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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回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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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平斥候追寻厥人返程踪迹,奈何厥人的战马速度太快,如鸟兽四散般很快消失在大漠尽头,也不知道猫哪儿过冬去。
高靖远判断厥人得到粮草前短期不会再犯,于是萧鹤川收集完定罪证据,同高靖远商量过后抽出西大营士兵,准备押送李有为等一众犯事官吏回京。
太仆寺卿邓大人分配登记完马匹信息,通过长城马道运送战马去往边郡,交给当地的牧监照料。廉古和丰炎等边军,也随同其他太仆寺官吏返回军中。
云噶跟来救援的族人好吃好喝的,倒是也没再生事端,哪怕得知自己即将送往皇城根,也没什么反应,连同心爱的鹰隼一块,像狗一样困在囚笼里。
返程前一日,沈思漓趁着夜色只身策马前往桦树林同结姨娘告别。她仰望星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结姨娘想是听见她逆天言论,在无风的夜晚,白桦枝头雾凇扑簌簌直砸她脑袋。
冰冷的墓碑捂不暖,沈思漓跪下环抱着石碑须臾,低声说:“娘,我要回家了。”
树影梭梭晃动,似是结姨娘的惜别。
沈思漓呵出白雾,释然笑了笑。
后边一阵马蹄响,沈思漓回首,见萧鹤川像是月光下的羊脂暖玉,身上散发着初见时那般朦胧光辉,朝她策马而来。
沈思漓撩开眼前发丝,牵着马走了两步,喊道:“怎么来了?”
萧鹤川勒紧缰绳,抚上沈思漓下颌,侧身俯下轻吻一口:“我来接你回家。”
“槐君来比比,”沈思漓踩上马镫,面向前方雪地旷野说,“看谁先到家。”
萧鹤川笑道:“五姑娘可别掉以轻心,我是不会放水的。”
“谁要你让了,”沈思漓肆意笑道,“五姑娘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沈思漓抽响马鞭,座下战马当即奔出,萧鹤川紧随其后策马追了上去。夜幕斗转星移,身后西营旌旗犹如红缨般冲破雪国,奔涌向中州国都。
转眼正月底,胤都清晨清澈澄明,白墙青瓦上的积雪初融。涪江破冰叮当声,仿佛奔走呼号寒潮已过,传信万物已至苏醒时分。
舒王萧鹤川率西大营班师回朝,宽阔的门街两侧万人空巷,高呼欢声窜如雷动。城内巡防营士兵肃然分列两侧维护秩序,一路护送进皇城由禁军接管。
东阳长公主萧晏清率朝官立于宫门外相迎,身侧站着的禁军副统领边山和巡防营中郎将薛明晖。
萧鹤川着紫色朝服,头戴幞头官帽,先行扶着沈思漓下马车,这才昂首阔步拱手同众朝官寒暄。
沈思漓踱步上前,朝萧晏清敛衽行礼,笑道:“许久未见,听闻表姐和师父仕途顺遂,真乃可喜可贺。”
“托表妹的福,本宫这身官服穿得可比宫裙自在多了。”萧晏清志得意满,忽然眉峰一扫,转而质问沈思漓,“只是李有为叛国一事,你竟不先知会本宫,而是直接找上舒王,什么意思啊你?”
这话问的直接,却是触碰了萧晏清的逆鳞。沈思漓是她一手扶持的利刃,却渐渐脱离了萧晏清的掌控,擅自主张捅了人。而原平内乱,显然有定国公府和王太夫人的手笔,难保沈思漓为了和离与王太夫人达成交易,又或是在当定安侯夫人之时,已然倒戈定安侯府。
“表姐搞错先后顺序了,是舒王下令在先,我奉命前往原平在后。”沈思漓脸上一阵发烫,手心已经微微出汗,面上佯装云淡风轻,内心却早已乱作一团。
薛明晖知晓原平叛乱内幕,沈思漓纯属误打误撞得知李有为狼子野心,在高家和皇家之间,向舒王禀明内幕的确是最优选择。
薛明晖抬臂挡了挡,护犊子道,“我说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为难我徒弟作甚?定是陛下严令禁止,不许少微与任何人透漏风声。”
“行吧,”萧晏清大发慈悲不再计较,放缓了语气对沈思漓说,“金乌政变过后,你一声招呼不打就去了原平,本宫尚未来得及好好犒劳你一番。今夜公主府设宴,咱们好好聚一聚。”
沈思漓一脸为难,斟酌地说:“我离家两月,不回趟沈家吃顿团圆饭说不过去,不妨过两日待我新府归置完备,简办场乔迁宴与二位同饮。”
萧晏清唯一颔首,正色道:“你仍在丧期,是该低调行事……”
薛明晖揽过沈思漓,低声问道:“听说你和李有为交上手了,怎么样?打赢了没?”
