行。”沈锦珩踩着树枝,望着前方的月光照耀的路。树枝丝毫未被压弯,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不就是云溪山的小师妹吗?”公孙礼道,“打个招呼走也行啊。”
“云溪山派了弟子出来,想必是希冀城快撑不住了,我也得赶紧加快速度了。只有手握更高的权力,才能救他们。”
“好吧,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侯澈……”
“你放心吧,”沈锦珩笑,“他是武官的儿子,从小接触武功的时间比我们都长,一个花月贼还是对付得了的。”
公孙礼耸耸肩:“那就祝他成功咯!”
习武之人移动速度极快,又向京城的方向移动几百米,公孙礼再次保住树干,喃喃道:“不知道是哪位小师妹呢?我认识吗?后来来的还是我早就认识的?”随后朝刚停在对面树上的沈锦珩道:“公子,小师妹的脸你看清了吗?”
沈锦珩的脸在月光下略显苍白,他眉心蹙了蹙,似乎是有什么事情不敢轻易确定。
“光线太暗,”他道,“未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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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走了两日路,夏云意奋进千辛万苦来到京城。普通的街道,普通的店铺,还有街上来往的行人,瞧着与希冀城没有什么不同。
可该怎么找锦珩哥呢?
夏云意走在街上,满腹疑云。路遇一家唱戏班子的楼,人都在外头堵着,里面传来唱戏曲儿的声音,外面的啪啪鼓掌叫好。
夏云意凑上去瞧热闹,只见里面的女子各个用粉色的绸纱半蒙面,手里拨弄着琵琶。她瞧着这衣服好看,她也想弄一套穿穿。
一位年长的女子走上前,挥舞着纱绢:“各位看官,今日的曲儿到这就结束了,下回还请多多捧场啊。”
“这才中午,就结束了?”
“没听够呢,再唱会儿!”
“今儿个侯府世子爷在场,不得多唱会儿吗?”
女人笑,“正是因为世子爷在场,所以要给世子爷单独唱两场,各位请回吧。”
毕竟报上的世子爷的名头,谁也不敢再多嘴,纷纷摆了摆衣袖,灰溜溜且不服气地走了。众人解散后,夏云意跟老板娘来了个眼对眼,老板娘盯着她,她也盯着老板娘。夏云意正犹豫问那些姑娘的衣裳是哪里做的,老板娘勾了勾手让她进去。夏云意疑惑,却也跨过了门槛,走了进去。
“想学唱曲儿?”老板娘道。
夏云意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学唱曲儿,十两银子包教包会,拿银子来吧!”老板娘伸手。
夏云意懵,刚想摇摇头,忽地有个新奇的想法冒了上来,犹犹豫豫从钱袋里拿了几两碎银子出来……老板娘一瞧,露出嫌弃的表情:“你这些钱啊,不如去对面买两个包子吃,别到我春香曲阁来装可怜,本事哪儿是这么容易学的,走走走!”
夏云意被往外推,她微微反抗:”老板娘,我是从别地过来的,来寻亲,你可知京城里有没有叫沈锦珩的一个人?”
老板娘皱眉思索:“这名字……怎么不太敢念呢?是不是在哪儿听过?啧,想不起来了。"
“真的,您听过,您知道他现在在哪吗?”夏云意很兴奋。
“想不起来,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字。”老板娘嘀咕着说,随后冲夏云意道,“别问了,我哪儿记得住,我们阁客官这么多,你要不想学曲儿呢,你就赶紧走!哎,等等,你这头发上是什么东西?”
