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月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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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珹行至前院，见站着几个紫衣宦官，而最前边那位身着鹤纹红袍，腰束金玉带，看背影就知是礼部尚书房修远。
众人见晏珹来，纷纷行礼。
晏珹面上挂着浅笑，心里怪道竟然连房修远这样的人物都惊动了，再看外面一堆抬着箱子的小厮，笑脸不由一僵。
“王爷，这是婚约。”一个公公弯着腰，尖声尖气地讲着，递过来一鎏金红纸。
晏珹接过只觉得像在握烫手山芋。
“王爷莫怪，七殿下念王爷喜住乡间府，特命奴才们将这喜仪送来，也省的王爷来回奔波。”
晏珹：……
按大梁的规矩，彩礼怎么说也是要往本家送，所以仅让下人带到乡间府，晏珹倒还有借口拒绝。
如今房修远在这架着，他甚至没有选择余地，只能收下彩礼。
“七殿下有心了。”晏珹轻声道，因心底无奈这话落到旁人耳里像是叹息。
房修远到底是个老人，一眼看穿晏珹的尴尬，赶紧接话，“王爷，看看彩礼吧。”
晏珹尚未开口，旁边一太监马上吊着嗓子，让外面的小厮抬进来一箱箱所谓“彩礼”。
按大梁的规矩，大臣送彩礼起底八箱不超过十二箱，皇子的彩礼起底十二箱没有上限。
若送女妻，多是首饰金珠。若送男妻，三成为书籍，余下随意。
晏珹望那些小厮鱼贯而入，朱漆木箱被一个个抬进来，细看还能瞧见其上祥纹。
然而明显过了十二箱还在往里送时，晏珹笑意全无，忍不住悄声问房修远：“房大人，这是送了多少来啊？”
房修虽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铄，还是朝野闻名的大文豪，其人做派也清正。
晏珹也听闻房修远性情幽默，丝毫不古板。
他刚问完，果然听房修远一阵笑道：“约莫二十箱。”
“不过，王爷可听说过，耳不能闻心可知冷暖，口不能言眼可传喜恶。”
晏珹不知房修远为何忽然话锋一转，于是转眼看他。
又听他轻声言语：“七殿下待人温和，婚约一事七殿下未必就同意，但仍对王爷推心置腹，下次若是王爷见着七殿下，可莫要让其伤了心。”
晏珹苦笑，只点头应下，暗自却想，这位七皇子殿下还真未必对他如此友善。
又过许久，末时三刻，彩礼都已落地，晏珹送走了房修远和那几个宦官，而后与翠萝对视一眼，重重叹口气。
翠竹在一旁咯咯笑个不停，张罗起府上的仆人一一开了箱，清点起彩礼来。
一共二十一箱，七箱书籍少不了，而后是十箱的奇珍异宝，琳琅彩瓷琉璃盏，八宝招财紫金蟾，应有尽有。
各种奇奇怪怪但确实极为稀少的物件看得晏珹一阵心惊肉跳。
“诶？”帮着清点彩礼的翠萝疑问出声，而后瞪眼惊讶道：“王爷！还有裙钗啊！”
晏珹疑惑，走近一看，是两箱女子衣物。
一箱绫罗绸缎流光溢彩，都是上等；一箱精光步摇金凤钗，繁复贵气。
晏珹在其中一箱里找到张白纸。
“念贵府女眷诸多，特赠两箱裙钗。望妻勿怪。”
寥寥数字，苍劲有力，看着这字似乎就能想到写字的人是何等潇洒。
可……望妻勿怪……？
晏珹气极反笑，“望妻勿怪？哈，真是好一个推、心、置、腹。”
翠竹看着本是心疼，像是见着自家王爷嫁了个负心汉，但又无奈，只好道：“王爷，谨言慎行，这些年虽然不常有那些人听着，但难免……”
晏珹没答话，只看那最后的箱子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打开后却是一堆青绿色瓶瓶罐罐，开口大小不一，都被封住了。
开箱的翠萝眨眨眼，又疑惑皱起眉头。
“王爷，这是……？”
“这皇子怎么总送些奇怪玩意儿啊？”翠萝年纪小，到底是不懂，看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
晏珹走近瞥一眼，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为了确认，他拿起一瓶打开，往里看是香粉，目测质地细腻，也许是上品。