沈思漓遗憾道:“一年蒙头苦练,那比得上人家二十年功力。”
“没事,”薛明晖安慰道,“改日得空来巡防营校场,你就是缺少实战经验,多打打就好了。”
“成啊,”沈思漓偷笑道,“有不服气的新兵蛋子,我帮师父以理服人。”
萧鹤川徐徐而来,依次问过萧晏清二人近来朝中事务,继而侧过头一本正经对沈思漓说:“边军平叛,山君夫人功不可没,今日陛下特诏你面圣,必然有所褒奖。”
沈思漓抿紧唇线,得体应下:“承蒙王爷吉言。”
山君夫人这一封号是皇家赏赐的荣誉,经萧鹤川口中一嚼弄,倒像是隔着纱窗弹琴,拨弄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禁军副统领边山引着两人前往御书房,萧鹤川先行入内。沈思漓立于门外候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嘈杂脚步声,她回首望去,陆砚在宫娥内监的簇拥下款款而来。
二人四目相对,沈思漓一哂。
***
比乐格趴在侧窗上,进城门后被眼前蔚为大观的景象震撼到,大街上人稠物穰,富丽堂皇风光无限。她听着吆喝,感受到城里的物价嘴巴就没闭上过。
参格从另一侧窗边看去,开春的冰雪融化冲垮桥洞野鸭窝,三五顽童趴在桥头用捞网勾鸭蛋。他打了个喷嚏,搓着鼻子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正如阿瓜哥所说,空气里都是小姑娘的脂粉香气,巡逻的士兵一个赛一个的威武。
胤都有着原平荒凉为之相反的繁华盛况。
马车停在定国公府侧门外,栗桃轻车熟路喊来小厮搬箱,里边装着的都是王太夫人平常惦记着的原平味道。带不了的熟食便备上原材料,连同厨子一块带走,就连活物都装了好几车。
双生子感应到彼此之间的紧张,在玉梅的搀扶下陆续下了马车。比乐格手指搅在一块,局促地和参格对视一眼。
沈思漓守丧期穿着非黑即白,栗桃便只好花心思打扮起比乐格两兄妹来。
比乐格换了身烟霞夭桃织络,浓密而带点浅棕色的发丝编成侧边马尾辫,头戴粉蕊鎏金额钿,既保留了异域风情,又有少女的娇俏可人。
参格身着紫白色大袖长袍,一头卷发束银冠,仪态气度比不上仍存有野气,却有种返璞归真的自然气息。
姜渔迈出门,眼前一亮又一亮,乐盈盈道:“这便是夫人的两位表兄姐吧?真乃一双金童玉女。”
“正是,表少爷叫参格,表小姐名为比乐格,”玉梅向姜渔行了一礼,随即向双生子温声介绍道,“这位是定国公的姜夫人。”
定国公夫人位置空缺,王太夫人和高靖远也绝了续弦的打算,便将姜姨娘抬为如夫人,就等着来日高无定娶妻,将府中事务悉数交到孙媳妇手中。
双生子回想起路上临时学得规矩,依葫芦画瓢行了一礼,怯生生地喊:“见过姜夫人。”
“一家人不必客气,”姜渔掩唇银铃轻笑,“太夫人等得望眼欲穿,快随我一块吧。”
比乐格亦步亦趋跟着,觉着那些被赶走的老婆子说得不对,眼前姜夫人分明对沈思漓尊敬有加,连带着对他们这些穷亲戚都异常客气。
进了承志堂,众人依次跟王太夫人行礼,玉梅打开长匣,笑吟吟道:“姑娘进宫复命去了,特意交代奴婢给您送来上好的银貂皮。”
“我还当少微把我给忘了呢,”王太夫人看了皮料,不住地颔首说,“春时定制皮裘,到了年末正好穿新衣。”
姜渔立于侧旁接过长匣,轻声调笑道:“太夫人说笑了,夫人孝敬着您呢,怎么可能忘了。”
王太夫人“诶”了声,板正脸纠正道:“少微现如今是我的义女,还是叫小姑好区分开来。”
“是是是,”姜渔拍了拍嘴,讪笑道,“从前喊习惯,顺溜嘴儿了。”
王太夫人吃了口茶,抬眸看向玉梅问道:“听说世子爷重伤,恢复得如何了?”
玉梅微一顿首,从容回道:“回太夫人,小公爷伤得虽重,幸而避开了要害,大军拔营回京前已然能够下床走路。”
王太夫人眼中满是心疼,面上却强忍着难过,重重呵出一口气说:“桑儿没跟着回来,想来决意承袭高家风骨。罢了罢了,孙大不中留,我早该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姜渔轻声安慰,王太夫人缓了缓,将目光落在双生子身上。她细细问了许多问题,兄妹俩回话说的缓慢,一句话在肚子里绕了七八圈才说出口,如此小心谨慎生怕给沈思漓惹了麻烦。
不过参格到底是少年心性,听王太夫人问起沈思漓如何整顿刁奴,他像是打开了话闸子,眉飞色舞描绘起沈思漓如何干净利落将人赶走,又是如何帮助鹘汉找到活计。
王太夫人认真听着,眸底是藏不住的欣慰。
定国公府功成身退的速度比预想中快了很多,王太夫人本意是想让长荣帮着高无定逐步接管原平军。不料李有为潜逃引得朝廷顿生不安,派高靖远坐镇原平主持大局。
不得不说,沈思漓与高家势力配合得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