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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Ark/双狼]好葡萄、酸葡萄、野葡萄 ...


  •   切利尼娜不笑。
      这是拉普兰德放在最前的印象。
      她与切利尼娜偶次见面时年岁不长,对战斗也涉足不深,比起训练更喜欢在葡萄园内四处乱跑,得益于太小的身量同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倒也没人能真的抓到她:有能力的不敢轻易伸手阻拦,没能力的甚至难以找到她的身影。
      阿尔贝托——她的父亲——则乐于给她在要求外的自由时间。哪怕她将萨卢佐翻个底朝天,也并不会给出什么惩罚。
      她因此是喜欢笑的,倒不是说她真的有一个满是天真烂漫的童年,而是她天性如此,阿尔贝托则并未出手矫正,反倒让她这份追求喜悦同快乐的性格自己发展,让她能肆无忌惮地发笑。
      于是德克萨斯家预定的继承人立在她面前,相貌同她一样稚嫩,却穿得一身严谨服饰,面上半点笑意都没有,仅眼里带着点对周围好奇,同她平白像是划分出了两类极端。
      切利尼娜那时候是极易被骗,也极好说话的。拉普兰德在葡萄园待得时间够长够久,知道该怎么挑练甜的葡萄,更知道哪些葡萄看似甜蜜,却无比酸涩。她在被喊出葡萄从前就选好了一把,看到切利尼娜后又背着手挑出一颗,正式立在对方面前时佯装无辜地将之放在手心,向对方展示。
      她总是用这样的手法推动他人:让他人自己做出选择,自己伸出手去拿,无法寻找到说话与给出选择者的半点责任。
      切利尼娜显然也知道这点,因此在被酸得整张脸皱起,又将之勉强吞下后,她还带一点狼狈的皱眉,可没打算说出半点苛责的话,也算不上是有多生气。拉普兰德看她的眼睛,感觉那里面混着点太习以为常的高高在上,以至于懒得向他人追根究底的色彩。
      切利尼娜只是说:“……酸。”
      这话几乎是句软和的抱怨,软的并不是知道不能向她追责,而是懒得将事情闹大,她喜欢这个,于是开始笑,并干脆地去抓对方的手。
      她想,萨卢佐有很多好葡萄,很多很多,要在里面找酸葡萄实际上反而才是困难的事。所有的葡萄藤都被修剪过,所有的葡萄从都被划分区域,被择优培育。切利尼娜以后会知道这件事的,而现在,她会带对方去找好葡萄,冲去酸葡萄的酸涩。
      “我也有一从葡萄,”在避开了大人后,她靠在同龄人面侧,极轻地透露这算不上秘密的秘密,“今年已经修过两次穗了,结了很好的葡萄。”
      切利尼娜看了看她,大概是没从她笑容里看出和方才的姿态有什么差异,于是不得不垂下点眼:“也那么酸吗?”
      “都说了是好葡萄!”她看看她不置可否的表情,故作可惜地摇头,“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进萨卢佐的葡萄园,看看我们的葡萄是怎么种的,尝尝我们的葡萄多么甘甜。”
      “但这对我不是一件难事,”切利尼娜毫不客气地指出,拉普兰德想知道对方是否知道自己话语中有着的叙拉古偏爱的气势,“只是我吃到的第一颗葡萄名不副实。”
      “哼嗯……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能让你看到整座葡萄园。”
      “那有什么意义?”