翠竹与翠萝不同，常年留在红藤院，对于床笫之事有的没的都相对了解，只一闻就发现端倪，红脸笑道：“王爷，我闻着像……合欢香。”
晏珹听见了，喉间哽住一瞬，没回答，又去看那小口瓶，似是某种透明香膏，闻味道有一股清香，两指捻起，清凉无比，一抹即化为水，润滑得很。
晏珹叹气，闭了闭眼，只当是为了大计需“忍辱负重”，而后覆手关上罐子放回去对翠萝，沉声道：“给我放侧室书房里……别让我再看见。”
翠萝应下了先离开，翠竹咯咯笑了两声上前：“王爷莫要生气，男人成婚也没那么多夫妻之分，只是皇家脸面得撑住罢。王爷早些用膳，膳房那边快好了。”
晏珹当然懂得这道理，只点头，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拿出那婚约粗略一读，大概意思是下月成婚，皇帝那边已经背着他把一切都定好了。
他深呼吸，开始对着院里种的青竹做思想建设。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定下了也省的费心。
算算日子，距成婚还有二十天光景。
前段时间让红藤院去查这附近的殷桃坳却是什么都没查到，晏珹直觉不对，今晚还是得亲自去看看。
又唤来翠萝，吩咐几句，让她捎话去趟王府。
翠萝应下，匆匆离开。
晏珹于是收好婚约，喊来书童研墨，亲笔写下两封书信，一封给了翠萝说是交予郑莲。
另一封则被绑在了信鸽的腿上，不久，这封信将摆放在大梁最北边的一间小屋子里。
翠萝前脚刚走，后脚本是留在平城王府的丫鬟翠鸢便匆匆来了。
递给晏珹一封书信，郑莲亲笔。
“金銮振翅礼彩送，伊人娇娇羞躲藏。”
晏珹：…………
“翠鸢，皇子的彩礼送到府上了是吗？”
翠鸢来得匆忙，头上带着覆纱的斗笠还未拿下，此刻撩起一些，微微喘着气道：“回王爷，有五十多箱呢，满满当当摆了一个院子。”
晏珹盯着院内木箱。
虽然不想承认，但目前看来，皇帝和皇子好像分别都送了彩礼。
这当中隐秘的自然是送到乡间府上的，也更可能是皇子本人所为。
他抬头瞧那悬日，不禁道：“明明已近秋日，怎么这般热……”
晏珹身上并无汗珠，暑气全凝在他脸面上晒出个赤红，这话听着倒像是个薄面皮在欲盖弥彰。
可惜翠鸢没懂，反而语气关切道：“王爷，外面太晒且进屋里吧，您这脸都晒红了，莫伤了身子。”
晏珹：“嗯……”
翠竹听到这句，捂嘴笑着连忙上前将翠鸢拉走避开晏珹：“好啦好啦，姊姊快去休息吧。”
“王爷，该用晚膳了。”翠竹又道。
晏珹应下，而后匆匆吃完，在院子里踱步消食等待天色更暗一些。
直至戌时，翠萝掠过屋檐回至乡间府中晏珹厢房，带来郑氏口信：“夫人说，把事都办妥当，成亲时候人在就行。”
晏珹几乎想到郑莲脸上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时失笑无言。
翠萝又拿出一纸书信，黄纸上扣一方形黑石，用藤蔓绑着，这是红藤院的标志。
不同类型的信纸代表着不同类型的信件。
晏珹一看就知是上次追查赵卓诚案的后续，于是接过，三两下读完。
信上的内容大致说的是赵卓诚此人表里不一，明面上一副烂好人的样子其实背地心狠手辣，平日与几位皇子都有来往。
而且有人曾说亲眼见过杀掉赵卓诚的凶手，听描述，凶手像是七皇子温言手下的暗卫，但真假尚不能定夺。
晏珹借着烛火烧掉了信纸。
烛光煌煌，吞没那信上所属温言的“罪证”。
又觉荒谬好笑。
可怜的温言已经流落到要和一个“浪荡子”结婚的地步。
如今，恐怕这聋哑皇子又被他的某个哥哥拿来当挡箭牌使。
真是浮世倥偬，连皇子也活得不甚如意。
晏珹心里平衡了些，下午那几箱玩笑带来的郁结消去大半，利落换好夜行衣，对着翠萝吩咐道：“我今晚去一趟殷桃坳，你和翠鸢在家好好守着。”
“现在就动身吗？”翠萝皱眉询问，“但是王爷，殷桃坳那边儿最近传闹鬼。您……真的，呃，打算现在去？”
晏珹掀眼瞧她，“当然。”
翠萝立马道：“王爷，那鬼经常半夜出没，要不……你半夜去，正好捉鬼。”
晏珹：……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