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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一周目 ...

  •   班主任没料到到我匆匆结束,屋子里寂静了一会儿,直到低下头能听见悉悉索索的笑声和议论,我已经产生了周身发热的羞耻感。

      不过从最开始,就有不少人压根没有抬头看我。

      于是起头的班主任负责收尾,伸出手臂指向那张空桌子,“你就坐到最后一排吧,你来的比较晚,已经开始一轮复习了,有什么问题就问老师和同学哈。”

      “好的。”

      最后一排有着唯一的空缺,从讲台穿过人群的过程,简直是一场逐渐变窄的挤压,我的胸肺在触碰的桌角的瞬间,才得到救援。

      ‘钟家大小姐的气势都去哪里了?!’沉默的同学们似乎发出了长辈的声音,我深呼吸着坐好,但坐定才发现同桌还看着书,没有分给我一丝注意。

      我久违的起床气被勾起,说不上烦,只是有些恼,

      我凭什么要灰溜溜地坐在最角落?!

      我模仿着挂好书包,随便拿出一本书,发出不小的声响,同桌似乎也恼了,皱着眉向另一侧挪了挪。

      黄色的新桌子设计得很巧妙,腰背脚底都有支撑,所幸比书院的舒服,只是没了可爱的都统小姐陪我了。

      “把卷子拿出来,对下答案。”

      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位老师,是很严肃的中年男人。

      我更烦了,本以为可以摆脱老古董般的念叨的...

      等等?卷子?我没买过什么卷子啊...

      “新同学和同桌先看一份吧啊。”

      “......”

      原来最尴尬的时刻才刚刚到来,我清了清嗓,不情愿地先说出:“谢谢了。”

      顺带咬紧后槽牙,逼出微笑。

      同桌也在老师的注视下,挪近了一些,卷子像是被桌子交界线切开了一样地铺着,看来讲台上的男人是物理老师。

      我也终于看清了同桌的样子,两缕碎发飘在新款铜眼罩旁边,头发随意地束在脖颈,竟也有几分大小姐意味。

      远看该是淑女那种,
      哼,近看毫不可爱。

      “第一题C,第二题D...”

      老师将我们几乎生出无礼的眼神引到别处,念到第五题,同桌改错的笔才第一次停歇,我一手支撑,一手挡住表情,安静地注视。

      第三次深呼吸,她终于开了口:“坐在这的,你指望我都会?”

      “...我没说你什么啊。”我的眼睛和语调都变了形,嘴角也从指缝露出一丝狡黠。

      尴尬似乎少了些,单方面。

      等等!那我为什么被分到这个座位?虽说题目我一样答不上吧...

      我被遮挡的表情难掩丰富,又一次深呼吸后,同桌不情愿地与我对视,再次低声:“我叫倪然。”

      “怎么写?”

      被推迟的自我介绍和写在一旁的名字使她不清楚括号内的A到底有没有猜对,也使空气转换成和谐。

      我点了点头,“好名字。”

      她挑了挑眉没有回复,紧跟着继续改错。

      我放下手老实地看着,可卷子都翻面了,也没听到讲解呢?

      还不如电子教师呢。

      不知道为了谁,我找回在书院的高傲,“老师,您不讲的吗?”

      安静,笑声,低语。

      自我介绍后的气氛又回来了,我并不太恼,只是看着老师,很是不解。

      倒是倪然像换了一个人,抓着我肘部的衣料,像是恨不得令我噤声,“干嘛呀你?”

      表情简直和阻拦我忤逆叔伯的小嫣如出一辙。

      老师的回答令不解的程度又翻了一番,“不是都会吗还讲什么?”

      倪然用手指示意,勒令我闭嘴,我的质疑变成空气,从嘴巴吹出去,化成寂静。

      “下一题,受力分析,然后带公式,都会吧,答案是41哈...”

      忍到最后一道大题,完全不理解的知识和几乎一语带过的教学令我抓狂,我努力压住声音,靠近倪然,“老师不讲,我们学什么?”

      她似乎不太明白我的气愤,“不都是靠补习,你之前没补过吗?”

      “我之前...我...嗯。”

      太多话同时出现,挤到嘴边却什么也不敢说,铃声响起,我的情绪也泄掉了。

      之前...我靠点读机,靠自己,之前的之前,我靠爷爷和竹简...

      还是不要和新同学说太多吧...

      “我是艺术生,去年没考上,今年主攻文化课来的,那你来复读,上次考多少啊?”

      “我...没考过,我的情况很复杂...”钟叔是对的,如果没有提前的了解新世界所谓的教育,我怕是又要一头雾水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来?不过等到百日誓师,你就不会太尴尬了。”

      见我不回答,她继续:“我校考成绩保留一年,今年也不会太辛苦,你呢?目标是哪里?”

      其实只是不好开口,如果问出‘百日誓师是什么意思’,怕是又要惹人尴尬。

      “我想学中医。”

      “哦不错哎!这几年咱们省中医药一直在扩招,分数线也没高多少。”

      “额...嗯。”扩招又是什么词汇啊...

