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哄》偏偏好人

68、哦，

　　“不是我”

　　宁南撇过头去，但架不住穆丹阳拧他，他和韩缜一样，也刚从战场赶来，十分劳累，他已经尽量不让穆丹阳注意到他了，谁知道穆丹阳怎么赶了那么久的路，还这么活跃。

　　“就是你！我记得你！”

　　“你躲什么？”

　　宁南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拉着，内心希望他什么都不要说。

　　“自从那日之后，便不见你踪影，你躲着我作何？”

　　看到宁南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韩缜以为那是求救，便上前隔开了两人。

　　“他是我手下的人，不知他如何惹了殿下？”

　　“他没告诉你？”穆丹阳看韩缜不知情的模样，心下了然，故意拖长了嗓音。“他可欠我一个脑袋没给我呢”

　　“脑袋？”

　　看到宁南焦急的表情，当日挨揍的心里便高兴了一些。

　　“不过呢，本殿下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只要他愿意负责我在郴关的安危，我便原谅他，不予计较”

　　穆丹阳轻瞥了宁南一眼，装出一副拿腔作调的模样，等着面前两人其中，某一个先开口。

　　“我知道了，他欠殿下的，我还上就是”

　　说着韩缜便拔出一侧的匕首，指着自己的脖子，又被穆丹阳慌忙拦下。

　　“你先放下”

　　宁南这才来得及反应震惊，他从未想过会这样，穆丹阳也是。

　　“韩四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不用小姐还，我自己犯的错…”宁南也拔了短匕，却被韩缜另一只手拧着手腕。

　　“四小姐，我只是看他认真，想要逗弄他，哪里用得着见血啊”穆丹阳已经急了。

　　看着韩缜放下匕首，两人都松了口气。

　　“我也是”

　　“？”穆丹阳有些懵。

　　韩缜将刀鞘取下，放回匕首，送向穆丹阳身边。

　　“知道你要来，命工匠做来给太子殿下防身”

　　穆丹阳接过，韩缜继续领路，他连忙跟上。

　　“至于宁南，他要上战场保护我，城内很安全，若要出城去铭泽城，跟你身边的人讲，会有人去保护殿下的”

　　韩缜说了是玩笑话，脸上却没笑，这让穆丹阳不知所措，开始担忧许久的郴关生活，是否让她改变了，并不似从前。

　　兴起的情绪被狠狠摔回，悬在空中，不痛不痒，留下的只是起伏的无措空茫。

　　几人寂静到了城墙之上，久做战场而广袤似无垠的荒芜土地，还有没清理的尸体残留，两侧植木茂盛，挂着白幡的板车，运着尸体向繁茂生息最盛的地方，消失，去往另一个世界。

　　残余的死亡气息飘落在这处荒芜的土地，这比穆丹阳想象中的更加震撼。

　　“只是余孽而已，正式交锋的地方现在不在这里了”

　　“殿下幼时便向往，需得先生讲许多遍的地方，如今亲临，可还满意？”

　　穆丹阳心中混沌的情绪，被韩缜的声音拨乱，让他更加觉得不真实，恍然点头。

　　“书中所描绘的悲怆之气，在这里不曾见到”

　　随后他便笑了起来。

　　“让你回到郴关城，恐怕是我最骄傲的决定了，往后史册上有你韩缜大名，就有我这伯乐的盛名”

　　“过誉了，人死一捧沙，千古盛名与我又有何干系”

　　穆丹阳侧头看向韩缜，拿她这个性子没办法。

　　“韩缜啊韩缜，还好”

　　无奈的喊了喊她的名字，看着战场被清理干净，叹了口气。

　　“还好幼时崇尚武将，还好早早遇见了你，还好相信了你，还好还好，我助你回到郴关城”

　　他说了许多还好，韩缜看向他望着远方出神的模样，心中也出现了一个还好。

　　“我在都城整日与那些老臣争吵”

　　“是因为我”韩缜承认了自己带来的困境，心怀歉意。

　　而穆丹阳神色黯然，迎了她的心意，没有为她开罪。

　　“嗯，因为你”