      “那能让你知道,萨卢佐有一座怎样自傲的葡萄园。”

      切利尼娜不笑。
      拉普兰德知道她在等她。
      莫雷豪斯大酒店是一个好住处,名义上的保护所,德克萨斯的继承人住在里面受着保护,又等待必将到来的袭击。
      啊。她轻轻感慨,可惜她要爽约。
      在作为德克萨斯融入叙拉古时,她等了切利尼娜很多次,切利尼娜很少爽约,她也一样。她们总是结伴而行,像在彰显萨卢佐与德克萨斯之间的交情,像在监视,也像她们在普通地交友。
      家族总是把进一次法院当做成年礼,拉普兰德走入审判的时候有整个萨卢佐家族在外等她,德克萨斯走入时却只有她一个人靠在车门边,翻着车主藏在手套盒底下的写真集,对上面各个种族的高清写真咋舌,等着成了年的家族继承人走出来。
      她那天带着切利尼娜去喝了用她自己栽下的葡萄酿的葡萄酒,酒的处理简单,年份浅,盖因都是她自己一时兴起做的。切利尼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抿着嘴唇放下:“难喝。”
      “这么不给面子?”
      “我觉得你只是把葡萄汁放到了变质。”切利尼娜摸了摸被染色的嘴唇,甚至不愿意喝第二口来明确记忆,“还倒了太多的糖。”
      “你不是觉得我种出来的葡萄都是酸的吗?”
      大概是没想到她还能从这个方面记仇,少女沉默一下,默不作声地拿了张纸巾,掏出胸前口袋边夹着的笔,往纸巾上写了两行字,递给了她。
      纸上写:今日欠拉普兰德.萨卢佐一瓶酸葡萄酒。切利尼娜.德克萨斯。
      扣响巨狼之口房门时,拉普兰德突然记起,那瓶酒她还没拿到呢。
      那么她们的爽约数目应该是持平的。
      西西里夫人去往拉特兰,寻求铳与秩序。
      拉特兰的信仰称他们的子民是葡萄藤。
      这因此在叙拉古是通用的。
      拉普兰德学过很多东西,很多、很多东西。对叙拉古的诸多家族而言,家族首领最重要的并不是学识,可对于阿尔贝托来说,继承人的能力似乎总是要多样化,总是要顺他的理想来,于是她有了那么多的课程,学习了那么多的东西。
      她不知道切利尼娜是否也有那么多课程,但切利尼娜适应叙拉古适应得太快,阅读书籍也读得太快,拉普兰德习惯于随意从自己的知识中掏出些刁钻的内容,并在下一刻得到切利尼娜的回答。
      这太自然也太理所当然,以至于她在一场谈判中随性带出一句玩笑话,却面对了对面继承人茫然的目光,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与切利尼娜都轻而易举地超越了他人太多,原来这世上愚蠢者如此之多。
      她们原来是叙拉古这座葡萄园中最好的果实。
      果实、果肉、肉。
      葡萄园的果实总是丰盈而多汁,甘美如带血之肉,鲜红如伤口流注之血。裁去坏的穗,旧的藤,下一季的果实成熟得更快更早,更甜更好。
      巨狼之口带着白色面具,是西西里夫人的意志代表。他们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过去和未来,像将数十年前取缔的狂欢节习俗放在眼下,像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就能代表不可征服的概念。
      他也说她太年轻。太年轻。哈。拉普兰德假笑。她得到这个评价已经有太多次了,可她不也还是站在这里,还是顺着心意来行事?他人总是觉得她太年轻,觉得她没有城府,那么然后呢,然后她现在在这里,要杀死西西里夫人的巨狼之口,要让切利尼娜逃跑。
      常见的葡萄一年结果一次,萨卢佐的葡萄并不如此,人工培育与改良令葡萄成熟的速度改变,最多的那几株一年能结五次果,倒不是不能再多,只是再多果肉就没了甜味。
      拉普兰德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成熟呢?”
      她持着剑立在因战斗而碎裂的砖石上,看到剑雨穿刺过巨狼之口的手臂,她知道捕捉时机,知道如何杀人,可她又有一瞬恍惚。切利尼娜将要逃离叙拉古,逃离泥潭,而她站在这里,她的一只眼睛滴血,她的身躯被源石击穿,她要杀死巨狼之口,要令家族承受西西里夫人的怒火,且并不为此感到羞愧或恼怒。
      她要做什么呢?