夏云意抬手摸了摸发髻上的珍珠簪:“这是我哥哥给我的。”
“你要是用这个,我可以让你学曲儿。”老板娘诱惑道,“还让你住在这里,还有免费的衣裳穿。”
夏云意咽口水……反正锦珩哥给了她那么多……要不就……“不行,这个对我特别重要,要不,您看看这把剑。”夏云意举起她别在腰间的剑。
那是从她到云溪山之后跟到她现在的剑,剑面上有了坑坑洼洼的痕迹,她嫌弃难看,却都被老师傅修补好了,还镶着一颗又一颗珍珠,说姑娘家就要用漂亮的剑,等以后有多余的银子了,就给她重新锻造一把,以至于它看着比干干净净的时候感觉更名贵,实用价值却不如从前。在希冀城里又不用打打杀杀,所以老师傅也不注重这些。
“这剑?”老板娘打量着剑,眉头皱着,“我要你这剑有什么用?能做菜吗?”可似乎是被上面的珍珠唬住了,感觉可能非常值钱,
夏云意就说了一通这剑集天地之灵气的鬼话,说服了老板娘收下这剑。
院子里,老板娘拿着这剑来回翻看,招呼来一名伙计,将剑交给他:“去,找个匠铺问问,这值钱不。偷偷去。”
伙计拿着剑跑了。
前方舞台上一群漂亮姑娘咿咿呀呀唱着戏曲儿,下面五排位子,只有第一排坐着人。老板娘老远就瞧着新来的小丫头不懂事地跑到第二排位子上,找了个地方听曲儿,那丫头的前面坐着的可是京城侯府的世子爷陈钰。丫头胆子真大,老板娘心想,反正她是不敢过去。
前排的位子甚好,听得更清晰了。夏云意东瞅瞅西瞧瞧,感觉什么都好玩。在希冀城哪里见过这些啊,原来京城里的好东西都藏在里面呢。
许是她的动静惊扰了前面的人,那男子回头看了她好几眼,嘴角总是弯着弧度。
她疑惑。
不过前面那人并没有在意她的疑惑,回头与另一男子说话。
“今日天气甚好,出来听听小曲儿不比闷在屋里头看书强,是不是子然兄?”
子然兄似乎没有多少兴致,喝了口茶,敷衍般“嗯”了声。
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朋友吧。夏云意这么想着。忽而她看到侧边老板娘在冲她招手,似乎在喊她过去,她点点头,轻手轻脚离开这里。
就在快要离开这一排的时候,听到后方那个男人说:“你跟锦珩你们两个就别闹别扭了,锦珩他心里就是在意着那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明知道他这样还跟他对着干,他能不生气吗?”
名叫子然的男人冷冷地道:“就因为这样他在皇上心里又要被推远一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难道你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边的家人死?”
“当然不是,可明明有更稳妥的办法,他却非要在朝廷上跟皇上对着做,他应该明面上听皇上的话去做别的事情,可他非要自己去送药,这下好了,皇上更怀疑他跟那边的母家有牵连了,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我们又该如何?”
“行了,趁着今天天气好,你就原谅他吧,他不是那种会把我们拖下水的人,你要对他有信心,就像我!你们冷战一年了,干嘛啊,跟小姑娘似的……”
锦珩?锦珩哥哥?
除了这两个字,其他的夏云意都没听清,带着疑惑走到老板娘身边,被老板娘拽进屋批评了一番,而后带她去了件屋子,说这十天她就住在这里。
夏云意心心念念着刚才那两个人是不是认识锦珩哥,等老板娘走后想再过去,可等她再到唱曲儿的院子时,两位客人都已经走了。此刻她后知后觉想起之前门外的看官说这其中应该有一位是侯府世子。这么名贵的头衔,锦珩哥哥不应会与他们认识的。想到这里夏云意心情畅通,回去欣赏和唱曲的姑娘们同样的粉色戏服了。
傍晚出去帮老板娘买布匹,夏云意望着与希冀城不同的各色面孔,心里产生微微失落。这十天里能找到锦珩哥吗?找不到的话……就这么回去吗?
夏云意朝绣坊阁走去。
殊不知后面的伙计看着她走开后,抱着用布裹好的剑走进炼铁铺。这里摆着大大小小的铁器,剑、锤,以及农家工具。
伙计将剑从怀里拿出给老板:“看看值多少钱?”