　　“我听他们说的多了，偶尔会迷失本心，陷入他们的观点里迷茫，疑惑自己怎么确定自己就是对的，等我十分吃力的逃了出来，我心中就会生出很多个庆幸”

　　“庆幸在我没变成那些老臣迂腐顽固之前，见到了你这般刚戾韧性的女子，见到了韩谂和姑姑那般慷慨赴死的女子，我眼中的世界宽阔许多，丰富许多”

　　说着穆丹阳自嘲般笑了一声“若我没有变成这样的人，便不会得到陆闻赏识转而教导我，真正为配得上这个位置，说起来，我的爱人，也正爱我这般模样。”

　　提到爱人，韩缜有些诧异，就这么对上了穆丹阳再次转回的眼睛，她看到了那里面还未消散的温柔，连忙移开了视线。

　　她更加庆幸了。

　　还好，百姓有这么一位太子殿下。

　　韩缜的语气生硬了起来。

　　“方才太子殿下说是我的伯乐，然并非人人都会成为伯乐”

　　“时候不早了，殿下一路奔波，好生休息，我还需坐镇铭泽城，就不陪殿下了”

　　说完，随意行了礼，逃也似的离开了。

　　一路上，不禁回想那一瞬带着温柔的眼眸，那是提到爱人，在脑中得见爱人脸庞的温柔。

　　她在苏辛脸上看到过无数次，不同的是，苏辛的脸庞更加温润，看着一个人，仿佛要用温柔将她圈住，却堪堪停下，让人怜爱又想要逃避。

　　苏辛的情感沉甸甸的投过来，又轻飘飘的落在身上，她从前只是因为不知如何应对，偶尔有些闪避，可现在一想到那样的神情，便心生厌恶，她厌恶自己，一次又一次毁掉了那眼中的温柔。

　　韩凌很了解她，她是个胆小鬼，她总是在逃避。

　　“将军”

　　一位士兵打断了她对自己的谴责和厌恶。

　　“怎么了？”韩缜抬眼看去，眼中还残留着汹涌的情绪，连带着语气也有些不自在。

　　那位士兵只看了一眼，便快速低下头禀报。

　　“凛城一位风将军去城主府找您，说是有急事，让我们出来寻你”

　　韩缜皱起了眉头。

　　“知道了”

　　说罢，驱着雾雪快速赶去。

　　若是风凛来了，他们不会这般说辞，莫不是风凛他们出了事情。

　　赶到城主府，雾雪还未站好，韩缜便翻身下来，快步走进城主府。

　　越靠近，反而让她冷静下来，步伐渐渐变缓，化为平常的姿态。

　　“韩将军”

　　那人在堂外向他行了个礼，看着是得知她会马上回来，提前候着。

　　韩缜拱手回礼，看着眼前的人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是？”

　　那人不再俯首，韩缜看清了他的容貌，算得上俊朗周正，饱经风霜的皮肤，有一双漂亮的眼睛，被严肃的剑眉压着。

　　“末将乃是凛城的骠骑将军，风颐，城主让我来寻韩将军，商讨借兵一事”

　　韩缜心下了然，示意他进去说。

　　两人坐下，侍女替两人斟上茶水。

　　那人看韩缜投来目光，开口细细讲诉情况。“此次我主要是…”

　　“我拒绝”

　　他没想到，韩缜会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拒绝。

　　“铭泽城复得，正是需要重兵把守，而郴关不免被偷袭，也尚不安全”

　　听了韩缜的解释，一时间他无可反驳，只能无力的拿出了半月前的事。

　　“半月前韩将军你兵行险招，我们凛城毫不犹豫答应了借兵，那时的凛城同样岌岌可危，我们依旧同意借兵”

　　“你如今要不顾他们的安危吗？”

　　韩缜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下一口。

　　“若是我如今只守郴关城，凛城借兵我自是毫不犹豫，今时不同往日，我要守着两座城池，一座是安全壁垒，一座是我国荣耀”