      微笑像是僵在了脸上,我搪塞几句,又一次响起的铃声打破僵局,

      “好了,英语老师来了,小心点,她会按顺序提问。”

      “啊?”

      于是在几乎没有汉语的课堂尾声部分,我用一句“对不起老师,我无法回答”,惹得瞌睡中的同学也笑出了声。

      所幸到了语文课,文言文这种东西,于我而言,亲切又简单。

      倪然看我的眼神又一次变了,“你这人,真是特别...有意思。”

      “你是在取笑我?”明明顶好看的一张脸,怎么总是说不适宜的话。

      又要做不适宜的表情,“噗!你不像新转校来的,像是新穿越来的哈哈哈哈~”

      “我...”就是啊...

      任由她嘲笑,我只低下头,想看懂课本里的天文。

      “我要怎么样才算适宜啊...”

      午休时间很快到了,教室空空如也,钟叔给了我钱和钥匙,嘱咐我中午回去休息,可我无心吃饭,只想将老师讲的东西学明白。

      直到自习课,哪怕老师们都没讲什么,我的笔记本上还是满满的新内容。

      听着前排人如学者一般交流,我焦急无比。

      一遍又一遍地琢磨,课间鼓起勇气想请教,结果又是一阵笑声。

      倪然的表情变成震惊,“你找他们干嘛?要不...介绍你来我们补习班?”

      真想给他们些颜色,只可惜,我没了无条件挺我的小嫣,也没了靠山。

      “先不用了。”

      “然然!吃酸辣粉去不去?”看来是倪然的朋友。

      “奥马上!...你别看书了,一起不?一会儿食堂挤不进去了。”

      “你先去吧。”

      “好吧。”

      她离开后我拦住路过的老师,问了些问题,努力弄懂,结果转眼就到了晚自习,我已经有些头痛,空了一天的胃也在叫嚣。

      没答完的考卷交了上去,更加懊恼。

      垂头丧气地走出大门,钟叔从人群里挤到我面前。

      “感觉怎么样?你以前的课程安排,肯定没有这么辛苦吧?”

      “嗯。”

      “怎么了?同学欺负你了?”

      “没有。”不管怎么说,同桌人其实蛮好的。

      见到钟叔,心情就莫名好了点,“就是累了。”

      “累是肯定的,没事的,专科200多分就够了,学费不是问题。”

      学费?“补习,也要很多钱吗?”

      “补课?那肯定,不过现在的家长啊,也是真舍得在孩子身上砸钱。”

      我走在一件件校服中间,没说话。

      “你要是哪里不会,就和我说,咱也补补。”

      “不用。”

      有些堵车,钟叔只瞟了我一眼,就被鸣笛声吵到,“快点走吧,回去给你做个宵夜。”

      早餐后的唯一一餐,是喜欢的面,我吃得很干净,钟叔收拾好便叫我早点睡,“不用有压力,高考也可以只是走个过场。”

      “...嗯,叔叔你也早点睡吧。”

      我根本睡不着。

      搜题越来越熟练,从知识点到习题,我压下烦躁,按部就班地学着。

      真恨不得能控制时间,这样在闹钟响以前,我还能多睡几个小时。

      接连几天后,我迎来了倪然的疑问,“虽说都要熬夜,但你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我在注视下打了个哈欠,“有吗?”

      “你憔悴了不少,注意着点吧。”

      “嗯。”

      一息五至,细而无力,怕是成为这个世界的医生之前,我的身体就要不行了...

      按时吃饭,午睡,靠着按摩穴位来缓解疲惫,撑过一个又一个夜晚,我几乎忘了许多中药的样子,脑子里装的都是单词和公式。

      熬到月考,虽说全校800多名的成绩会叫人笑话,不过这个世界倒是没有几个关注我的人。

      倪然和我成绩差不多,楠姐和钟叔也都是鼓励我,“这已经比我当年好多了。”

      而且好的地方在于,考试时的作息没有那么紧张。

      之后,我的理科成绩追上来一些,可大家也都在进步,我只好加倍努力。

      几乎倒数的成绩,真的很丢脸啊...

      再之后,倪然退校去了专门的机构,听说那里都是和她有一样目标的人。

      虽然不太明白她告别时说的“以后我要是火了,记得给我应援”是什么意思,但总觉得,她眼里充满光芒。

      没了同桌,我地盘变大了,也没人和我聊天了。

      也好,专注学习。

      日复一日,我已经不知道累,头发脏了,身上脏了,也懒得在意,小嫣的声音时常出现,可是却什么也帮不了我。

      除夕夜过去,我感受不到太多热闹,和钟叔一起包了饺子,吃过饭又是关进书屋,600名的成绩,还是很刺眼。

      也许是百日誓师的场景太冲击,我的心跳一直很快,想到课本里的范进中举,才明白了出身的重要。

      “我原本是幸运的,现在...唉...”

      也许是所谓青春期,思绪大乱,也许是那道物理题太难,使我用尽了力气。

      在百日誓师后的那个午夜,我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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