      拉普兰德抬起手,她的一只眼睛此刻因伤口只能见到血色,她又想起葡萄,想起很多葡萄,阿尔贝托拦住她,控制她,她看到血落在自己的手中,看到她种下的葡萄一年一年的结果,切割下的藤点燃为一堆火,火焰摇晃着照亮切利尼娜的脸。
      切利尼娜问她:“你怎么确认修剪过的葡萄就一定会被留下。”
      拉普兰德此刻能无声地回答她:因为葡萄园只能选择她,只能选择她们。
      即使切利尼娜逃离叙拉古,即使拉普兰德被逐出家族,即使她们的藤上结出了野葡萄,即使她们不再受控,不再墨守成规。
      葡萄园倘若想继续存活下去,他们只能选择她们。

      切利尼娜不笑。
      她们立在陆行舰上,一触即发的所有矛盾,家族与普通人再怪异不过的对抗,叙拉古人本能铸就的泥潭,一场适合狂欢节的盛大演出就在她们下方上演、引爆、重归于好。
      拉普兰德摘下面具,向后走去。
      她说带给我的乐趣已经结束,说得足够干脆也足够确信,哪怕再往前的一句就是谎言。可她说这句话时一簇新的烟花炸开,将舰上的一切连同她们的脸都照的雪亮,她看见切利尼娜——不,德克萨斯。她们有志一同地对名字进行了取舍,德克萨斯覆盖了自己的名,让自己作为最后的德克萨斯存活于世,她抛却了自己的姓,让自己作为拉普兰德纵情享乐。
      她们总是很有默契。
      她看见德克萨斯眼里自己的倒影,在超过手臂能触及的长度外,她的影子在她眼里只是极细窄的一道。白狼被光打亮,印在黑狼眼中,只像雪白锋利的刃光。
      拉普兰德想,她的这一句是真话。
      她作为过去跟在德克萨斯身后已经太久,作为邀舞者对德克萨斯伸出手掌已经太久,德克萨斯总会到来,德克萨斯总要和她面对面地立在赌局两侧,她就是德克萨斯对过去和关系最多、最深,也最漫长的全部诠释。
      但现在她要去赴下一场约,她要在自己越来越短暂的人生中炸出更璀璨而疯狂的焰火,要成为无法被理解的恢宏大罪的始作俑者,她熟悉这个,她会做到这个。
      她要和德克萨斯告别,她正是为与德克萨斯告别才立在眼下的舞台之上,才揭开狂欢节的序幕,现在一切要表现得自己将落幕,她也该做出表率——但她知道,她们也不会永远分别。
      也许。被狼群判决离群,却又被狼主奉为头狼的疯狂者让自己沉入黑暗,并漫不经心地为自己预言:也许在许久之后,在她的疯狂将引至世人眼中的大罪,将叙拉古拖入无法反抗的泥潭时,德克萨斯将不得不又来见她,给她发一封就像她给她发的空信。
      又也许,德克萨斯会为她不可避免死亡而来看见她,她会为此准备一场新混乱——说不准就是她刚刚想的那场——然后在她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时候,她们会有志一同地在一个只有彼此的地方。她们会接吻。就像十五年前,她们尚未成年,拉普兰德靠在她藏在葡萄园深处安全屋的床上,切利尼娜将木门拉开,璀璨明亮的光线照入屋内,她太嫌弃夏日的那点光,于是拉住对方的手,将对方扯入她所在的阴影时所做的那样。
      切利尼娜不笑,也不问这突然的动作是为了什么,但她伸出手,在突如其来的吻中将指尖压在她的脖颈上,再沿着皮肤向后,用掌心将她的长发收束成一把,尽数捋去她的背后,而不是垂下来,包裹住黑狼的整个头颅。
      她说:“你的头发太扎人了,拉普兰德。”
      “啊呀,真抱歉,”拉普兰德回答她,“作为赔偿,我再吻你一次。”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Ark/双狼]好葡萄、酸葡萄、野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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