　　风颐带着愠怒，欲言又止。

　　他知道韩缜说的都是事实，无法反驳，可凛城危在旦夕。

　　“那…那…”他有些急，撩开衣摆便跪下“韩将军，末将舍下这张老脸，恳求您，尽可能的派一些人去吧”

　　“听闻您曾在那里生活过几年，那里还有您的兄长，对，您不是以谋士闻名，您想一想办法吧”

　　一个身为将军的男子，因为一城的福祸，对着他曾冷嘲热讽过的女子，狼狈下跪。

　　这让韩缜既无措，又按捺不住的悲悯，同时心中也无法为他的处境泛起涟漪。

　　韩缜上前虚虚盈盈的扶他。

　　“你先起来吧”

　　语气并没有关切之意，衬得她模样更加虚伪。

　　“凛城制衡缗哂契族，凛城倒下，我两座城池都难保”

　　韩缜扯出一个笑容来。

　　“我会救的，你先歇一歇，天色也晚了，等明日，我给你一个结果”

　　可风颐起身行礼，他别无选择，只能留下来。

　　“叨扰了”

　　宁南走进大厅，刚巧撞见风颐跟着下人离开，他对这人不过是一面之缘，已经过去两年了，当然不记得，只因为眼熟多看两眼，结果却莫名厌恶。

　　风颐朝他抱拳颔首，搞的宁南尴尬回礼。

　　“小姐…”

　　韩缜打断了宁南的汇报。

　　“怎么回来这么慢，是哪家的姑娘挡了你的路吗？”

　　“……啊？”宁南被韩缜搞的不明所以，但还是慌张解释“没没…没有”

　　瞧韩缜没有反应，顺着韩缜的视线看去，发现韩缜一直看着院中不急不慢的风颐。

　　看着他出了院门，才将视线收回来。“说吧”

　　“太子殿下在将军府已经安顿好了，那些人也已嘱托过，只是他身边跟着一个暗卫”

　　宁南的声音压了下来。“要不要动点手脚？”

　　韩缜轻轻摇了摇头。

　　“当务之急，是方才那个人”

　　“凛城骠骑将军，我兄长现如今的副手，前来借兵”

　　“骠骑？”宁南逐渐有了记忆。

　　他们被之前的风城主请去，便是派了两位骠骑将军，韩缜曾私下里打听过。

　　“嗯，就是两年前出言不逊的其中之一”

　　韩缜神情厌厌，看起来十分不爽口中说的那人。

　　宁南在心中想着，四小姐原来这么记仇啊，以后可得小心点。

　　“那我们是借还是不借？”

　　“不能借，也必须借”

　　十分矛盾的话，宁南听了只觉得为难，不能借，又必须借，这该怎么借。

　　韩缜看宁南锁眉思考的，向外走去。

　　“走吧，去找江副将”

　　郴关城，将军府。

　　唯一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房门上映着两道影子，一道坐着，一道站着俯身。

　　“殿下，韩缜如此行径，恐怕起了恻隐之心，保护是假，软禁监视才是真”

　　穆丹阳一只手托着脸，一只手把玩着茶杯，郁闷的模样尽显。

　　“她杀我，对他们如今都没有什么好处”

　　“是软禁，是保护，都可以看作我的安危，除去对他们陌生的你和我以外，再无人能伤我”

　　那人迅速跪下“属下不敢！”

　　杯子被他扶正，不轻不重的放到一边。

　　“你跟着我好些年了，怎么和那些老头子一样”

　　“不和我一心”穆丹阳起身走向床榻。

　　那个侍卫起身跟过去，跪在床榻前。

　　“殿下，属下并非不和您一心，只是这韩缜善谋，连亲兄长都逼走了，今日她那番行径，十分可疑，这里又是她的地盘，属下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穆丹阳将外袍脱下，叠起，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她性子一向如此，是我先逗弄她的人在先，与她何干？”

　　“殿下与她不过几面之缘，便如此信任她，说不定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心生算计”

　　衣服叠好了，被穆丹阳放在枕边，开始脱鞋子。

　　“我要休息了，你下去吧”