老板拆开外层的灰布,仔细瞧着剑面,这剑面上钉珍珠,他还是头一次见,不过江湖上新奇玩意多,他倒是沉下心来好好研究了一番,最后他得出结论:“这剑似乎来自南方一带,这剑柄的工艺像是出自那里的。”
伙计:“值多少钱?”
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把剑应该是那边人给小孩子当玩具或者习武之人给刚接触武功的小弟子用的练剑,毫不值钱,何况这剑面都毁了。
老板刚想说可以卖废铁,手中的剑被人拿了去。此人器宇不凡,黑色长袍,腰际系着一枚玉佩,从光泽来看,不像是普通平民百姓可以随身携带之物,像——宫里的玩意。
老板瞬间眼睛都看亮了。
此人问道:“这剑从何而来?”
老板看向伙计,伙计看着此人,又看看老板,犹豫了会儿,道:“有人送给我们老板娘的,老板娘让我来问问价钱。”
“送?”
伙计:“对,送。”
“这剑上珍珠一百二十颗,颗颗晶莹剔透,色泽分明,乃不凡之物,怎会轻易相送?”
伙计一听,眼珠子转了转,伸手要去夺。那人却反应敏捷,迅速移开,让伙计抢了个空。伙计急了,对那人道:“此物是人家赠予我家老板娘的,你这是做何?”
沈锦珩将剑收入剑鞘,递给伙计:“不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值得保存。”
沈锦珩转身离开。
老板看着伙计怀中的剑,搓搓手,眼睛都亮了:“是啊是啊,我刚才就想说这剑一看就不是普通玩意……”
伙计将剑紧紧抱在怀里:“行,那我就走了,有空来听曲儿啊。”
“……”老板手指颤抖着,眼巴巴地看着“不菲珍珠”被伙计拿走了。
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跑在主街道上,边跑边喊:“大家注意大家注意,有消息称——隔壁花月城的花月贼今日来到了京城中,请大家注意防范,晚上早日回家!”
茶楼之上,公孙礼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人:“公子,看来这花月贼被侯澈吓跑了哈哈哈哈哈,那么大一个人往花月城一坐,花月贼都被吓得屁滚尿流,笑死我了。不过也正好,这功不能让他一个人给抢了。”
沈锦珩微微沉吟:“跟崔子然说一声,他想要的立功机会到了。”
公孙礼被这话呛住了:“公子,崔兄弟应该也是为了您好。您火急火燎要救云溪山,皇上肯定心里笃定您跟母家有牵扯,皇上对那边又……挺忌惮的。”
“皇上心里自有定夺。”沈锦珩淡然道。
“什么……什么意思?”
沈锦珩懒得说,喝了口茶,“那位云溪山的弟子也进京了。”
“真的,您怎么知道?!”听到云溪山,公孙礼兴奋了,“要不要把她抓过来问问云溪山的情况如何?再问问她来是做什么的?是不是师父派她来的?”
“不可能。”沈锦珩笃定,“我跟舅舅说过,山中弟子不该知道我。”
”那不是还有你那个……“公孙礼顿了顿,“小妹妹吗,小姑娘肯定跟周围的小姐妹说了你,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沈锦珩看向窗外。
那是去年瘟疫平复后,沈越给他寄的信。他在京城后山简易搭制而成的屋子里拆开,信上写道:
希冀城现已无大碍,药到病除,大家纷纷都来感谢云溪山。你自己在那边也要保重,皇城危机重重,切莫再冲动让那边的人对你产生觊觎,我们都很好。念念也很好,就是天天吵着说要去京城寻你,我听得脑袋都大了,只怕真有一天她会偷跑下山去寻。但是我肯定拼了我这把老骨头看住她,你就好好放心做事情吧。要是可能的话,回来看看也好,不过不必强求。
对了,近来念念从来时就用的那把剑坏了,不高兴了一阵,我给她修了,剑面上钉了一百二十颗珍珠。若是真有一天她真的偷跑下山了,希望你能将她认出来。
署名是沈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