　　那人这才抬起头，皱着眉头欲言又止的，离开了房间。

　　穆丹阳规矩躺好，开始出神。

　　他与韩缜确实不算做熟络，只是自己性子热拢。算计肯定是有的，可又何止韩缜，还有自己。

　　“既看不惯弱女子得权得势，便不要求娶利用”

　　这是张泠兮在府中对他说的第二句话。原因是她执掌中馈，繁务操劳，他随口关心一句，想要请人来帮她，被张泠兮误会成如此。

　　韩缜似乎对自己也颇有不满，姑姑也曾十分严厉教导自己，韩谂虽次次带着笑见他，也只是个笑面虎。

　　他不是没见过这些人的手段，韩缜那点算计与她们比起来，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他曾真的想过若是这些算计在朝堂，又会如何。

　　他信任韩缜，帮衬韩缜，除了自己的私心，以及利用，还有韩谂与他的交易，如今韩谂死去，所以韩缜必须安全无虞。

　　苏辛和陆闻也要他多注意韩缜的行为举动。出门前，苏辛他们特地交代他，要多问一问韩缜。

　　“太子殿下，请您多问问她，最近她多有反常，恐是”苏辛一脸担忧。

　　而穆丹阳沉浸在要去郴关的喜悦，点头如捣蒜。

　　“嗯嗯嗯，我会的”

　　“到了记得回书信”陆闻嘱咐道。

　　“好”

　　剩下的便是大臣和管家的嘱托，所有人都婆婆妈妈了起来，管家流了许多泪，频频拉着他不让他走，他只好安慰他，一句话都未来得及与张泠兮说。

　　现在想想，既觉得滑稽，又心里暖暖的，毕竟管家将他看养长大的。

　　想着想着弹坐起来，鞋子都没穿，走向书案。

　　嘴里念叨着“苏兄莫怪…”

　　他忘记要给苏辛他们回信了。

　　写完信，兴致高昂的又拿了一页纸。

　　“给韩缜也写一封吧”

　　“苏兄啊苏兄，若是你与四小姐成了，可一定不要忘了我”

　　尊贵的太子殿下是这样想的，苏辛这般事事周全之人，未免有些刻板，定是不会说甜言蜜语哄韩缜高兴，这才惹了韩缜不高兴。

　　他刚成功一次，信心满满，于是他替苏辛，洋洋洒洒写下了一篇情话。

　　欣赏片刻，穆丹阳收起，躺在床上，心中嘟囔：韩四小姐还真是招人喜欢，这么多人为她操劳预想。

　　几位副将各抒己见，宁南无奈，只好打扰韩缜休息，请她过去。寻了她的住处，人却不在，问了下人，都含糊其辞，最终在一个小院找到。

　　“四…四小姐？”宁南声音有些抖。

　　因为韩缜呆坐在地上，乌发倾散，裹着单薄的衣袍，远看犹如女鬼一般。

　　宁南壮着胆子走近。“小…小姐…”

　　韩缜有些木讷的侧头，月光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这让宁南不禁有些瑟缩。

　　他脑中疯狂运转，是不是自己认错了，扰了某位女鬼，毕竟也不确定她是韩缜，跑与不跑之间瑟缩，最终还是想不动声色的后退，可眼前之人转过身来了。

　　“宁南？”

　　听到声音，宁南顿时放下戒备。

　　“四小姐？”

　　“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却独自在这里？”

　　面对走近的宁南，韩缜只是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衣衫，反问道。

　　“你找我有事？”

　　宁南意识到韩缜如今衣衫单薄，侧过身去，不再看她。

　　“两位王副将听闻消息匆匆赶来，与江副将各执一词，正吵呢，动静不小，所以来请示你是否要去见他们”

　　韩缜的声音沙哑木讷。“让江副将拿绳子，捆住他们”

　　“嗯…啊？”宁南反应过来韩缜在说什么，以为韩缜的恶趣味又来了“小姐莫要逗弄我了，正着急呢”

　　“没有逗弄你，大家都很久没休息好了，把他们捆起来，让几个人都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